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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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予在望華臺中殺瘋了。 他一馬當先,沖入廟堂,目中所見全是熟悉的鎧甲,陌生的臉孔,不變的敵意,他緊握彎刀,無論是向他進攻的亦或是逃跑的,統(tǒng)統(tǒng)不留活口。 阿顏塔是吉偈央木的一員猛將,年歲不長胡子卻快到胸口,用銀環(huán)梳成辮子,與野蠻的外形不同,他觀察力細致入微,一直緊跟蟬予,謹慎的不超越,讓他充當先鋒。 在阿顏塔看來,雄布勒瑪?shù)闹性瞬欢啵蟛糠殖洚敼そ车慕巧?,鮮有蟬予這樣進入達拉林宮當勇士的,不止他,吉偈央木都有些疑心,這次又殺入中原,還是蟬予的故鄉(xiāng)炎國,吉偈央木嘴上不說,阿顏塔都感覺到他的猜疑達到了頂點,所以才下令讓蟬予殺入望華臺,一是考驗他的忠誠與否,二是讓他徹底斷了念想。 在阿顏塔看來,蟬予如此不讓人放心,不如殺之而后快,可他不知,吉偈央木早已看出烏額瑪對蟬予的愛戀,倘若這個人死了,勢必激起烏額瑪?shù)哪娣粗模砸粫r半刻的動不得,好在蟬予對烏額瑪毫無情愫,且安分守己,是個矜矜業(yè)業(yè)的勇士,讓吉偈央木找不到下手點,今日之戰(zhàn),不只是吉偈央木征服炎國的關(guān)鍵,也是他考慮是否留住蟬予的關(guān)鍵,如果合格,那可以考慮提拔,若是不行,便在后面的混戰(zhàn)中殺了他,讓他做個名垂青史的英雄。 蟬予并不知吉偈央木所想,他的右眼濺入鮮血,視線一片血紅,他要在一片血紅之中找到曾經(jīng)走過的路,書房,后宮,大殿……到處都有逃竄的炎兵禁軍,他殺的彎刀卷了刃,可依舊沒找到炎侯。 蘇察,不知現(xiàn)在是否改名叫蘇炎察,蟬予三年前見過他,是個兩鬢斑白的將領(lǐng),與所有常年住在炎國的人一樣滿面風霜,無論多高的位置都看不出一絲養(yǎng)尊處優(yōu),這是塊苦地,扎根在此的人要嘗盡世間疾苦,只有少部分人在之后能報以綿長溫柔,楊炎家便做到了…… 而蘇察卻趁機篡位,毀了蟬予的家。 “這是哪!你找的方向錯了吧!”阿顏塔一甩金蛇刀,將上面的血水甩掉。 蟬予喘著粗氣,鐵甲外是還未冷卻的血液,鐵甲內(nèi)汗如雨下,他胡亂擦了擦右眼,視線逐漸清晰;“剛才是正殿,上朝的地方,現(xiàn)在是后宮,不知道炎侯養(yǎng)了多少妃嬪,后殿若是找不到,那可能通過密道走了!” “那密道在哪!” “我如何知道,我又不在這生活!”蟬予咆哮,正在他著急時,一打眼看見幾個禁軍跑去一個方向,蟬予靈機一動;“追著那幾人!” 阿顏塔明白,那幾個禁軍一定是知道逃竄方向,二話不說便沖過去。 蟬予甩甩酸痛的右手,將彎刀換在左手,也跟著追上去。 蟬予瞧得果真不錯,那幾個禁軍就是炎侯蘇炎察派去查看情況的,誰知這幾人心明眼亮,竟是順著尾巴追了來。 追至后殿,蟬予等遭遇大量禁軍,這下阿顏塔便知,他們來對了。 緊接著就是血腥的白刃rou搏,炎國禁軍被全殲,而跟隨的霜勒勇士們死傷也慘重,蟬予左臂的鐵甲被卸掉,傷口深入白骨,血流不止,腿上也被刺傷,可仍不退縮,阿顏塔看在眼中,心里暗暗佩服,覺得他雖是中原人,卻有霜勒人的虎膽。 等烏額瑪帶人找來時,這后殿之中只剩下滿地的尸骸,血腥與惡臭濃烈刺鼻,饒是見慣沙場的烏額瑪也要捂住口鼻。 