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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靈羅只覺得被子夜歌一雙眼睛看入心底,又聽他這般問,忽然腦中轟的一聲,嗡嗡作響,臉頰燒得通紅。那子夜歌撲哧一笑,伸出手指在僧靈羅臉頰上輕輕刮了一下,捂嘴笑道: “我還只道是什么道學君子……卻原來也是個多情種子!” 子夜歌樂不可支,一雙多情俊眼在僧靈羅臉上逡巡了一回,搖了搖頭,轉身一笑走開了。僧靈羅懵懵怔怔,也不再跟上去,慢慢走出戲院來。他胡亂找家客棧投宿了,打坐了一回,念了四五遍清心訣,方才慢慢凝聚了心神。他又將子夜歌說的話在心里細細咀嚼了一遍,自問: “我可與人花前月下?” 那夜獅子樓中,七寶蓮華,錦鯉如梭,水面如鏡,那少年靠在自己身側,兩人面目映在水中,如朗月芙蓉。 “我可與人耳鬢廝磨?” 那夜荒山廢廟,青燈古佛,那人一身紅衣,烏發(fā)如瀑,姣如好女,軟軟偎在自己懷里,在耳旁輕輕惑道,只求一夕歡愛。 “你可與人輕憐蜜愛?” 黑暗中,那畜生銜了一塊蜜餞,偷渡到自己嘴里,呵氣如蘭,口唇如蜜,四體交投,纏綿悱惻。 “你可與人訴說衷腸?” 那狐貍一雙斷掌,伏在自己膝頭,淚流如注,訴說心中恐懼。他又何嘗不曾對那畜生講述自己年少之事,那畜生卻抬起一雙幽黑眼睛,盯著自己,道,要將那害怕的少年,裝在心里。 僧靈羅猛地起身,推倒室中桌椅器具,將桌上的燈燭盤盞揮在地上,砸了個粉碎,雙目赤血,五內如狂。 幻象!皆是幻象! 我乃逍遙靈寺十四代弟子,以拯救天下蒼生為己任,怎能墮入情窟!更何況那狐貍不過一介妖畜,離成人尚有余地,何況成佛!若我因那狐貍廢了一身清修,入了塵罔,墜入輪回五苦,豈不可悲可笑?我——我——我—— 僧靈羅使勁搖搖頭,將那少年微微噙笑的面孔逐出腦海,內心漸漸空靈,他想—— 人妖有別。 佛魔殊途。 無情無欲。 心如死灰。 方是正道。 僧靈羅打坐了一夜,自覺到了蓮花妙境,功力比尋常又更進境一層,十分得意。他心想,難怪道德經(jīng)說,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那戲班極盡聲色之娛,挑逗無知蠢眾心中一點癡纏欲念,與邪教魔物,有什么區(qū)別?那沉迷于子夜歌美色的,費盡金銀功夫,不過貪圖一點皮膚相親、耳目相交的虛妄愛意,真是十分糊涂可笑。 僧靈羅走出客棧,心想,就算那玉橫陳與海棠春毫無瓜葛,我也要看看子夜歌是如何媚惑世人的,須抓了他一點自相顛倒、口是心非的把柄,揭了他這張?zhí)搨渭倜?,勸他向佛向善,方才不韙我普度濟世的初心。 僧靈羅來到昨日劇院的門口,卻見水牌早已撤下,亦不見昨日敲鑼打鼓吸引過客的伙計,那劇院的大門也是緊緊關閉。他心中奇怪,便親自敲門,詢問劇院老板情況。原來子夜歌拿定了主意要去清平城,竟連夜結了賬,囑咐海棠春上下收拾了東西,一大早便匆匆離去了。僧靈羅打聽得清平城所在,便亦隨著一路追了過去。 他腳程甚快,剛過午時,便在官道邊上看見一家茶棚。棚外的樹蔭下停著幾輛馬車,棚下坐著十幾個人,當中一人甚是風流醒目,正是子夜歌。那子夜歌見了僧靈羅,認出他來,微微詫異,卻略有所悟,翩然一笑,朝他舉了舉手中茶杯,算是招呼。 僧靈羅在一旁的桌子坐下,要了一壺茶,幾個饅頭,用熱茶泡著饅頭吃。那子夜歌瞧見,搖了搖頭,嗤笑了一聲。