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朗特公國、施耐德基地。

    在這個一向安靜且井然有序的地方，空氣少見地焦躁起來。所有人都知道，“那個日子”來臨了，恐懼、興奮、不安、狂熱，種種情緒為這個缺乏歡樂的基地染上了不同的色彩。

    卡斯蒂利亞一個人進入基地的核心區(qū)域Z01號艙內(nèi)，溫柔地喚醒了沉睡中的少年和少女。

    “起床啦，孩子們?！彼哪抗饫锿赋龊币姷拇葠?。在卡斯蒂利亞看來，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是他心愛的造物。他對他們懷有的感情，正像是天父對世人抱有的深沉的愛。當(dāng)然，這有一個前提，他的孩子們必須通過檢驗以證明自己的完美。

    隨著他的聲音，暖黃色的懸浮燈一盞盞亮起，有助于神經(jīng)保持興奮的藥劑通過體外神經(jīng)接口注入實驗體的脊髓之中。少年少女們依次醒來了。

    “我還沒睡夠呢?！蹦昙o最大的艾倫揉著眼睛抱怨道，他是卡斯蒂利亞最早的一批實驗體，137名孩子中只有3個成功活了下來，可惜兩個旋即折在了威靈頓公爵手中。卡斯蒂利亞絲毫不為此遺憾——無法在戰(zhàn)斗中幸存，也就意味著某種程度上的殘次。而殘次品沒有存活的價值。

    適者生存，這進化的真理也被這位科學(xué)家奉為人生的信條。

    “休息的時間多得是呢?！?/br>
    “爸爸？”另一扇艙門打開了，露出一張年輕的臉龐，聲音的主人是一名十四五歲的少女。她霧靄般的雙眸中有初醒的茫然，又轉(zhuǎn)為對金發(fā)男人的全然信任。

    “是我，達令?！?/br>
    “我們又要出去玩了嗎？”心思單純的露娜從未接觸過外面的世界，她把任務(wù)看作是出游，總是非常興奮。

    “沒錯。這次也要好好表現(xiàn)哦。”他揉了揉少女的短發(fā)。

    “嗯！”露娜重重地點了點頭。

    “嘁?！卑瑐悓Υ肃椭员恰?/br>
    另外兩個也醒了，他們利落地套上戰(zhàn)斗服，跟隨卡斯蒂利亞離開了這個封閉的艙房。離開的時候，露娜無意間回頭望了一眼，身后的走廊十分幽深，每隔幾米就是一道厚重的艙門，門上依次標示著X01，X02，X03……

    一種前所未有的疑惑升了起來，好像一顆幼小的種子在她心里扎下了根，但很快，單純的她就把這種子狠狠地掐死了。她一向是爸爸的好女兒，除了卡斯蒂利亞給她的任務(wù)，她從不過問任何事情。

    卡利斯托星，卡利斯托基地，本地時間凌晨五點。

    喬納森做了一個噩夢。這很不尋常，他的睡眠質(zhì)量一向很好，睡眠時間也遠少于平均，通常只要四到五個小時，就能完全恢復(fù)元氣。

    在夢中，他正在身處迷宮，被一頭怪獸追逐著，這怪獸很像希臘神話中半人半牛的怪物彌諾陶洛斯，只是奇異地長著一圈大胡子，口中不停地叫著“警告……敵襲……”

    就在他即將被怪獸頂翻的檔口，喬納森終于從噩夢中掙脫了出來。他抹了把滿是冷汗的額頭，意識到夢中的聲音來自基地的警報。

    “貝爾？”他下意識詢問自己的AI。

    “主人，我在。”

    “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根據(jù)我目前得到的信息，卡斯斯托基地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普朗特公國的軍隊包圍。”貝爾恭恭敬敬地說。

    “什么？”喬納森吃了一驚，“這是怎么回事？”

    “大公得到了情報，認為司令部非法藏匿威靈頓公爵和他的親友。所以，他要求卡利斯托交出藏匿的罪犯，您也包括在內(nèi)，不然將發(fā)動進攻。”

    喬納森的瞌睡蟲完全被嚇跑了：“他怎么敢？這里可是第三軍區(qū)司令部，這么做和叛亂有什么區(qū)別？”

    “我猜他是通過某種方式得到了貴族們的支持，內(nèi)閣批準了他的行動?！?/br>
    “世界上還有比這更荒謬的事情嗎？”棕發(fā)的年輕人嘟囔著，懊惱地抓了抓頭發(fā)——看來他們不得不挪地方了。

    “還有一件事，我想向您稟報。”

    “什么？”喬納森已經(jīng)摸索著戴上眼鏡，一對心靈窗戶中泄露出來的智慧被厚重的黑框眼鏡完美隱藏。

    “綜合監(jiān)控的數(shù)據(jù)分析，我懷疑有人潛入了基地之中，他們的目標暫時不明，但很有可能也是沖著威靈頓公爵來的?！盇I貝爾忠實且可靠，目前為止還沒有做出過任何一個錯誤判斷。

