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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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青松抱著花束走下主席臺,助理伸手要接過花,蔣青松攔了一下道:“不用?!?/br> 他抱著花和其他人一起往新校區(qū)走,聽著鄭月成和老校長你來我往的閑扯,思緒漫無邊際地飄散開來。 張女士曾經(jīng)說過,兩年后即將托付給他的俞柳是個長得過分好看的孩子,以至于這種稚嫩的美麗讓他們?yōu)橛崃奈磥頁鷳n到夜不能寐。蔣青松當時聽到的時候完全沒有往心里去,他經(jīng)歷的太多,已經(jīng)對“美的事物”喪失了大部分的欣賞能力,俞柳長相如何,是美是丑,于他來說都沒有什么差別。 但是…… 今天這位小卷毛同學,倒是喚醒了他欣賞美的眼睛…… 蔣青松低咒一聲,暗暗啐了自己一口:不是東西! 他盡力收斂心神,攙著老校長開始參觀剛剛竣工的新校區(qū)。 —————— 俞柳一回教室就被同學圍成一團。 “怎么樣怎么樣!” “大佬遠看長得好像很帥!” “采訪一下當事人,感覺如何?” “冷靜!冷靜!哎你!”俞柳同桌鄭功像模像樣的站在椅子上作雙手下壓狀,“我們魚可是剛給‘點金手’獻過花,請你們對人家放尊重點!小魚以后可不是一般魚了,身價倍增!” “鄭胖,不一般的魚是什么魚?” 鄭功字字鏗鏘:“金!龍!魚!” 同學們“哄”的一聲笑開了,一張張朝氣蓬勃的臉上帶著無憂無慮的神情,嗷嗷的直叫喚。直到教室后窗外突然悄無聲息地冒出班主任的臉,教室里才仿佛按了暫停鍵一樣,瞬間歡樂谷到寂靜嶺。一群孩子小羊一樣低著頭迅速歸位,努力裝作自己不存在。 “鄭功,跟我過來?!卑嘀魅伟押箝T推開一條縫,陰惻惻地道。 “好……”小胖子垂頭喪氣地應聲,往外走的時候,趁著老師轉(zhuǎn)頭,殺雞抹脖地對著中年男士油亮的后腦勺做怪樣。 班主任頭也不回:“這么喜歡表演,用不用老師帶你去主席臺表演給大家看啊?” 鄭功立馬變鵪鶉。 俞柳憋著笑給他做了個“保重”的手勢,得到對方皮皮的一擠眼。 教室里變回往常的安靜,寫字的沙沙聲和紙張翻動的聲音清晰可聞,俞柳拿著筆寫了幾道題,筆下動作越來越慢,往常在他眼里條理分明、格外簡單的數(shù)字,似乎變成一堆雜亂無章的亂碼,擾得心里不得安寧。 他放下筆,把臉藏在豎起的課本后面,一張精致的小臉悄悄的紅了。 他想起剛才同學問他蔣先生相貌的問題。 蔣先生……好看極了……他是俞柳最羨慕和憧憬的那種成熟有力的男人,有著寬闊的肩膀和高大的身材,五官英俊深邃,古銅色的肌膚和堅忍內(nèi)斂的氣質(zhì),使他充滿nongnong的雄性荷爾蒙。 “蔣青松”。從他記事開始,就經(jīng)常從周圍人的嘴里聽到這個名字,他知道,福利院現(xiàn)在之所以發(fā)展的這么好,是因為蔣先生年年不斷的捐款,四年前蔣先生的公司出現(xiàn)大危機,他看到新聞報道之后天天在電視前面干著急,結(jié)果這一年蔣先生的捐助依然如故。 上學之后,他每年拿的獎學金也是蔣先生的集團設立的,更何況…… 想到昨天他放學回到福利院之后,在走廊拐角看到蔣先生和趙mama一起迎面走過來,自己竟然慌不擇路的躲到旁邊的雜物間里時,他就想狠狠唾棄自己!沒出息!大大方方的走過去打個招呼多好!蔣先生明明幫了他們那么多! 昨天趙mama告訴他,等他成年后離開福利院,如果遇上什么麻煩,蔣先生會給自己適當?shù)膸椭?/br> 俞柳一向不喜歡給別人添麻煩,但他不是不識好歹的人,老院長和趙mama費心為他打算,蔣先生愿意對陌生的自己給以看顧,他能做的就是接過這些guntang的善意,把它們?nèi)坷釉谛睦铩?/br> 所以給蔣先生獻花的時候,他終于鼓起勇氣,想對這個高大的男人表達一點微不足道的謝意。 他昨晚想了很多很多感謝的話,一條條的列在本子上,最后從里面千挑萬選出了個人認為最合適的一句,既不會耽誤蔣先生太多的時間,又能盡可能多的說明自己的感激之情。 但當他不停在心里默念著這句話走到蔣先生面前,抬頭注視著眼前的男人時,他的大腦突然空白了一瞬。 他對視上了蔣先生看過來的眼睛。 男人高高的眉骨顯得雙眼格外深邃,眼神專注的看著自己。 俞柳在那一瞬間,仿佛突然置身于燦爛星?!?/br> 蔣先生的眼睛里有廣袤的星海,而他仿佛一葉歷經(jīng)風浪的小舟,在到達這片海域后,被點點星光溫柔地包圍。 