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半月過去，皇上的圣駕也已抵達(dá)京城，皇宮上下忙碌起來。

    良貴妃要協(xié)助皇后置辦慶功的宴席，特地把韋淵叫到了身邊伺候。

    “算算日子，你的傷應(yīng)當(dāng)也好了大半了，本宮將你好生養(yǎng)著，至今還未見識過你的真本事呢。”良貴妃寅時便起了床，此時正坐在一面極其清楚的銅鏡前，逐個地佩戴手上的護(hù)甲，身后兩個宮女正梳著她那一頭如瀑的秀發(fā)。

    韋淵會意，立刻應(yīng)道：“能為貴妃娘娘梳妝，是奴才幾世修來的福分?！彼呱锨皝?，接過宮女遞來的象牙梳子，“奴才初來乍到，不知娘娘喜歡什么樣兒的？”

    “嗯……”良貴妃沉吟片刻，隨即換了一副笑臉道：“強(qiáng)得過‘中宮’便可?！?/br>
    不知為何，韋淵總覺得良貴妃給出的答案在他意料之中，他回憶了一下皇后往日的妝造，眼睛滴溜一轉(zhuǎn)，良貴妃在鏡中瞧見他臉頰上兩個好看的酒窩，便聽他胸有成竹道：“娘娘您就擎好吧。”

    慶功宴一直從日中持續(xù)到了天黑，韋淵自閑下來便候在重華宮附近，想著六殿下回來時能見上一面。

    好一陣涼風(fēng)吹過，韋淵被凍得發(fā)抖。自己有些日子沒出門，穿得單薄了，六殿下隨皇上出征那么些日子，也不知身邊的侍從是否稱心？是否也凍著六殿下了？

    韋淵想起自己還在春禧宮的時光，六殿下尚未呱呱墜地時，自己便陪著他成長，一晃十五年過去，六殿下也從襁褓中的嬰兒長成了現(xiàn)在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六殿下從小便是在春禧宮眾人的寵愛下長大，特別是喜歡黏著韋淵，總是愛韋公公長韋公公短地喚他。一想到六殿下帶著和煦的笑容喚他的模樣，韋淵就不由得心里一暖。

    可再一想到萱妃娘娘的死，韋淵就恨不得抽自己大嘴巴，他怎么就沒保護(hù)好萱妃娘娘呢？本來六殿下此時應(yīng)該擁有母親、親兄弟、大好的前程……

    韋淵頓時心如絞痛，愧疚和自責(zé)不斷折磨著他。他想到六殿下失去母親該有多難過，會不會責(zé)怪他遷怒他，怨他沒有保護(hù)好自己的主子，他韋淵還有何臉面來見六殿下……

    韋淵抬頭看向夜空，今天是個好天氣，璀璨的繁星結(jié)伴玩耍著，可唯獨(dú)一邊的月亮殘缺不全，身邊也沒有星星與他做伴，看上去分外孤獨(dú)。韋淵看著看著眼圈一紅，明明馬上就要見到六殿下了，他卻突然膽怯起來，他不想看到那個他從小看到大的少年，向他投來怨恨的、嫌惡的目光，他會受不了……

    韋淵最終還是掉頭走了，他拼命想憋回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卻終究還是被內(nèi)心的恐懼打敗。兩行清淚掛在臉上，他想起他上一次哭，還是他師父走的那一天。

    夜晚韋淵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今天在外面有些受涼，回來后便給自己灌了好幾杯熱茶，忽略不掉的尿意促使韋淵裹上衣服去趟茅房。他下面在兒時去勢時被割得深了些，那里取而代之多了一個凹陷的小坑，刀子匠說割干凈點(diǎn)好，少受回罪，免得將來還得受“刷茬”之苦，卻導(dǎo)致他現(xiàn)在是憋不住尿的。

    雖然他現(xiàn)在是廢人一個，但也極其愛干凈，怕惹得身上難聞，平日里從不吃氣味重的食物。雖擅長制香，卻不愛用在自己身上。他喜歡桂花的香氣，就制了干桂花放在香囊里貼身帶著，香囊上繡著只燕子，是青穗送給他的。

    韋淵一出門，便被寒風(fēng)激了一個跟頭。自己幾個月間臥床不起時，吃喝拉撒都有陳登照看，夜里想方便，只需喚他一聲，陳登便提著夜壺進(jìn)來了?？上ш惖乾F(xiàn)在與自己不在同一處當(dāng)差了，韋淵還從未這么想念他這個小徒弟過。

    天上那輪月亮依舊是那副孤零零的樣子，但他還是用溫柔的月光照亮了韋淵前往茅房的路。韋淵向月亮道了聲謝，走進(jìn)一間茅房解開褲子小心翼翼地蹲了下去，兩條大腿在月光下白得晃眼。他只能用這種羞恥的姿勢方便，才不會撒得到處都是。不一會兒，淅淅瀝瀝的尿水順著跨間的小眼兒流了出來，聲音像極了潺潺的小溪。

    旁邊的隔間突然傳來細(xì)小的動靜，韋淵這才意識到茅房里還有其他人，臉一紅，竭盡所能地想控制自己方便的聲音，卻收效甚微。雖然已經(jīng)當(dāng)了十幾年太監(jiān)了，卻還是覺得自己方便的樣子說不出的奇怪，羞人得很。幸好他又聽到動靜，那人貌似已經(jīng)出去了，這才松了口氣。

    韋淵方便完后，從袖筒里掏出幾張草紙，細(xì)心地擦拭起自己下面這處凹陷來，直到將溢出的尿液擦得干干凈凈，他才提上褲子，準(zhǔn)備打道回府了。

    韋淵在月光的指引下走著，方便完的舒適感不禁讓他打了個哈欠，心道終于能睡個好覺了，可不知為何，韋淵總覺得心里毛毛的，老感覺身后有什么東西在跟著他。夜深人靜，應(yīng)該正是鬼大爺活動的好時候，他越想越覺得頭皮發(fā)麻，這宮里頭可有不少慘死的冤魂啊，不好好去地府投胎，大半夜的非跟著他一個倒霉催的太監(jiān)干嘛啊。韋淵甚至不敢回頭看看，只是一味加快腳下的步伐，老天保佑，回去他鎖好門窗就什么事都沒有了。

    終于，韋淵看到了自己的小屋子，他已經(jīng)從走著徹底變成跑著的了，因?yàn)樗杏X自己身后的東西也隨著他的動作越來越快了！

    韋淵泫然若泣，可就在他馬上跨進(jìn)門的那一刻，身后卻突然出現(xiàn)了一雙大手，捂住了他即將發(fā)出尖叫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