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俺們可是黑澀會
“發(fā)什么呆呢?” 向湮蒙的回過神來,就看到蔣勝輝正坐在副駕駛座上,嘴里叼著根煙。他裝模作樣地兩指揲著煙,吐了口氣:“從早上就心不在焉的,小心老板又得罰你了。哎對了,你跟我說實話。”他趴在椅背上,往車后探出半個身子問,“你和老板到底有沒有那種關(guān)系?” “什么?”向湮眨了眨眼睛,下意識握緊拳頭,“什么關(guān)系?” “就是那種,唉你這人怎么裝傻充愣呢!”蔣勝輝把煙都捏斷了,一雙細(xì)長的眼睛從小圓墨鏡下露出來,跟狐貍似的狡黠。他一手拇指和食指繞成環(huán)狀,另一只手豎起一根食指穿過那個環(huán),神秘兮兮地追問,“就是這種關(guān)系!” “cao?!毕蜾蜗仁羌拥亓R了句,隨即壓低背脊,啞著聲音罵道,“你有病吧?怎么可能?”說著還伸手去抓蔣勝輝的領(lǐng)子。 “不可能就不可能,到底是不是吧你就跟我說老實話。”蔣勝輝滿不在乎地躲開,拍拍自己的衣領(lǐng)逼問,“我跟你講,我之前在戲館可是都看到了啊。” 向湮立刻正襟危坐,捏緊拳頭問:“你看到什么?” “啊,居然真的有不能被看到的東西?”蔣勝輝見他這么大反應(yīng),瞪大了眼睛。向湮反應(yīng)過來蔣勝輝是在詐他,危險地沉下身子,渾身肌rou緊繃,甚會能看到兩條青筋從挽起的袖口一直蔓延到手背,隨著他拳頭發(fā)出“喀噠喀噠”的聲響隱隱跳動。蔣勝輝十分夸張地咽了口口水,手虛空壓了壓:“別生氣嘛,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兒?!?/br> 好在向湮也并沒有打算真的與他至氣,靠回椅背上捏了捏眉心:“怎么突然想到問這個?” “也沒什么特別的理由,就是感覺你最近心情特別差。我家狗也這樣,整天悶悶不樂的?!笔Y勝輝絲毫沒覺得自己的比喻有什么冒犯似的,說得理所當(dāng)然。他往車窗外瞥了眼,大型拖車的車廂用米黃色罩子護(hù)得嚴(yán)嚴(yán)實實,行駛在顛簸的石頭路上震得旮旯旮旯亂響。他收回目光:“你這么個大大咧咧的人,能讓你心情不好的也就老板了……” “我不會因為先生做的事生氣,先生做什么都是應(yīng)該的?!毕蜾尾粣偟匕櫰鹈碱^。 “說得就是你這種地方!”蔣勝輝樂得不行,指著向湮笑道,“別人說老板一句你都這樣,就你這還指望我看不出來你對老板有那個意思?也就小云那個傻的看不出來,還以為你和他爭老板重用呢,嘖嘖……” 向湮瞥了眼車窗里自己嚴(yán)肅的面孔,疑惑地偏過了頭:“這樣?” “自己看不出來拉倒,小云那么忠心耿耿的都不至于你這樣?!笔Y勝輝說著搖了搖頭,又恢復(fù)歐了一副八卦的神情,“哎,說真的,你跟老板多久了?” “十幾年了吧?!毕蜾握J(rèn)真地想了想,答道,“我很小的時候就被送到這里了?!?/br> “誰跟你說這個了!”蔣勝輝滿面的很替不成鋼,“我是說你跟老板談戀愛多久了!難不成還能那么小就談上了?總得有個循序漸進(jìn)吧,你啥時候開的竅?” “什么意思?”向湮不解。 蔣勝輝撇了撇嘴:“不想告訴我?那我猜猜,就你這木魚腦袋,是不是老板先對你說的喜歡?” “……喜歡?”向湮努力回憶著。記憶中單月笙時常會夸他乖,甚至是用“可愛”這種他認(rèn)為與自己相差甚遠(yuǎn)的詞匯形容他??