僧靈羅心無旁騖,正低頭吃得津津有味,卻聽得一陣馬蹄聲從官道上傳來,不多時,木桌被人猛地一拍,一把碩大的佩劍被拍在了桌上。那劍身用皮套裹住,套上掛著一個小小的黃金貔貅,一個八卦盤。握劍的手指節(jié)粗大,骨瘦嶙峋,青筋凸起,一看便是習武之人。僧靈羅抬起頭,見一個又高又瘦的男人踢了踢凳子,在自己面前坐下,也不跟自己打招呼,對小二呵斥道: “眼睛瞎了嗎,看見大爺來了還不招呼?” 那小二見他兇神惡煞,也不敢怠慢,拿了一壺茶匆匆過來,堆起笑臉連賠不是。那男子罵罵咧咧,將那小二先是罵了個狗血淋頭,然后也不客氣,點了半只燒雞,要了七八只大rou包子,又要了一碟果子。待那小二唯唯諾諾去了,男子又從腰間拿了個葫蘆出來,打開塞子,咕嘟咕嘟喝了幾口。僧靈羅坐在對面,只聞得一陣酒香撲鼻。 一旁海棠春的人,見這男子形容舉止粗魯豪邁,一頓午飯便吃了這么多,又是喝酒又是吃rou,便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連子夜歌也忍不住好奇,頻頻往這邊觀看。那男子抬頭見了子夜歌的容貌,亦是一驚,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了一遍,仿佛打量一個絕色美女一般。子夜歌仿佛習以為常,并不以為侮,亦朝男人笑了笑。 只消得片刻,小二便端了半只冷的手撕雞,一大盤子包子,和一碟果子,放到男人面前,又走開去替男人喂馬。那男人用手抓著雞rou,一邊往嘴里塞,一邊掰下一個雞翅,丟到僧靈羅碗里。僧靈羅心中暗念彌陀佛,搖搖頭,對那男人道: “多謝好意了,只是我自幼體弱,吃不得葷,只能辜負閣下盛情了?!?/br> 那男子哼了一聲,從僧靈羅碗里拿回那條雞翅,塞進嘴里,一邊嚼一邊道: “是不是個男人?連油葷都不吃……” 僧靈羅苦笑一下,將油碗拿到一邊,用茶水涮了涮,繼續(xù)慢條斯理地掰著剩下的饅頭吃。卻聽不遠處一人打了個呵欠,從馬車上走下來。僧靈羅回頭一看,正是方紅葉,一臉睡眼惺忪,走到子夜歌身邊,拿著子夜歌的杯子喝了口茶。子夜歌盛了碗面,遞給方紅葉。方紅葉吃了幾口,卻注意到僧靈羅同桌的男人,看了看他桌上的巨劍和劍身上的金貔貅、八卦盤,奇道: “怎么千金一劍蕭復來,會出現(xiàn)在這種荒村野地里?” 蕭復來聞聽此言,挑了挑眉,朝方紅葉看了一眼,點了點頭,道: “想不到這種地方,倒也有識得我蕭某的朋友?!?/br> 子夜歌十分好奇,便問方紅葉: “千金一劍?這姓蕭的是什么來歷?” 方紅葉唏哩呼嚕地吃著碗里的面條,又喝了口茶,悠悠道: “名滿天下、黑白兩道通吃的蕭復來,誰會不認識?金貔貅招四方錢財,八卦盤破神鬼之力,九天狂劍殺人殺賊殺妖殺魔,只求一個字——錢。常言道,有錢使得鬼推磨。鬼不一定能幫你推磨,但只要有足夠的錢,你一定能請到蕭復來幫你殺人?!?/br> 子夜歌聞聽,眼睛一亮,便看向那蕭復來。蕭復來哈哈大笑,朗聲道: “這話說的不對。” “哦,不對?” “我蕭復來不僅愛財,也愛美人——若是美人叫我殺人,我也是殺的?!?/br> 子夜歌朝一旁的小二招了招手,不一會兒,那小二又端了半只雞給蕭復來,道: “這是那邊的夜公子請的,還說今天客官這頓飯,他也順便請了?!?/br> 蕭復來倒也不客氣,朝子夜歌點了點頭,便算是謝過了。不一會兒,海棠春的人便起身準備收拾上路,那子夜歌趁機走到蕭若元身邊,問: “敢問蕭大俠此行,從何處來,去往何處?” 