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3-7)索驥/孤行/發(fā)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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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就著一天中最后的亮頭,齊天將裝備物什都收進五菱宏光里,旁邊的沈洪福則是抱著長匣,小心翼翼地用安全帶捆在后排。 “連這祖?zhèn)鲗氊惗冀o送來了,沈仙娘還真是寵你?!?/br> “本來是在海祭儀典那天用的,但昨晚跟阿姑打電話時,冥冥中有些不太好的預感,總覺得我可能會需要它,就討要過來當個護身符。” 齊天低頭點了點他的戒指,調侃道:“怎么,這還不夠當你的護身符?” “誒?哎,本來你不提我還忘了,看到這個戒指我就慌得很,不知道這位大哥想對我做什么……”左右都是為難,沈洪福干脆將腦袋扎進土里,假裝無事發(fā)生:“算了,肚子餓了,今晚我必須吃頓好的壓壓驚!” “祂是你家家神,你不是從九歲就認識祂了嘛,比認識我還早呢,不應該挺了解的?” 沈洪福本要離去的背影兀立原地,像只無可如何的白鷺。他轉過身倒退著走過一二三步,咂摸著隨口應和:“是啊,或許吧~” 在他十五、六歲時,月猇尚還是綽綽的人形黑影。記憶中去縣城高中報到那天,一兩個鐘頭都未曾等到回村的大巴,于是獨自一人順著溪流般蜒山鋪就的油柏路步行回家。半途中,雨勢漸寬,道旁的路標好像沒有止境。突然間,月猇的黑影從山林中鉆出來,擋在他的身前,將花草葉編成的小鳥放到他的手中,那時的風颯颯穿過視域,自綠色的鳥尾滑落。 他一直以為,月猇是被憤怒縈繞的,但內里卻冰冷漠然。祂像是陰晴不定的海面,月浪潮波彼此廝殺,但深海底卻寂靜不可聞。 如果在他短暫的人生中,能夠與伺奉的神明始終保持這種朋友關系就好了。 但近幾時日欲念交纏、體膚相親之間,當他拆開對方露出的心肝內底一窺究竟,卻只得見無人回應的花木任由枯萎,黯淡的心緒流成血,亂雨紛飛。 原來月猇并不愛這個人間,厝邊頭尾,寸草不生。 ——祂是大海,而自己卻是其中岌岌可危的小島,被吞沒只是早晚的事情。 …… 晚飯定在大館包間,梁樂萱執(zhí)意要請客,點了滿桌好菜。 林天舸坐在旁邊,見她沒吃兩口青菜就盯著手機界面發(fā)呆,輕聲說:“很難開口吧,向父母詢問這種事?!?/br> 梁樂萱將手機倒扣在飯桌上,跟她說起話來:“你的父母是做什么的?對你怎么樣?啊……你可別介意,我就只想同你聊聊天?!?/br> “沒什么不可說的,不過你可別這么問沈同學,聽說他父母都不在了?!绷痔祠礈愡^去悄悄提醒著,繼而說到:“我家算是比較傳統(tǒng)的那種家庭吧,我爸是警察,忙起來很難見他一面;我媽是高中老師,對我比對她學生更加嚴格,就連大學也是她給我報的本地的。不過自從上了大學,我也松快多了,畢竟住在學校里,他倆都管不太著,哈哈……萱姐你呢?” “我爸媽年輕時都在國外留過學,看起來還挺開放的,其實他們根本沒法接受我大學一畢業(yè)就跑去當旅行美食主播,覺得網(wǎng)紅都不是什么正經(jīng)人,很丟臉。一氣之下我就搬出去了。后來得了病,他們四處幫我尋找醫(yī)生、陪我治療,關系反倒好多了。所以這通電話,真不知道怎么開口?!?/br> 林天舸放下筷子,挽著她的胳膊安慰著:“別把事情想得那么嚴重嘛,萬一只是陰差陽錯呢?況且,他們都已陪你走到這兒了,連你生病都沒放棄呢,未來也應該不會隨便扔下你不管的。” 