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與學生不倫戀愛關系的事情鬧出了不小的風波，遲東山在從醫(yī)院回去之后的那一晚就寫好了辭職申請，一句分辯也沒有，默默接受了學校的所有安排，一聲不吭地收拾東西，然后離開。孟希觀出院之后就被父母接到臨時租的房子里，再也沒有人在學校里見到他，對同學們的聯絡也一概不回，他的爸爸代他回來辦好了轉學手續(xù)。那封匿名信的事情沒有被任何外人知道，校園上下都在議論紛紛，他們的關系究竟是怎么被發(fā)現的。不少人覺得遲東山罪有因得，甚至處罰還不夠重，也有人替他們兩個惋惜，當然不是以情侶的身份，而是覺得兩人本來都可以有大好前程，卻栽在了如此丑陋的欲望之上。

    所有人都覺得，只要保持悄無聲息，事情總有一天會被淡忘，人們總會回到原來平靜的生活當中。遲東山也是這么想的，直到幾個月后，那個他一直忘了去注銷的號碼，忽然收到了孟希觀的來電。

    大白天里的麥當勞，即使不是飯點也有不少食客，大人喝著冷飲吃著漢堡，小孩握著甜筒舔得起勁。遲東山和孟希觀分坐在桌的兩邊，相顧無言，彼此都滿懷無名情緒，卻難以表達。橫于二人之間的空氣中，彌漫著旁人的喧嘩，像是可樂中的冰塊一樣，碰撞出刺骨的冷感。

    “最近身體怎么樣了？”還是遲東山先打破了沉默。

    “好得差不多了，”孟希觀的聲音里還有些虛弱留存，“你之前在電話里問過了。”

    遲東山又問他：“之后有什么打算？”

    “家里給聯系好了學校，在其他地方，明年去重讀大三?！泵舷Ｓ^簡單回答。

    “嗯……”遲東山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你父母呢？”

    “他們在外面等我。”孟希觀偏了偏頭，朝門外指去。遲東山順著方向去看，路邊正停著一輛窗戶漆黑的小轎車，估計他的父母就坐在里面。

    肯定不會放心再讓兒子跟自己單獨見面的，遲東山心里也不意外，“那今天我們是……？”

    “我跟他們說了，你一直只是在照顧我，如果說孩子的生父竟然還是另一個人的話，傳出去會使我的名聲非常難聽，你是為了保護我才不說出來的。所以我說我想出來跟你說聲謝謝，他們勉強同意了?！贝丝痰拿舷Ｓ^，說話時冷靜而克制，雖然有些疲憊，但非常清醒，令對面的遲東山覺得有點陌生，“我其實是想問你，我想問你……”

    見他似乎如鯁在喉，有話想說卻無法坦然吐出，遲東山稍微苦笑了一下，“沒關系，你問吧，反正我現在也沒什么好躲的了?！?/br>
    “我想問你，如果當時沒有發(fā)生那件事的話，”孟希觀咬緊牙關，狠狠地喘了幾口氣，然后直視遲東山，“你是真的要和我分手嗎？”

    遲東山略一遲疑，然后毫無閃躲，毫無掩飾，直接回答：“是，我就是要和你分手的?！?/br>
    孟希觀愣住了，但只是片刻，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只流露出一絲疑惑，“可是其實你并沒有找到其他——”

    “跟那個沒有關系——我知道你還想問什么——和我是不是真的喜歡你，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都沒有關系?！边t東山冷靜地繼續(xù)說，“問題在于，一切都是錯的，我們的關系，是錯的。你就是你自己，一個完美的孟希觀。你看看你，不過是幾個月而已，你面對我的時候已經完全不同了，成熟，禮貌，溫和，像個大人一樣。”

    孟希觀說不出話來，只是看著對面的遲東山，他忽然發(fā)現對方竟然穿了休閑運動外套，然后他想起來，這是他第一次看遲東山穿除了正裝或睡衣以外的衣服。

    “別想了，阿希，別想了?！边t東山搖了搖頭，同時卻諷刺地露出了笑容，“我們注定只能走到這里，你以后還是可以找其他人玩類似的游戲，但記住，一定要建立在你有抽身空間的基礎上，不要再這樣子冒冒失失地沖過來了，你會受傷的。”

    孟希觀明白了他的意思，長久的啞口無言之后，終于輕聲答道：“無論如何，謝謝你?！?/br>
    遲東山再次朝他點了點頭，目送他站起身來，轉身而去。他知道，這多半就是最終的結局了，余生將不會再見到這個人，這段扭曲卻甜蜜的記憶，將會是他最甘之如飴的人生污點，但可一不可再。

    “小貓?！?/br>
    孟希觀在推開玻璃門的那一刻，這一句專屬的稱呼又傳入他耳中。如同條件反射一般，所有游戲的感覺充盈了他的頭腦，他覺得寒毛直豎，心跳如擂鼓，但最大的感受是難以置信，還有令他渾身顫抖的喜悅。

    他站在原地沒有動，遲東山走到他身后，雙手掐著他的肩膀，將他猛地轉了過來。然后，遲東山欺身而來，咬住了他的唇，用盡最后的熱情來吻他，毫不在意是否有痛楚或任何后果，只將所有壓在心底的情緒都統(tǒng)統(tǒng)透過一吻傳達。孟希觀不做動彈，閉上眼任窒息感劫持住自己，將遲東山的愛與恨悉數接收，納入他的心中。

    “小貓，你現在出去，走吧，絕對不要回頭，永遠也不要。”

    孟希觀推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