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光曜降臨
“那是臨光叔叔,是淮君和他父親以前的副將,四年前告老還鄉(xiāng)。”傅星琳在街角悄悄給楓木解釋幾句,準(zhǔn)備回去認(rèn)錯,希望不被抓回去。 楓木喊住她,多嘴又問:“惡鬼臨光?”她不敢說話,只是輕輕點點頭。 怪不得這食人花都怕了,惡鬼臨光可是年輕時以一敵萬的狠角色,被薛將軍收到麾下,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雖不知此次何意,楓木稍微想了想,還是留點后手,讓自己的蜘蛛悄悄附到傅星琳身邊,誰近她身,先咬一口再說。 臨光本來沒有名字,是一個被狼養(yǎng)大的孩子,年輕的時候認(rèn)識薛翹珣的父母,幫他改了一個名字,臨光。 他沒有姓氏,在江湖上游蕩數(shù)年拼了一身不好不壞的名聲,外號惡鬼臨光,他沒有內(nèi)力,但能以一敵萬,被薛家夫婦勸服,收為副將,薛將軍讓人教他讀書識字明白道理,平常一副比鬼還可怕的模樣,小時候薛翹珣總是怕他,一直遠(yuǎn)遠(yuǎn)躲著,后來薛將軍把自己托孤給他,之后都尊一聲臨光叔叔。 傅星琳躲在楓木后面,怯生生打招呼道:“臨光叔叔好……” 臨光和從前一般尊稱一聲:“末將見過承容郡主。”臨光不該這么自稱,他告老還鄉(xiāng)之后便不是官了。 “你好,臨光先生,晚輩楓木?!?/br> 安致恒還有點懵,他模糊記得好像有過這么一個人,不知道怎么稱呼好,薛翹珣見到他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模樣,心中還在觀望著,但見薛翹珣明顯對他很特別,臨光朝楓木點點頭示意,沒有開口,目光打量一下安致恒,長得像是不知道哪來的紈绔子弟,不像江湖人士。 臨光緩緩道:“九爺?” 薛翹珣擋在他身前,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臨光叔叔,他……” “小將軍怎么就愿意雌伏?” 傅星琳上前幾步,也擋在他前面:“臨光叔叔,他是我表哥,安家的小少爺?!?/br> 臨光有備而來,卻沒想到九爺會是安九公子,本想解決了九爺,再把這個少主人帶走,但一聽傅星琳說是安九公子,他鎮(zhèn)定地緩緩點頭:“王爺王妃可知道?” 話中有話,知道什么?知道他們的關(guān)系還是知道他們倆還活著?畢竟當(dāng)了幾十年官,既然說得出雌伏,想必在他印象之中對九爺這個人并不好,安致恒也禮貌道:“阿九遲些回去拜會姨夫姨母,臨光叔叔莫要擔(dān)心?!?/br> 臨光的臉色并不好,他不關(guān)心安九公子是不是被找回來,只關(guān)心自己的少主人雌伏于別人之下的傳聞,憑他的能力,幾乎查到薛翹珣就是獨活,而且還沒死,以為是被下了降頭,沒想到九爺會是安九公子。 他是一個被狼養(yǎng)大的人,本不通人性,是薛翹珣的父母把他帶到塵世之中,他們的孩子,怎么能做這種有違世俗的事情?安致恒猜到臨光的想法,故意道:“是阿九不對,阿九真的喜歡淮君,自知世俗不容,遲些我尋好機會再與姨夫姨母交代?!?/br> 本以為他是個推卸責(zé)任,沒有擔(dān)當(dāng)?shù)娜?,以為薛翹珣被他外表迷惑才會失了心智,安家從前知書達(dá)理,又和薛將軍交好,既然是安九公子,臨光勉強把火氣收了一下,算是給安家的面子,改口道:“臨光與兩位是何關(guān)系,哪有資格多嘴?” “臨光叔叔,這幾年,還好嗎?”薛翹珣見他改口,眉頭總算稍微舒展,關(guān)心問候道,“四年前是我和小郡主任性,連累臨光叔叔?!?/br> 皇上當(dāng)時沒怪罪臨光,不算得連累,他覺得兩位薛將軍都不在朝廷,自己也沒必要留著而已,抬頭看看湛藍(lán)無云的天際,答道:“海闊天空,樂得清閑?!迸R光的臉上有幾道疤,疤痕砍斷了臉上的肌rou神經(jīng),做不到很多表情,旁人看著就是一張冷漠的臉。 無疑,臨光在他們幾個之中是一位長輩,同樣,孑然一身的臨光身邊也沒有什么晚輩,他當(dāng)薛翹珣是自己的子侄一般看待,知道他是獨活,而獨活和九爺在一起的事情,仿佛一道晴天霹靂,他本想殺了九爺。 奈何薛翹珣也是真心喜歡他,罷了。 