梁樂萱點點頭,與戴眼鏡的女孩相視一笑,“你說的對,無論如何,他們都是我的父母?!?/br> 而坐在她倆對面的沈洪福此時卻無心談天說地,邊吃飯邊在手機上查找著蛛絲馬跡。 “隔壁泮海市南場區(qū)仁懷豪苑,居然是近五年內新建的商業(yè)住宅小區(qū),在網(wǎng)上搜遍也沒什么案情通告,也就一些公交站點和周圍寫字樓的消息?!?/br> 導演老周拿眼去瞧,舉著筷子指點道:“肯定搜不出殺人案的,太引人注意了,而且留了案底,保不準哪天就被挖出來。像一些長期干婦女小孩買賣臟事的,保護傘都很大,當?shù)毓惨膊灰欢〞?,但是雁過留痕,總會發(fā)生一些烏七八糟的事,尤其是近兩年來……” 說罷便打開手機上的某音app左右滑拉,“別太小看現(xiàn)在的短視頻主播,那可都是無縫不鉆,什么妖魔鬼怪都敢拍的。” 不一會兒,老周就翻到了一個昨晚上傳的視頻,拍攝地點就在仁懷豪苑大門外:又是花圈又是橫幅,抱著女人遺像的老婦人正坐在地上痛哭,旁邊還有人當街撒紙錢,視頻的文字標注為“無良健康公司隨意開藥導致女子癲癇發(fā)作死亡,其母親靜坐示威要求賠償”。 沈洪福緩緩舉起大拇指,向老周投以閃爍崇拜的眼神:“不愧是資深導演,怪不得林總讓我和齊天有事就多問問您呢,原來姜還是老的辣!” “哈哈快別抬舉我了,我這也就隨手搜出來的,有沒有用還另說呢?!?/br> “一定有用的,不管搜出什么消息,冥冥之中都是有因果在上邊的?!饼R天半玩笑半正經(jīng)地說著,又將短視頻反復看了兩三遍,“公司的名字還有藥的名字都沒曝光,我私信這個博主問問看。” 對方很快就回復了,言語中似乎并不想在平臺上直接透露,而是讓他明天上午親自去看,說死者家屬還在。 【明天來的人更多,場面會更熱鬧,想拍就早點?!?/br> 大概是把齊天當做搶熱點新聞的同行,但最后卻又沒頭沒尾地加了句。 【注意人身安全吧?!?/br> 四十七 第二日清晨,天尚蒙瀧。梁樂萱和林天舸等四人留在城隍廟內并不走動,而齊天則是開車載著沈洪福與周導出發(fā)前往隔壁泮海市,兩個小時后到達南場區(qū)仁懷豪苑不遠處的街道邊。 果然同某音博主說得完全一致,靜坐鬧事扯橫幅的人比前天更多,大馬路上也圍了兩圈看熱鬧的群眾。周導搖開副駕車窗,拿出攝像機拍起來,鏡頭也準確記錄了他們所控訴的無良健康公司——“艾德康泰”。 沈洪福立刻用手機搜了搜,企查查上只有類似“健康療養(yǎng)”“生育咨詢服務”等抽象的業(yè)務范圍。既然猜不出個所以然,三人便戴好帽子下車,裝作是采訪記者混入人群。 整排的“奠”字花圈之下,頭發(fā)花白的老太太抱著遺像坐地失神,口里不斷喃喃自語著“還我女兒”;而周圍舉橫幅的幾位婦女,也是面無血色,高喊“詐騙還錢”;這些個被艾德康泰或坑或害的人,竟都很有組織地聚在一起。 他尚未靠近,怨魂冰冷的手指便勾起他的腕子,往人群指去。 追隨引導,沈洪福的目光鎖定在某個混跡在圍觀群眾中,舉著手機拍攝的年輕男子身上:此人穿著破舊的牛仔褲和洗得發(fā)灰的黑T恤,下巴留著沒刮干凈的胡茬,皮膚被曬得黝黑但雙眸隱隱發(fā)光,與其說是看熱鬧,不如說是一個導演,在最好的位置欣賞自己的作品。 他擠開厚重人群艱難地挪過去,戳戳胡茬男的肩膀,假裝閑聊:“大哥,請問這個公司是鬧了什么人命官司了,她們都在哭什么呢,您知道不?” 對方犀利又警惕的目光橫掃過來,上下打量他三遍,突然陰惻惻地笑道:“昨晚上給我發(fā)私信的?什么都不清楚就來湊熱鬧呢。” “原來是您……”沈洪福手握半塊拼圖,圖畫始終不清晰,但這一刻,他瞳孔所映照的男子,肩膀上緩緩探出兩條血跡斑駁的手臂,那孕婦怨魂正依戀地擁抱著他,嘴巴開闔著,無聲哭泣。 ——你想找的人終于找到了嗎?