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索性沿著路繼續(xù)往前走，踩著硌腳的碎石小道，宋巖全程沒吭聲，到了竹林的盡頭忽然拽住林鴻煊的手，表情都糾結(jié)成一團了。

    他似乎經(jīng)歷了好一番思想掙扎才開口：“林鴻煊，我不求別的，不管是你的心也好，當年的補償也罷，對我來說都……都沒用了，我只想聽你保證，以后不會再騙我?！?/br>
    電話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林鴻煊要說的話被打斷了，他接通電話應(yīng)了幾聲，說了句“我馬上過去”就掛了電話，草草親吻一下宋巖的臉頰，說道：“我得回禮堂，一會兒請你吃頓飯怎么樣？”還回來的車鑰匙又到了他手里。

    看到他仍在原地殷切地睜大眼睛，林鴻煊腳步一頓，嘆了口氣說：“我保證，以后不會騙你?！?/br>
    宋巖的臉色舒緩了，他覺得自己可憐，能抓住的只有蒼白無力的承諾，可除了這些，他又能抓住什么？

    有林鴻煊的這句話就足夠了，他就是賤，賤到六年了還對這人念念不忘，被他說一句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承諾就能哄得找不著北。

    直到這人走得遠了，背影消失在竹葉的遮蔽外，宋巖還覺得胸口酸酸的，喉嚨梗得難受。他憋悶六年的怨恨是散了點，但總覺得沒了那點怨氣，也沒新的東西填上，心里空落落的。

    “我到底怎么了啊……”他感覺自己目前不對勁極了，以前哪會因為這些破事想東想西，像個矯情鬼似的。但不想的話，他實在不知道該干嘛。

    思來想去，宋巖肯定自己是沒有事干，心里閑得發(fā)慌才瞎想。說不定等回到工作上，再加上兒子正式上小學(xué)，他忙起來就好了。

    丟掉亂七八糟的念頭，他想起林鴻煊離開前說要請客的事，當時腦子亂亂的沒工夫拒絕，現(xiàn)在人跑了，又不能打電話干擾他。

    他摸出手機，思忖片刻后發(fā)了條短信：【我不吃了，晚上要照顧兒子?！?/br>
    看著“已送達”的顯示，宋巖松了口氣，把手機揣回口袋。他打算逛逛母校就走，否則下次再來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

    剛繞著宿舍樓轉(zhuǎn)了一圈，兜里的手機就傳來一陣震動。

    是林鴻煊的回復(fù)：【但是我沒吃午飯?！?/br>
    你病死算了！宋巖氣得不行，啪啪打出這幾個字，等火氣平息一點又刪了，改為詢問去哪吃。

    他的短信還沒發(fā)出去，新的消息就來了。

    【巖巖，別用短信了，你是老頭子嗎？】

    還不是因為他從來沒提過要加聊天軟件的好友！宋巖以前是玩那些軟件的，在大學(xué)和之前的班級群偶爾會說幾句話。但住到山上以后，孤零零地坐在窗邊看昔日的同學(xué)討論目前狀況，或是聊些日常的話題，他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久而久之的，關(guān)系還算不錯的室友沒有再說過一句話，聊天軟件同樣沒了意義。

    現(xiàn)在也是一樣，他沒有認識的人，生活圈子局限在巴掌大的地方，只需要圍繞丈夫和孩子生活。要不是林鴻煊提起，他還真沒有想用回那些軟件。

    這人發(fā)來了好友碼，宋巖不得已下回了聊天軟件，邊cao作邊腹誹道：這人到底是在工作還是在聊天，在大禮堂講話竟然還有空給他發(fā)消息。

    看來林大領(lǐng)導(dǎo)工作偷懶的行為和他們普通公務(wù)員沒什么區(qū)別嘛。

    那邊剛通過了好友就發(fā)來一張小貓表情，很可愛，和他的形象有點不符，宋巖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似乎找回了當年和朋友聊天的感覺，走走停停，不時回復(fù)林鴻煊兩句。那人大概也沒放肆地開小差，消息間隔很長，但宋巖的笑容也沒停過，好像發(fā)現(xiàn)了林鴻煊新的一面。

    等他快走到校門了，才想起來自己忘了問吃飯的地點。

    林鴻煊的回復(fù)沒超出他的意料：【挑你喜歡的。】

    就知道不能指望他那隨意的性子可以說出什么靠譜的話。宋巖懶得再回了，打算出去看看。

    “吃什么呢……”他在學(xué)校周圍的美食街晃悠，思考兩人都能接受的口味。林鴻煊最近胃炎沒好，想吃點刺激的就不行了。

    這附近的餐館倒是有清淡的食物，宋巖往里一瞄，對他們的伙食不太放心。以前大家都是年輕體壯的大小伙子，吃吃小餐館沒什么，但現(xiàn)在不同了。林鴻煊那胃可金貴著呢，稍微受點刺激都不行，吃這些滿嘴調(diào)料味的飯菜估計頂不住。

    真頭疼。宋巖掏出手機搜了下林鴻煊家到這的距離，不算太遠，當即發(fā)了消息過去。

    【你還有多少結(jié)束？】

    【一個多小時吧?！?/br>
    得到確切的時間，宋巖做出了決定：

    【那別在外面吃了，我去買菜，等你結(jié)束了回你家做飯?！?/br>
    他心里掐算著時間，直奔超市而去，開始細致地挑選林鴻煊喜歡吃的菜。上次傾倒這人炒的垃圾的時候他特意看了一眼，林鴻煊家里的調(diào)料基本都有，以防萬一他還是買了點蔥姜蒜之類的佐料。

    林鴻煊喜歡rou，他可不敢慣著這人，只挑了塊瘦rou，選了只不太肥的母雞拿來燉湯，刺少的魚也買了一條。林鴻煊的嘴那么挑，難為他喜歡喝自己煮的湯，時隔六年就再滿足他一次。

    這邊宋巖才結(jié)賬，林鴻煊的電話就打來了，聲音聽著蔫蔫的，偶爾還有抽氣聲?！澳阍谀模俊?/br>
    “快到了，胃又疼了？你先找個地方坐著！”宋巖的腳步加快了，不知道林鴻煊是不是打過招呼，他開車進去的時候沒有被門衛(wèi)攔下，一路開到了禮堂門口。

    林鴻煊坐在那里，閉著雙眼，眉心攥得死緊，仔細看能發(fā)現(xiàn)他的額頭有層薄汗。他的手放在肚子上，宋巖過去扛起他，明顯感覺到懷里的人軟得不像話。

    幸虧宋巖有出門備水的習慣，車上正巧放了保溫杯。他把人塞到副駕駛座就趕緊擰開水杯蓋子，倒出guntang的水吹氣。

    “喝點？”等水溫降下來了，他將杯口挨在林鴻煊蒼白的嘴唇邊，看他半天沒反應(yīng)就急了，準備再送他去醫(yī)院。

    “宋巖，載我回家?！绷著欖游⑽⒈犻_眼睛，順從地喝了兩口水。“我想吃你做的飯?！?/br>
    “六年都沒想過，現(xiàn)在又想了？”宋巖刺了他一句，還是朝他家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