他忘了自己精心挑選的感謝詞,只能漲紅了臉憋出一句蒼白的“謝謝您”,好在蔣先生沒有覺得自己是個傻學生,他微笑著親切的讓自己好好學習! 俞柳瞬間滿足,歡天喜地的下了臺。 想到這里,小卷毛腦袋激動地埋在書后晃了晃,俞柳在心里無聲握拳,我一定不會辜負蔣先生的期望的! 他滿心振奮的拿起筆,帶著恢復理智和清醒的大腦,重新開始了自己的學霸刷題之路。 蔣青松耐著性子參觀完新校區(qū),和眾人寒暄完畢后,天已經(jīng)到了傍晚,眼看學生們就要放學了。他以工作忙為由拒絕了一眾領導的邀請,準備回福利院和老院長等人告別后便盡早離開B市。 他眼前倏忽間出現(xiàn)了一張玫瑰般嬌艷可愛的小臉,蔣青松眼神一冷,立即將思緒轉(zhuǎn)到其他方向。 那束花在參觀途中便被他交到助理手里,在他意識到自己竟破天荒地抱著捧花,心里還有“不舍”這種情緒之后。 轉(zhuǎn)瞬即逝的感覺并不能代表什么,無論從年齡、還是經(jīng)歷上來說,他們都是兩個世界的人,沒必要費太多的心思。時間到了,自然就忘了,說不定明天早晨、后天早晨,當他拉開窗簾的時候,這個小卷毛腦袋便在自己的世界里失去蹤跡。 雁過無痕,葉落無聲。 蔣青松回福利院告別后,正想趁著天還沒黑開車回A市,最近的航班要排到明天下午,助理會留下來幾天幫他處理后續(xù)事宜。 他已經(jīng)等不及了,他依然逃避B市,今天這種逃避中又多了一點別的東西,讓他更加迫切的想離開。 但趙女士叫住了他:“青松,我想給你介紹一下俞柳。這孩子也有話想告訴你。” 她笑瞇瞇地對屋外招手:“小柳正好放學,好在趕上了,快來!” 蔣青松聽到一陣輕輕的腳步聲。 他的心莫名急促地跳動起來,砰砰的心跳強烈到震動著他的耳膜。 窗外風聲,樹葉響動,鳥雀蟲鳴,各種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都成為了這串腳步的背景。 他有了一種強烈的、不切實際的預感—— 一頭微卷頭毛的小腦袋出現(xiàn)在了門口。 蔣青松的瞳孔微縮,呼吸有了一個微不可查的停頓,是他。 俞柳短時間內(nèi)第二次和蔣先生面對面!他激動的臉頰紅撲撲,看著正坐在椅子上一臉平靜的男人。 然后大腦再一次斷片。 “蔣先生您好!我是俞柳,我一定好好學習,將來好好回報社h……您!” 我!到!底!在!說!什!么! 俞柳懵了,俞柳震驚,他情真意切的感謝詞又沒說出來,不僅如此,聽聽!這說的都是些什么傻話! 毀滅吧……這個處處都是斷片的世界…… 男人似乎愣了一下,隨后低低的笑出聲,他走到正尷尬到不知所措的小卷毛面前,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好,繼續(xù)努力,我等著?!?/br> 俞柳抬頭看向錯身走向趙女士,正與她握手告別的男人。 他好高,自己似乎只到他的肩膀。 蔣先生要走了,走之前轉(zhuǎn)身看著他,星海一樣的眼睛里仿佛帶著旋渦,讓他有些暈暈的。 “再見,俞柳?!?/br> 他趕緊揚起笑臉:“蔣先生再見,一路平安?!?/br> 蔣青松走了,俞柳有些悵然,他不太喜歡分別,無論是長大后離開福利院的哥哥jiejie,還是被人領養(yǎng)走的玩伴……還有只見過三次面的蔣先生。 他輕輕吐了口氣,再見亦會重逢,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寫作業(yè)去! 相比較起卷毛小朋友,正行駛在高速上的蔣青松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平靜。 他就是俞柳……他就是俞柳! 男人在方向盤上的手越抓越緊,手背鼓起用力的青筋,他心緒紛亂,心中有個聲音愈發(fā)的震耳欲聾。 空曠的高速上,車輛疾馳而過,蔣青松牙關(guān)緊咬,他想忍耐,這曾經(jīng)是他三十幾年的人生中最擅長的事。 俞柳笑起來的時候,嘴角竟還有兩個淺淺的小梨渦……他第二次看到俞柳笑容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這個甜蜜的小彩蛋。 蔣青松腦中忽而是小孩絢爛明艷的笑靨,忽而是陽光下沾著露珠的粉色奧斯汀。 下一個高速口快要到了。 他狠狠拍了兩把方向盤,開下路口迅速掉頭,朝B市方向疾馳而去。 “娘的,不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