    “好吧?！彼f，“看來好日子到頭了?！?/br>
    他撥通了范倫汀的電話，光幕上的紅發(fā)青年面色憂慮，請他盡快到自己的房間。

    除了跟隨亨德里克離開的管家威廉，從萊克星頓逃出的其他幾人很快聚集在了一起。

    “現(xiàn)在怎么辦？司令部會不會把我們交出去？”范倫汀問。

    “這點我們不用擔(dān)心，海涅上將對長官是絕對的忠誠，如果不是確信這一點，長官絕不會把你和約書亞留在這里的?！备惫僬f，他顯然比范倫汀要了解得更多一點。

    知道自己不是棄子讓范倫汀感到了一點無濟于事的安慰：“那么你認為我們該怎么辦？現(xiàn)在就離開還是……”

    “這……”科林也犯了難。他們只有幾個人，不可能突破一支中型艦隊的包圍。但如果大公的人強行進入基地進行搜查，他們被找出來也是分分鐘的事情。

    “那個，我能發(fā)言嗎？”一直在角落里保持沉默的棕發(fā)青年舉起了手。

    “當(dāng)然了我的朋友?！狈秱愅≌f。

    “前幾天，我在查看訓(xùn)練數(shù)據(jù)的時候接入了基地的監(jiān)控系統(tǒng)，你知道的，就是順手……剛剛貝爾和我說，有人暗中侵入了基地……”

    “等等！”也許是睡眠不足的原因，懷特的反應(yīng)顯得不太友好：“你是說，你把基地的系統(tǒng)黑了？你為什么不能改改你那黑客的德行？要是讓人發(fā)現(xiàn)了……”

    “哇哦冷靜點，你似乎弄錯了重點?，F(xiàn)在的重點是有人侵入了基地?！?/br>
    “可是基地的AI并沒有發(fā)出警告！”

    “貝爾從不犯錯。”喬納森堅決捍衛(wèi)自己的老朋友。在他看來，只有全帝國最強的AI梅塔特隆才能與之媲美。

    “好了懷特，讓我們聽聽更詳細的解釋吧?！狈秱愅〈驍嗔怂麄冎g的爭論，把話題引回原點。

    “給他們看看記錄貝爾?！?/br>
    “好的主人?！?/br>
    AI調(diào)出了下水道系統(tǒng)的監(jiān)控。畫面里只有骯臟狹窄的下水管道，并沒有任何蹊蹺之處。

    “這能說明什么？”科林問。

    “你們看下水管道的水面。這是貝爾做出的模擬。”水流變成了一條條曲線，經(jīng)過貝爾的處理，眾人終于看到，似乎有什么東西從水面上掠了過去。

    “是‘雷霆’嗎？”目前為止，只有雷霆的隱身裝備能夠騙過基地的監(jiān)控。

    “恐怕是的，但不能確定敵人的數(shù)量?！眴碳{森頓了頓，看了看幾個人的反應(yīng)，大家的臉色都不太好。

    “卡利斯托基地號稱滴水不漏，且背靠蘇伊士躍遷站，無論發(fā)生什么意外，都能夠第一時間獲得支援，理論上來說是這樣，對嗎中校？”喬納森看向副官。

    “是這樣。”

    “但是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系統(tǒng)是沒有漏洞的?！边@個在“雅典娜”里留下后門的年輕人如是說道。

    “由于最近的叛亂頻發(fā)，卡利斯托絕大部分的兵力，包括海涅上將在內(nèi)都去了前線，留在這里的駐軍只有……”喬納森瞟了一眼貝爾貼心的標注，“3786人，毫無疑問，眼下正是襲擊卡利斯托的最佳時刻。我剛剛還查看了蘇伊士躍遷站的流量，20分鐘前，普朗特的艦隊通過之后，躍遷站已經(jīng)關(guān)閉，沒有任何援助能夠在3小時內(nèi)到達。大公并不真的指望司令部把我們交出去，他是想把所有人都干掉。”

    沉默維持了幾秒，科林率先說：“我們得先聯(lián)絡(luò)司令部?！?/br>
    “來不及了?！狈秱愅≌f，“喬納森你負責(zé)向司令部解釋現(xiàn)在的情況，讓貝爾監(jiān)控的范圍擴大到整個卡利斯托星和周圍的空域，能做到嗎？”

    “包在我身上。”喬納森立刻對著電腦cao作起來。

    “鄧肯，你有進入機庫的權(quán)限嗎？”

    “有?！?/br>
    “好極了。你負責(zé)聯(lián)絡(luò)雷霆所有的機師，讓他們到機庫集合?！狈秱愅∮洲D(zhuǎn)向懷特，“懷特，約書亞交給你了，立刻帶著他去救生飛船，”想到要和約書亞分離，痛苦就海嘯般向范倫汀襲來，“……請你一定要保護好他?！?/br>
    “是！”懷特不自覺地向他行了個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