烏額瑪看到不少霜勒人的尸體,心臟提到喉嚨口,她顧不得熏天臭氣,踩著高低起伏的尸體找蟬予。 “烏女!!在這邊!?。 ?/br> 烏額瑪聽見呼喚,放下翻開的尸體,兔子一般連跑帶跳的趕去。 那是后殿里的花園,此時節(jié)開滿淡粉桃花,如漂浮的云朵,可由于一場血戰(zhàn),中央的桃樹全被砍斷,沾著血水的花瓣鋪滿地,竟有種凄愴之美。 烏額瑪無心欣賞,她看見花園盡頭的火把,快步在粉色的云朵中奔跑,沾了一身的桃花瓣。 拔開人群,烏額瑪如愿看到蟬予,他脫掉鐵甲坐在地上,背后靠著阿顏塔,一名霜勒人再給他包扎左臂,他身下洇了一大片深色血跡,臉也蒼白的很。 “怎么了!傷了哪里!”烏額瑪蹲下身,嚇得變了臉色。 “不打緊,包扎好了,”阿顏塔替蟬予回答;“剛才好好地,忽然就摔倒在地,我還以為中了暗箭,是失血過多,包扎好就沒事了?!?/br> 烏額瑪松口氣;“失血了不怕,喝兩碗馬血就補回來了,還有哪里傷了?” 蟬予渾身發(fā)冷,光是坐著就感覺眩暈,他哆嗦著嘴唇;“炎……炎侯抓住了……就……就在下面……” “嘖,我沒問你炎侯!”烏額瑪心中一酸,他都如此了,還想著阿帕的命令…… “這里有條密道,蟬予眼尖發(fā)現(xiàn)了,那炎侯和家眷就在下面,現(xiàn)在都被綁好,等他能站起來了便押出去!”阿顏塔補充。 烏額瑪含淚看他一眼,一把扯過納刺哈身上的狼皮短披風,給蟬予圍上。 帶著體溫的披風果然保暖,蟬予的精神慢慢上來了,納刺哈埋怨的看著烏額瑪,不敢有異議。 破曉之時,望華臺的所有炎兵被清剿干凈,炎侯等人被活捉,吉偈央木大搖大擺的帶著霜勒將士們進入望華臺。 他總愛夜襲,一是夜襲便是偷襲,能殺個措手不及,二是做給他人看,看他吉偈央木能在一夜之間叫日月天地換新顏。 他次次如此,從未失手,此時他趾高氣昂的來到望華臺大殿,這里的尸體已被清理干凈,留下些干涸的血痕,他也不嫌棄,帶著伯謙走到王位之上坐下。 “也不怎么樣,”吉偈央木嫌棄;“屋頂這樣低,墻也不白,地面全是木頭,也不滑,黑漆漆的像山洞,你聞……香燈也沒有?!?/br> “共主大人啊,這已是炎國上下最好的地方了,哪能處處都跟雄布勒瑪比呢?中原唯一能跟雄布勒瑪比的便是常州,連佐州都不行,”伯謙笑道。 “你在這長大?” “是啊,”伯謙指向大殿的偏門,那里有一處檀木屏風;“小時候,我就在那里看我先父上朝,會見各地郡守,卿大夫,乳母告訴我……等我長大,我也會坐在這里,要好好與先父學……我一直這樣想,可后來……人算不如天算啊?!?/br> “一位故人也無了?”吉偈央木問。 伯謙菩薩似的眉眼黯淡了,緩緩搖搖頭。 吉偈央木心疼了,拉住伯謙的手,要陪他在望華臺中四處逛逛,若他還戀著這里,可以破天荒的在這里住幾日,然后再去攻譚國,但僅僅是住幾日而已,這望華臺恐怕也要燒掉,以昭示他的決心,他將在拉朗三個郡縣以外的地方,靠近利國與薩拉勒河的那個郡,設(shè)立新的政權(quán)機構(gòu),方便他的統(tǒng)治,從此拉朗不再是炎國國都。 伯謙知道吉偈央木的安排,這是二人商討的結(jié)果,他領(lǐng)著吉偈央木與貼身勇士,在望華臺中漫步,發(fā)覺這里處處都與他年輕時差太多,早已沒有熟悉的痕跡,就連后花園中他愛的金蓮花也一株不見,全換成了桃樹,他魂牽夢繞的望華臺,永遠只存在歲月中了。 伯謙看著熟悉又陌生的故園,心中黯然神傷,終究是隔了兩代君主,他回來的太晚了。 吉偈央木看伯謙纖弱的肩棱在顫抖,仿佛迷路的孩子,便傷懷的摟住他;“你四處看看,與它道個別,我會帶你去佐州,在那里,我建個更大的宮殿,那便是你永久的家?!?