墒撬紒硐肴?,都記不起單月笙哪次說過“喜歡”自己。于是他遲鈍地?fù)u了搖頭:“不,不是?!?/br> “什么?那就是你先?”蔣勝輝驚愕地上下打量著向湮,露出一個懷疑的表情。 “也不是。”向湮回答道。 “不是你也不是老板,那你倆怎么……”蔣勝輝說到一半,車就停了下來。他瞥了眼,是到了目的地,一側(cè)的卡車也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赝T诼愤?。蔣勝輝不情不愿地止住了話題,探出半個身子在向湮肩上拍了一下:“有什么心事回去再想,現(xiàn)在集中精力,別把事兒搞砸了又得挨罰?!闭f完,他伸了個懶腰,下車去了。 向湮低著頭沉思片刻,就聽到駕駛席上的青年有些尷尬的聲音:“那個,我就在這兒等著你們成嗎,哥?”他見向湮抬頭,立刻側(cè)開了眼神,“我什么都沒聽到!”向湮不置可否,就這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就在青年開始冒冷汗時,他只是點點頭也跟著蔣勝輝走了。 這一片四處環(huán)山,光禿禿的山丘上一棵樹都沒有,乍一看一覽無遺,其實暗藏玄機(jī)。每一片凸起的土堆后都是天然的戰(zhàn)壕,層層疊疊間根本看不清那土堆的陰影間有什么。如果要從一個土堆走到另一個后,只需要貓著腰、矮著身子快速通過,便連一片衣角都不會被下面的人發(fā)現(xiàn)。 向湮下車時,蔣勝輝已經(jīng)和岳云龍去清點這次要交易的軍火了。對面接頭的人也來了,正跟在兩人身邊,似乎在指點什么。向湮站得不遠(yuǎn)不近,恰好能聽到他們的談話。 “確定這批貨都沒問題?”似乎是領(lǐng)頭的人插著腰,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他身上的衣服樸實,長相也是普普通通,屬于那種一沒入人群便找不著了的長相。 岳云龍不悅地蹙眉,剛開口想說什么,就被蔣勝輝接過話頭:“那當(dāng)然,都是直接從運貨廠子運過來的。如果你不放心,一會兒你們可以慢慢檢查,我們就在這兒等你確認(rèn)。” “這倒不用,量你們也不敢賣假貨給我?!鳖I(lǐng)頭挑起嘴角,一手插兜沖身后揮了揮手,便有兩個男人從山丘上滑下來。兩人皆是身手矯健,輕巧地落了地后一左一右地站在男人身子兩側(cè)。領(lǐng)頭甩了個眼神,兩人便心神領(lǐng)會地繞到車前,準(zhǔn)備把車開走。 “哎,等下?!笔Y勝輝開口攔阻,“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我們這還只收到定金呢,就先把貨提走了……可不太像話,是不是???” “怎么,我們是為了奪回祖國領(lǐng)土而戰(zhàn),你們還想問我要銀票不成?”領(lǐng)頭瞇起眼睛,從口袋里掏出一把槍,眨眼間便上了膛指向蔣勝輝。與此同時,岳云龍的刀刃也已經(jīng)壓在領(lǐng)頭的脖子上,細(xì)小的血珠冒出,輕盈地粘在刀刃上反射出猩紅的光芒。 “‘呵呵,別這么急嘛?!笔Y勝輝一手壓著抵在自己胸口的槍,另一手按住岳云龍握著刀柄的手,“有話好好說。我不過是會里的一介蝦兵蟹將,你可是你們隊里的領(lǐng)頭。這一命換一命,可不劃算啊?!?/br> 領(lǐng)頭思索片刻,咋舌將槍重新收回口袋里。