那蕭復來又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子夜歌,輕佻地笑笑: “從來處來,往去處去。蕭某一向孤身飄萍,居無定所。若是夜公子有好的去處,邀請蕭某同往,蕭某絕不推辭?!?/br> 子夜歌微微一笑,將一只白得發(fā)亮的柔荑放在蕭復來青筋突出的大掌上,嬌聲道: “我們戲班要去清平城,就在兩百里地以外。蕭大俠可愿同行?” 蕭復來順勢拿起那只柔荑,放在油嘴邊親了親,挑著眼睛看子夜歌: “清平城倒也去得。只是你們人多貨重,走得太慢,我不耐煩。我先到清平城等你——可莫騙我?!?/br> 他陰惻惻地補充了一句: “素來騙我的人,都被我剖了心肝下酒吃——美人的心肝脆得很,尤其好吃?!?/br> 那子夜歌笑了笑,徑自去了。蕭復來將桌上的湯湯水水風卷殘云吃得精光,也縱馬而去。僧靈羅見蕭復來騎著馬,與子夜歌的馬車并行了一陣,兩人又說了些什么,蕭復來將坐騎一夾,那馬揚塵而去,再無蹤影。 僧靈羅跟著海棠春的車隊,停停走走,行了數(shù)日,終于到得清平城中。這清平城雖不大,卻繁華得很,路上的少年少女皆涂脂抹粉,衣飾妝容爭奇斗艷。且城中之人極愛戲文詞曲,走在路上,連行人小販都能哼上兩句,小小一座城中倒有七八家戲院。那海棠春在城中一家“相思露”的戲院里駐下,不多時便寫出水牌來,仍舊是子夜歌挑梁唱的那幾出大戲。 僧靈羅見海棠春定下開戲的日子,在三日之后,便在附近的一家客棧住了下來,百無聊賴。他打了一回坐,等到華燈初上,便推開窗朝街上望去。只見小小一個清平城,不遠處的酒樓里,擲骰劃拳的,歡聲笑語;青石小道的兩側,俱是高樓畫閣,窗外掛著鮮花和顏色繽紛的燈籠,流光溢彩,美不勝收;幾家戲院門外,已是人聲鼎沸,那出了名的小生花旦遲遲到場,從人群里經(jīng)過,圍觀的人群便爆發(fā)出陣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僧靈羅搖搖頭,心想,清平盛世,浮靡百態(tài),人生似此,實在無聊。他正要關窗,卻見樓下一個有幾分眼熟的身影,穿著一襲暗紅色的斗篷,匆匆沿著墻根走了過去。僧靈羅心想,子夜歌今天不開戲,這么偷偷摸摸地要去做什么?莫非和玉橫陳有什么關系嗎?他心生警覺,便匆匆下樓,遙遙跟在那子夜歌身后。 只見那子夜歌仿佛對城中地形頗為熟悉,繞來繞去,走入一條小巷,來到一棟小樓之下。子夜歌繞到樓后,咳了兩聲,見無人應答,便伸手一推,竟將那門推開,徑自入內。過了一會兒,樓上燈光亮起,依稀將子夜歌和另一個人的身影投在窗簾上。 僧靈羅推了推那后門,見已被栓上,便捏了個穿墻訣,走入樓里。他左右觀望了一下,見樓下瞿靜無人,便輕輕躡足上樓。樓上是一條走廊,并未點燈,黑黢黢的,只有些許燈光從門縫里投射出來。走廊兩側有三四個房間,只聽最靠近走廊盡頭的房間里,傳來子夜歌和一個男人的說話聲。僧靈羅墊著腳輕輕走過去,又捏了個消音訣,令自己周身兩尺內的聲響無法傳出。他從門縫往里看了看,見子夜歌正跪在一人身前品簫——那人又高又瘦,滿面戾氣,正是千金一劍蕭復來。 僧靈羅皺了皺眉頭,只覺得背后微微掌風傳來,心知有人偷襲,便在指尖聚了一分明真訣靈力,又拈了一個定身訣,回頭便向來人點去。 那人身形極其迅疾,一掌已拍到僧靈羅面前。從門縫里透出來的淡淡燈光照在那人臉上,僧靈羅心下大驚,手上微抖,一指便戳歪了去: “阿九,你怎么會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