第十九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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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曦,十六歲,樣貌出眾,背景強大。床事上不忌男女。他看上的人也從沒有敢違逆的,除了那個自稱陸文秋的俊美少年。 聲稱仰慕無滅教,舉手投足自帶風流。當日慕容曦就已經摸上了他的手,卻被他不動聲色抽回去。過后送了邀約的信,也沒有回音。慕容曦氣得火冒三丈。 而蕭澤,就算知道慕容曦性情乖戾殘暴,也沒有料到他竟大膽妄為到肆無忌憚的地步。 不過是送信后的第二天夜里就出事了。 后半夜的時候,白日里太陽的熱度才散得干凈了些,稍稍涼爽的感覺正是讓人睡得舒服的時候。一貫警醒的蕭澤在夢里嗅到不同尋常的味道,倏地睜開眼。 木頭燃燒的氣味。 他光著膀子跳下床,一打開門,就沖進來一股濃煙。他被嗆得猛咳了幾聲,轉回去把一壺隔夜的冷茶淋在一件褂子上,把濕淋淋的褂子罩住身體就往外沖。 小小的院子里到處都是火光和嗆人的濃煙,地上有燃燒的草結和火把,顯然是被人扔進來加大火勢的。蕭澤來不及思考,往院子對面憐秋的房間沖過去。 蕭澤一腳踹開門,屋子里沒燒起來,但外面燃燒引起的大量的黑煙白煙都沿著門窗縫隙往里灌。憐秋還躺在床上不曾醒來。蕭澤幾步過去把人拽起來就往肩上扛。 憐秋迷迷糊糊地,肚子被蕭澤的肩膀硌得難受,還沒叫出來,門外走廊上一根燃燒的木頭掉了下來,帶著“噼啪”的聲音直直往他們身上砸。蕭澤腳步沒有停,空著的左臂擋了一下,不算太粗的木頭掉在他腳邊。 院子里月影也出來了,他用瓢把水缸里的水舀出來,先把院子弄出一塊安全的地方。蕭澤把憐秋放在了水缸旁邊。 還沒松口氣,“嗖”的一聲,一支箭破空而來。蕭澤把憐秋扯到懷里。 很快又響起同樣的聲音。月影揮舞著手里的水瓢擋開了幾支箭。蕭澤轉身掐著憐秋的腰快速把他抱起來丟進水缸。 “低頭!”他吼了聲,腰上一陣刺痛,一支箭擦開他的皮rou落在水缸上,“叮”的一聲掉到地上。 腰上的傷在第一陣的疼痛之后開始針扎似的又麻又痛。 “有毒!”蕭澤喊了聲提醒月影,一邊撿起地上一個熄滅的火把,揮動起來把射來的箭打掉,一邊又沖憐秋喊,“低頭!低頭!” 水缸里的水被月影舀出來滅火,已經去了一小半,憐秋半蹲在水缸里并不會被淹沒。他緊張地躲在里面,看著水缸上空從不同方向飛蝗一般射來的箭矢。 新一批射過來的箭一受擊打,就爆出一蓬黃色的粉塵。月影用袖子捂住口鼻大吼一聲:“藥粉!別吸氣!”憐秋聞言也抬起胳膊捂好。 一支箭在被撞擊之后從斜上空飛如水缸,擦過憐秋的眼皮落入水里。黃色的藥粉像無數細碎的針熟練刺入他的眼瞳。他急忙把頭埋到水缸里,用水缸里的水沖洗眼睛,但眼里仍火燒火燎一般劇烈疼痛。 等到襲擊過去,不曾露臉的攻擊者也退去,蕭澤才把憐秋從水缸里拎出來。 地上一片狼藉,憐秋光著腳瑟瑟發(fā)抖。 “冷?”蕭澤問。 “我……我的眼睛……看不見了。”憐秋顫抖著聲音說。 月影聞言把憐秋的臉轉過來,扒開他眼皮看了看。他眼睛里全是血絲,紅得嚇人,兩個瞳仁黑漆漆的,完全沒有焦距。 南詔國人對毒多少有些研究,況且月影還是暗衛(wèi)。