/br> 伯謙吸吸鼻子,紅著眼睛綻出個微笑,算是與過去釋懷,眼前這位如狼似虎卻又細致入微的異族首領(lǐng)才是他的未來。 與伯謙同樣悲傷凄涼的,還有蟬予。 他那日失血多,在床上躺了兩日,烏額瑪讓人送去的補品堆成小山,霧灰可算是逮著獻殷勤的機會,前前后后的跑動,將蟬予伺候的密不透風,每日一碗的馬血加上其他古怪叫不出名字的藥草,蟬予竟是迅速恢復,除了傷口還在痛,只結(jié)了薄薄的血痂,其他地方竟無大礙。 待到能下地了,蟬予就忙不迭的要往出走。 霧灰不敢阻攔,這幾日雖然蟬予虛弱躺在床上,可還是有兩次打翻了他端來的藥,扇了他耳光,都是在他半夢半醒間做的,霧灰就此學乖了,在蟬予還未完全醒來前,不能接近他。 在霧灰與幾位霜勒兵卒的陪同下,蟬予來到了曾經(jīng)的楊炎府。 蟬予記得,這里是拉朗少見的好房子,就是面積小,于是楊炎成頃讓人將緊貼著的兩間院子都買下,打通墻壁,都算在楊炎府內(nèi)。 當初來的時候,就覺得這大門小了些,如今看著仍覺得小,還比三年前更破舊,門上的牌匾早已摘了,徒留下兩個深深的釘痕,下面掉色的木門上,是兩張裂開的封條,顯然已經(jīng)有人進去過。 蟬予一手扶著拐杖,一手撐著霧灰,勉強不在下屬面前失態(tài)顫抖;“把門打開。” 年輕體壯的兵卒輕輕一推,那兩扇門便開了,連門閂都沒掛上。 蟬予愣了片刻,在霧灰的攙扶下邁進門內(nèi)。 如他所想,院中一片凋零,還能看到當初在楊炎幼清授意下栽種的花草樹木,因為疏于管理全都張牙舞抓,石片鋪就的小路被鉆出來的雜草頂?shù)目涌油萃?,凄涼無比。 蟬予謹慎的走,他腿上的傷口讓他走不快。 慢慢走到前廳處,這里是按照常州楊炎府所建造,廳前一片空地,鋪著碎石子,空地中央是一顆參天大樹,旁邊是座池塘。 如今樹已被砍掉,碎石子不知去了哪里,只露出下面的黃土,池塘早已干涸,一切還有原來的影子,卻沒原來的形貌。 霜勒兵卒不知蟬予為何要來這個廢棄的院子查看,他們只是警惕的四處觀察,謹防有人藏著。 蟬予咽了口唾沫,腔子內(nèi)酸澀苦悶,他不自然的眨著右眼,堅持著繼續(xù)走。 無論哪個廳或者屋,都大敞四開,屋里面要么空無一物,要么被翻的亂七八糟,他找到了楊炎幼清的臥房,艱難的邁上臺階,不出意料,這里也空了,除了憑幾與瘸了腿的書案,連蔑絲箱子都不見了,床榻空空如也,地上的筵席也被撕去大塊,想必是在瓔娃等下人被炎侯帶走后,這里被封鎖,緊接著就被賊人光顧,拿走了值錢物什,然后是附近住家,拿走其他可用的東西。 一頓洗劫后,什么也沒留下。 蟬予胸中翻攪著痛,這些貪婪的人,竟是一點念想也不給留,楊炎幼清的痕跡就被他們這樣毀了……仿佛他從未來過。 霧灰覺得蟬予的身體越來越重,幾乎要扶不住,他斗膽喊了一聲,屋外的兵卒趕緊進來扶住蟬予,霧灰打開隨身水囊,給蟬予喝水順氣。 蟬予含著淚搖頭,說什么也不喝,只說自己頭疼,這幾人不敢怠慢,趕緊扶著他坐在地上,霧灰想去將門窗都打開通風,可誰知那木門一碰,竟是連排的倒下,發(fā)出轟然巨響,濺起飛塵。 霧灰嚇得趕緊跪下,誰知蟬予竟沒有責怪他,只是癱坐在地上,發(fā)出一聲絕望的怪笑,接著眼淚滑出眼眶。 別人都不知,此情此景在他看來熟悉卻又陌生,已是徹底的面目全非。 “您說什么?”旁邊的霜勒兵卒聽見蟬予嘟囔了一句什么,低下頭追問。 “……燒了吧,把這,一把火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