在這個年代龍陽斷袖,是一種多么叛逆世俗的行為,安致恒之前讓赤涉大肆宣揚九爺和獨活是一對,引起很多人非議和側(cè)目,但他們也是一種勇敢,對彼此的承認(rèn),向世界宣告,他們相愛。 既然都能為彼此付出到這地步,臨光把很多話都咽回去,只留一句,罷了。臨光才想起,安致恒比薛翹珣還要小三歲,他不是很想為難他們,罷了。 臨光提醒道:“蘇司業(yè)的人很多都在武林盟,無事不要接近。”蘇故澄那瘋子什么事都做得出,瘋魔程度也不比安致恒好到哪去。 薛翹珣追問道:“安家滅門,和武林盟有關(guān)系,我想去查。” 臨光掃了掃他們幾個的臉,意味不明地?fù)u搖頭,心中有了些盤算,這幾個嫩崽子,哪是蘇故澄的對手? 罷了,若是惡鬼臨光,蘇故澄也惹不起,差不多扯平了。 臨光決意去當(dāng)武林盟的新任長老,以惡鬼臨光的身份,朝他們道:“你們薛家困住我多年,現(xiàn)在就讓我自由幾年闖闖江湖?!?/br> 本來不明白這話中意思,但臨光又回到越江城內(nèi)最熱鬧的地方,踩上那個選拔新任長老的擂臺,他敢說,這個擂臺之上,包括武林盟,和蘇故澄手上所有人,都不是臨光的對手。 臨光臉上那幾道嚇人的疤痕,給自己增加不少氣勢,年輕時,若他有現(xiàn)在的意氣風(fēng)發(fā),也不至于到今天的地步,罷了。 他見到跟在白鶴道長身邊的溫曜,心想,還好沒有太虧,不然為了薛翹珣就去選新任長老,說不出哪兒虧了。 溫曜跟在白鶴道長身邊,顯得怯生怕事,和幾十年前的他幾乎一模一樣,但是臨光遇上他的時候,是四十年前了…… 那時候的他,如同一只成精的孔雀,臨光十六歲,而他雖然已經(jīng)四十二歲,長得卻沒比臨光大多少,和現(xiàn)在的溫曜真切幾乎一模一樣。 初見的時候,遠(yuǎn)處看是一身紅衣,是一身被鮮血浸透的白衣,在山間之中,臨光第一次看到和自己一樣的“人”,那時候的自己還不會說話,只覺得他好看,在山澗溪水浸透他的獸皮,從對岸一步一步淌水走去,而溪水被他殺的尸體染成一片通紅,那些尸體之中的鮮血然后了他的衣衫,也染紅臨光的獸皮,臨光還不會說話,只能呆呆看著他…… 他向來都不會路,敵人都?xì)⑼炅耍约旱氖窒乱菜劳炅?,如果不靠臨光,可能也走不出這座山,所以他沒有拒絕,跟著臨光身邊走。 走了一段路,他發(fā)現(xiàn)臨光不會說話,只會嗚嗚嗚狼嚎,便連自我介紹都省了,反正他也聽不懂,嘴里重復(fù)兩次自己的名字:“溫曜,溫曜。” 臨光學(xué)的第一句語言,便是——溫曜。 這一個溫曜,和現(xiàn)在的溫曜絕對不是同一個人。 他們的結(jié)局并不好。 臨光將溫曜帶出大山之后,覺得已經(jīng)利用完這個狼崽子,自己用輕功走了,把他留在原地,臨光以為溫曜還會回去找他,在原地等了半年…… 溫曜此后一直都沒再去過這地方,他回瑾山了。 他的手下都不安分,一天到晚想著造反,見殺的差不多了,又去尋了些不蠢的供自己驅(qū)策,當(dāng)了三十多年教主,難道還看不出那些不長眼睛想造反的家伙都在想什么嗎? 沒錯,溫曜便是瑾山老教主,也就是八十歲的時候被安致恒殺掉的那個老教主。 臨光又在原地等了溫曜很久,突然被一群不知道什么人抓走,仿佛一只獵物一樣被捕獲,那晚臨光把那些抓走自己的人都?xì)⒐?,黎明之際,天邊露出一絲光,他見到兩個人,年紀(jì)和自己相仿,卻不像有惡意,是一男一女,他們是一對年輕的夫婦,把臨光帶回自己府里,臨光不會說話,只會說溫曜。 薛夫人一開始以為溫曜是他的名字,指指他,叫他溫曜,臨光拼命搖頭,嘴里只會喊著溫曜和嗚嗚狼嚎,弄了半天,原來他認(rèn)識一個人叫溫曜,一直在等他。 夫妻二人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思前想后,決定先幫他取一個名字,既然他在等溫曜,那么就用曜字為引,在黎明的時候遇見他,便喚他臨光。 第一次擁有名字的臨光很高興,像一個孩子似的蹦跶半天,畢竟夫婦二人也不知道怎么解釋臨光是剿匪的功臣,只好為表感謝,把他留在身邊教導(dǎo)。 臨光也算讀了兩三年書,學(xué)會怎么做人,也學(xué)會怎么認(rèn)字,薛將軍和薛夫人非常相愛,他自己心里暗自想著,也許自己也喜歡溫曜。 他很努力,想早日成為一個和他們一般的正常人,而不是一只狼崽子,那樣就能堂堂正正去找溫曜。 決定入江湖的時候,便是臨光和溫曜的不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