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他和杞芊芊一起坐在辦公室里等。兩人都在對方臉上看到了一絲緊張。

    杞芊芊是作為一個剛簽了經(jīng)紀公司的藝人，即將面對公司一把手時正常的緊張。

    江啟軒則是上輩子看多了這些娛樂公司老板私下的行徑，希望賀濱最好是個正常人。

    不大一會兒，陳一哲迎著賀濱進來了。江啟軒忍住了想要抽嘴角的沖動，努力維持平靜的表情。

    賀濱穿了一身潮牌，滿頭金發(fā)。他本來就年輕，今年才二十六，打扮得還跟個大學(xué)生似的，怎么看都不像一個老板該有的模樣。

    江啟軒在心里總結(jié)道：糟糕。好像不是個正常人。

    賀濱倒沒有任何老板架子，過來和兩人握手打招呼，還說杞芊芊的綜藝節(jié)目自己已經(jīng)看了，非常給公司爭氣，他很滿意。

    轉(zhuǎn)向江啟軒，他張嘴想夸，但想起來自己根本還沒看他演的東西，干巴巴道：“陳一哲說你演戲很厲害，以后有機會我看看?！?/br>
    作為一手發(fā)掘、聯(lián)系、最終成功簽到兩人的經(jīng)紀人，陳一哲肯定是想多跟賀濱吹噓一下他們的。賀濱挺給面子，直說雖然自己的朋友里有認識明星的，但還沒有自己建公司造星的呢。上次喝酒時他們聽說自己已經(jīng)辦到了，都連連夸他厲害。

    扯了些不相關(guān)的，賀濱突然神色一變，又說起正經(jīng)事來。他表示陳一哲給兩人開的合約條件自己都是清楚的，他不怕兩個人吃了紅利就跑，因為他相信自己的公司有這個實力可以留住人。緊接著就講了些關(guān)于未來的市場預(yù)測和大體規(guī)劃，聽得杞芊芊都愣了，云里霧里的。

    江啟軒卻心下一驚，沒想到看著是個草包，但賀濱說出來的策略卻十分有遠見。對于娛樂圈的未來走勢洞察力極高。他不免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思維，可能有點太以貌取人了。

    可是有這種級別的想法和野心，配合家族財力，星月娛樂照理來說該是前途一片光明才對。上輩子怎么就能銷聲匿跡了呢？而且是自己聽都沒聽說過的程度。江啟軒沉默地看著講得眉飛色舞的賀濱，暗中思考著原因。

    看到兩人都對著自己說不出話來，賀濱認定他們是被自己的一番高談闊論震撼了，覺得今天這個逼裝到位了，差不多可以了。反正再后面的他也記不住了。

    “今天就說到這兒吧！對了，你們過來咱仨合個影，雖然你們還不是大紅大紫，但跟著我干日后肯定飛黃騰達。我先發(fā)個朋友圈和微博，宣揚一下咱們公司內(nèi)部上下級的友好氛圍?！辟R濱說著掏出手機，麻利地打開自拍功能。

    “哦、哦！好?。∽耘奈疑瞄L，我來拿吧?！辫杰奋方K于回過神來，連忙道。

    在一旁的陳一哲提醒道：“我在這兒呢，我給你們拍唄。”

    “也行?！辟R濱爽快地把手機塞給了他。

    江啟軒：“……”

    剛才還在嚴肅分析未來市場，怎么突然又變回剛進辦公室時的模樣了？江啟軒越發(fā)覺得捉摸不透此人。

    和旗下兩名藝人拍了張意義不明的紀念照，賀濱挺滿意的。還順便問了杞芊芊一句“你要不要p一下，好像女生一般都不讓發(fā)原圖的”。

    杞芊芊終于被他逗笑了：“我不用！您隨便發(fā)吧。”

    “行！那我直接發(fā)了?！?/br>
    又說了些“期待你們以后的作品”之類的場面話，賀濱溜達著離開了。來公司一趟，待了半小時，賀濱的辦公桌上一塵不染，連桌上的電腦都沒開機。

    江啟軒轉(zhuǎn)頭問陳一哲：“平時他也這樣嗎？”

    陳一哲尷尬道：“其實老板還是會工作的。不過他喜歡在家里辦公，說在公司里靜不下心來。還有很多活兒是交給秘書和助理辦的，平時大多是他們在和我對接?！?/br>
    杞芊芊笑了：“一直以為這些豪門出身的人都很難相處，但我們老板人挺親切的??！”

    江啟軒長長地“嗯……”了一聲，親切是不假，賀濱對他們說話時那種隨意和沒架子的態(tài)度是很難演出來的。但他就是覺得這人說不上來是哪兒有些怪。

    想著“老板如何和我們這些藝人關(guān)系也不大”，江啟軒讓自己別多想，回家好好看劇本背臺詞，準備八月進組才是正事。

    然而他心頭卻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而這不好的預(yù)感，竟然很快就應(yīng)驗了。

    前一天從公司回家后，江啟軒照常運動了一會兒，洗完澡看劇本看到犯困，然后就早早睡下了。

    他醒來的時候習(xí)慣性檢查手機郵箱，卻發(fā)現(xiàn)在半夜一點半的時候有兩通來自陳一哲的未接來電。江啟軒蹙眉，陳一哲知道自己平時睡得較早，卻還要在一點半時打電話來，肯定是有什么急事兒的。

    江啟軒連忙回撥，說自己睡覺時手機都開振動模式，昨天大概睡太熟了，沒感覺到手機在震。

    “哦，這樣啊……呃……”