他理所當(dāng)然地說:“現(xiàn)在還是戰(zhàn)爭,等我們從帝國手里奪回煌國,屆時你們作為協(xié)力者,必然少不了好處。” 蔣勝輝就這么盯著他看了許久,搖頭嘆氣道:“這位老板,生意可不是這么做的?!彼履R,露出那雙狹長狡黠的眼睛,此時此刻里頭不含一絲情緒。他聳聳肩:“我不知道你是誤會了什么才說出這種話來。黑月會不是你們反抗軍的后盾,也不是帝國的走狗。要說的話……我們不過是一介‘狡猾’的商人罷了,不在乎你們是贏是輸,只在乎賬本上出了多少貨。”這話說出來,是徹徹底底與那領(lǐng)頭劃清界限了。 “你這是向帝國倒戈?”領(lǐng)頭神色陰沉。 “看來你是沒聽懂我說什么。我們本就沒有什么立場,何來的‘倒戈’一說?既然你訂了我們的貨,我就得把錢拿回去?!笔Y勝輝有些不耐煩地掏了掏耳朵,又慢吞吞地一個個點過在場黑月會的人。最后他才姍姍回頭:“你們隊里一共有幾根來著?” “你——”領(lǐng)頭惱羞成怒地舉起手,還未來得及喊出聲便被岳云龍一把按住押進(jìn)車?yán)铩O蜾乌s過去時他已經(jīng)被死死卡住喉嚨,岳云龍騎在他身上刀抵著額頭,仿佛他再說一個讓人不爽的字眼,便要讓他就地成佛一樣。 蔣勝輝將車后門關(guān)上,懶散地伸了個懶腰:“你看,搞成這樣多不合算?!彼罅四笫种腹牵l(fā)出幾聲脆響,“真是當(dāng)久了商人,都快忘了自己本行是什么了。”他蹲在領(lǐng)頭身邊,用小刀的刀背拍了拍他的臉,“怎么樣,拿錢少受點罪,聽起來是不是合算多了?” 向湮這時也握好槍,警惕地靠在車門邊。山丘上似乎有些動靜了,然而卻沒人敢率先下來。突然,領(lǐng)頭劇烈掙扎起來,竟是直接將腦袋往刀刃上抵著,把岳云龍掀飛了出去。岳云龍撞在車廂上,咒罵一句又要沖上去,卻見領(lǐng)頭朝著車頂一開槍。子彈沖破車頂,開了個窟窿。 緊接著,從四處山坡上傳來了大小的呼聲。領(lǐng)頭狠笑道:“哈,你不是問我有多少人嗎?一百來號,讓你們幾個死在這里總夠了!” 蔣勝輝站直了身子,以一種憐憫的眼神望著領(lǐng)頭。 “你那是什么眼神?”領(lǐng)頭捂著喉嚨咳嗽道,額頭上的血快把他的眼睛都遮住了。小小的眼睛死死瞪著蔣勝輝,后者卻沒有回答他,而是對向湮和岳云龍說:“你們覺得這家伙有當(dāng)人質(zhì)的價值么?”不等回答,他便自說自話,“算了,管他有沒有呢?!闭Z畢,便一腳踹在領(lǐng)頭身上。 領(lǐng)頭被他踹得一趔趄,翻到在地。他不可置信地抬起頭,又被踢得“咯嘣”一聲偏過頭去。蔣勝輝又實打?qū)嵉夭攘怂麕紫拢瑢⒑R话褦]起,露出飽滿白皙的額頭。他“嘖”了一聲,手指下意識抓了抓口袋,沒摸到煙才又踹了領(lǐng)頭一腳:“媽的,還不是因為賣的是火藥,老子不敢?guī)Щ饋?!連個煙都沒得抽!” 向湮和岳云龍早就見怪不怪,一個躲在車窗邊觀察外頭,另一個則挑了把槍在手里掂量起來。直到把那領(lǐng)頭揍得面目全非、滿地爪牙,蔣勝輝才慢慢冷靜下來。他將領(lǐng)口松開個扣子,看著自己沾滿了血的手背和鞋尖,懨懨地吐了口氣:“一會兒回去了,你們誰那兒讓我呆一會兒唄,讓我媳婦看到了又得擔(dān)心我……” “噓,有人來了?!毕蜾翁鹨恢皇?,讓兩人安靜。 車窗外,兩側(cè)山巒環(huán)顧的道路盡頭,帝國軍裝的墨綠色浩浩蕩蕩,宛如一條洶涌澎湃的長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