他看過之后說:“毒發(fā)半個時辰沒有解藥的話就沒救了?!倍鴳z秋中毒到現在,就已經小半個時辰了。他們再怎么樣也不可能在那樣短暫的時間之內弄到解藥。 蕭澤追問:“沒救了是眼睛瞎了還是人會死?” “瞎了。”月影說,“這種毒一般就是襲擊的時候用來破壞別人的攻擊力的。不致命,但是致殘。你呢?你怎么樣?”他看到蕭澤腰上滲出血來。 “腰整個都麻木沒知覺了。不過還好,我還能動??纯次业鸟R死了沒,沒死的話我們走。這里不能留了。”月影拉過他查看了他的傷處,血還是紅色的,便說道:“這個也不致命,但是可能會暫時動不了?!?/br> 蕭澤過去做過耐毒抗毒的訓練,自己估摸著能帶他們到安全的地方。 襲擊的人沒有趕盡殺絕就退去了,蕭澤反而更加肯定十有八九是慕容曦。就像對沈家三少那樣,他不是一定要弄死對方。一定的傷害和恐懼就足以讓他暫時痛快了。至于下次還會不會再來,就要看他心情了。 往東十里,靠著山腳有座荒廢的山神廟。蕭澤的馬駝著受傷的蕭澤和憐秋,月影則跟著跑不動的馬,三人暫時躲到山神廟里。蕭澤從馬上滾落下來,蹭到墻邊靠著,身體幾乎全都麻木了。月影扶著憐秋也到了他那邊,讓憐秋坐下來。 “我的眼睛沒有救了是嗎?”憐秋聲音里帶著哭腔。 “不一定?!笔挐梢仓荒苓@樣安慰。 月影說:“蕭兄弟,你現在怎么樣?” “還好。有點麻。過會兒大概自己會好?!?/br> 月影點點頭:“等你能動了,我出去看看情況。” 這一等,就等到了天快亮。月影看他能動了,就立即離開了山神廟。 憐秋蜷著身子在輕輕地抽泣。蕭澤撐著還有些不好控制的身體挪得離他近一些,握住他的手:“別怕,好歹沒死。你要殺誰,我?guī)湍銡??!?/br> 憐秋抽噎了兩聲,說:“我每想過要殺誰。” “不殺慕容瀚明報仇嗎?” “我不知道……我,我應該是想殺他的,但……但我也想看他一眼……” “想看著仇人死嗎?” 憐秋停下了哭泣,沉默了許久,輕輕地說:“不管要不要殺他,我都想看他一眼。因為,我沒有看過我親生父親的樣子……” 蕭澤震驚地看著他。憐秋把頭靠在墻上,失去視覺的眼茫然看著前方。 “陸家夫婦,是我的養(yǎng)父母。慕容曦,是我的名字。” “你,你說什么?” “我想知道,為什么有另外一個慕容曦,為什么我的親生父親要陷害救過他的人,要逼我成為這樣下賤的娼妓,還要把我置于要被判凌遲的境地。我,我還沒有見過他……”憐秋捂住眼,眼淚無聲地順著臉龐滑落。 他沒有想過要把這些說給旁邊這個恩客聽,但或許是眼盲的打擊,使他始終繃著的那根神經終于不堪重負被壓斷了。 蕭澤說不出話來,有些心疼地看著憐秋瘦削的身子和死氣沉沉的臉。他的衣服還沒干透,同樣潮濕的頭發(fā)一縷縷垂下來。 蕭澤抬起屁股挪到憐秋身邊,拉了他一把,讓他靠到自己懷里,安慰他:“別擔心,我認識一個很厲害的大夫,我?guī)闳フ宜?,肯定能治好?!?/br> “真的嗎?”憐秋抬了抬頭。 “唔……應該可以。”蕭澤有點心虛,他是知道蕭家有個治療毒傷和外傷都很厲害的大夫,但他離開蕭家已經三年了,現在又被蕭家下了追殺令,要找到這個大夫給憐秋治療,他不是特別有把握。但還是沒忍住給了他泡沫般的希望。 而憐秋,在這樣的絕望里,不管得到的那一絲希望有多渺茫,也寧愿相信是真實的。 他由衷地說:“多謝蕭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