    電話另一邊頭的陳一哲嗓音有些啞，好似是一夜沒睡。江啟軒疑惑地問道：“陳哥，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陳一哲支支吾吾的，他一向能說會道，江啟軒從沒見過他哪次語言組織得這般困難。

    就在這邊的江啟軒都要被逼急了時，陳一哲終于開口了：“這事兒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說。我想委婉點，但想不出怎么委婉，只能直接跟你說了，之前定下的的資源可能要沒了！”

    江啟軒愣了好一會兒，他昨晚讀到一半的劇本還在床頭柜放著。瞥了一眼，江啟軒深呼吸了一下，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合同都簽了，劇組怎么反悔的？是被其他大公司搶走了嗎？”

    聽陳一哲沒回答，江啟軒又道：“雖然挺遺憾的，但是這個圈子里發(fā)生這種事也不奇怪。我再去找別的機會就是了?！?/br>
    陳一哲為難的語氣傳來：“嗯……不是被搶了，和其他公司沒關(guān)系。是你可能惹到誰了……”

    “我？”江啟軒傻了眼，“是我做錯什么了嗎？可我每天兩點一線的，昨天從公司回來也是直接睡覺了啊。我根本沒有機會犯事兒吧?！?/br>
    “我?guī)Я四惆肽炅耍耶斎幌嘈拍?。但是……怎么說呢，我也納悶！昨天你和老板見面的時候還聊的好好的，怎么傍晚他就態(tài)度突變了呢？你再好好想想，真的沒有惹到他過？不光是昨天，以前呢？”陳一哲長長地嘆了口氣。江啟軒現(xiàn)在這個難得的資源是他忙前忙后爭取來的，賀濱一句話就讓他去撤了，說合同簽了也不要緊，違約金可以管他要。陳一哲想要的是理由，但賀濱說的含糊不清，大意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江啟軒這人可能人品大有問題，心術(shù)不正”。

    “我人品有問題？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呢！”江啟軒快氣笑了。真還是毫無道理的理由。

    “我也這么覺得，所以才問你是不是在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惹到他了，所以他扯了個模凌兩可的理由要撤了你?！?/br>
    “能聯(lián)絡(luò)他嗎？”江啟軒盡力平復(fù)心情，冷靜地問道。

    “我說有什么問題可以當面說清，但他說不用，沒什么好說的?！?/br>
    這一大清早的，江啟軒徹底刺激清醒了。

    “他要直接和我解約嗎？還是想雪藏我？”

    賀濱根本沒說那么多，陳一哲只好先把話往好了說：“你別著急?？赡芩皇窍敕拍阋魂囎佑^察一下……”

    這個說法根本站不住腳。江啟軒心里一沉。

    如果是角色被其他公司搶了，雖然惋惜機會但江啟軒是可以接受的，機會還會再有的。但現(xiàn)在的情況完全不同，賀濱這話一說，沒的可不只是這一個資源，而是以后所有資源都沒了。雖然和星月的合同上寫了種種條件，但賀濱全都可以用違約金打發(fā)自己，甚至還能暗中cao作讓自己簽不了別的好公司。

    這口氣他咽不下去。莫須有的事，他為什么要背？

    聽江啟軒那邊久久沒有回應(yīng)，陳一哲知道他肯定心里很不好受。然而他此時此刻也幫不上什么忙，立刻還要去聯(lián)絡(luò)許導(dǎo)那邊說這事兒，他都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你先冷靜冷靜，可別想不開?！标愐徽軖祀娫捛斑€在擔心江啟軒，語重心長地囑咐道。

    “嗯，沒事的。這事兒麻煩你了?！?/br>
    江啟軒心情固然不好，但他不會遷怒無辜的陳一哲。

    掛了電話，江啟軒發(fā)了一會兒呆，隨即很快就意識到他不能這樣干坐著等結(jié)果，這樣下去八成什么也等不到。

    他一定要想辦法去見賀濱，可對方一口咬定不想談。所以當務(wù)之急是搞清楚，對方到底因為什么事在短短的一晚上就態(tài)度突變了？知道原因才能解除誤會。

    江啟軒有些手忙腳亂地拿出紙筆，把自己前一段時間的行程，尤其是昨天去公司后都做了什么，包括有沒有在網(wǎng)上回復(fù)誰，轉(zhuǎn)發(fā)什么東西全都一一列了出來。

    不可能。

    不是自己這邊，那就是對方那邊出了什么問題。江啟軒把自己的行程單推到一側(cè)，懸著的筆尖在紙面上停下。他哪能知道賀濱昨天離開后去了哪兒，見了誰。

    到公司，和自己與杞芊芊打招呼，侃侃而談了二十分鐘，然后拍了張照就走了……

    拍照。

    江啟軒想起有這么一回事，連忙去微博看了一眼。很明顯，賀濱沒有把那張照片發(fā)到公共平臺上，而是發(fā)到朋友圈去了。

    也許自己在無意中真的的罪過什么人，那人恰好是賀濱的朋友，所以和他說了些什么。

    感覺到心跳漸漸加速，江啟軒深呼吸了幾口氣，對自己說稍微冷靜點，慢慢想。和上輩子被全網(wǎng)污蔑的慘況比起來，現(xiàn)在的情況算得了什么。

    冷靜下來后，江啟軒決定去網(wǎng)上查查賀濱的交際圈。到底有誰是和自己可能有交集，又地位重要到能夠輕易影響賀濱的決定的。

    這件事并不容易，江啟軒從賀濱的微博關(guān)注翻到有關(guān)賀家的八卦貼，后來連以前賀濱就讀的大學(xué)論壇都翻出來了。

    他這一查，就從早上查到了半夜，一整天飯都忘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