抑或是借由他將事實真相告知于我。 “我想,我們一定是互相知道對方所不了解的地方,否則也不會在此處相遇了。” 男人似乎也對他的話有所感應,警惕地左右回頭張望,又不可思議地看著沈洪福,“這里不太方便說話,換個地方?!?/br> 五分鐘后,四人擠進了齊天的面包車,簡單地將來路和目的告知,和鬼神靈異相關的內容沒細說。 “我先嚴肅地告訴你們,這個公司沒那么好惹,不僅和地方黑社會、紅燈區(qū)、娛樂場所這些有勾結,上邊還有保護傘,即便是報警,警察也是不會管的。你們先保證自己的安全。” 老周給男人遞煙,自己也留了根,點上火,撇撇嘴,吐出一口:“意料之中。不過我公司也是有名的直播平臺,能不能播再說,咱們可以先拍著。當然,后期也會給你加上馬賽克和變聲效果,保護你的安全。” “只要能曝光他們,我的安全……不重要。我以前也舉報過,找過一些媒體,但都莫名其妙地沒有下文……其實我每天都很害怕,害怕被報復,但也奇怪,我竟然一直好好的,這肯定是我阿媽在天之靈的保佑?!?/br> 沈洪福收回久落于男人肩膀的目光,微笑著安慰道:“放心,你的阿媽會一直保佑你的?!?/br> “雖然不知道你們具體是拍什么紀錄片,不過今天就幫忙記錄一下,留個存證?!蹦腥藘芍笂A著煙,向身后虛空處指去:“那些都是我這兩年找的一些證人,為了把事情鬧大引起媒體的注意……” “艾德康泰,其實是一家很大的代孕公司?!?/br> “坐在地上的那個老阿姨,女兒有癲癇,沒辦法生孩子,她就找到這家公司,想給女兒女婿代孕一個,結果公司要她女兒連續(xù)吃媽富隆這種藥,加重了癲癇,打排卵針的時候意外身亡了?!?/br> “站她旁邊那個拉橫幅的老jiejie,兒子前兩年過世了,她想再要一個但是年紀大了生不了,找到這家公司總共花了四十幾萬吧,幾乎是全部積蓄,親自挑了卵子和孕母,承諾是包健康,產(chǎn)檢也沒啥問題,結果生出來的孩子有先天疾病,沒活幾個月就死了,公司說是她男人的jingzi有問題,拒絕賠償?!?/br> “……這些人多多少少都是因為沒能得到想要的,才肯幫我,否則也是不會吭聲的?!?/br> “至于我自己,我叫多吉本瑪,你們可以叫我多吉,原本是西南地區(qū)的藏民。我們那兒以前非常貧窮,大概二十多年前,也就是我三歲的時候,我阿媽經(jīng)熟人介紹,來這家公司給有錢人代孕生孩子,說是生了一對雙胞胎女兒,賺了十萬塊錢,回家買了牛羊、蓋了房子。后來遭了瘟病,賠了好多錢,她又跟村里的姐妹一起找這家公司繼續(xù)生孩子掙錢,這一去,就再也沒了聯(lián)系?!?/br> “我阿爸身體本就不好,因為離家去找我阿媽,出車禍走了。我念完中專也出來打工,同時也想著繼續(xù)找她。兩年前我遇到她的一個好姐妹,仍在給這個公司做后勤保姆,說我阿媽當年臨近預產(chǎn)期,結果連人帶孩子一起莫名消失,所有人都當她是神志不清帶著孩子跑了,但越想越覺得她是被害死的……” “她說她常會夢見我阿媽跪在一幅畫前,不停念著綠度母心咒……但那副畫卻不是綠度母,而是一位非??刹赖纳衩鳌α?,當時她還給我畫出來過,我拍在手機里,也不敢細看,讓我找找看啊?!?/br> 四十八 多吉在破舊碎屏的老式安卓手機里翻找了許久,終于將那張有些許潦草的素描呈遞給其他三人。 首先變了臉的是齊天,他深吸一口氣,亂扔垃圾一般瘋狂把眼色往對面拋,坐立不安。 畫中“邪神”的長相如蛇如蜥,十六臂八眼白鱗龍角……如此熟悉,分明就是月猇法相。 沈洪福安靜地凝視著手機屏幕,內心異常平靜,終于明白不好的預感來自何處。可待他下意識去拿放在最后排的長匣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緊張到使不出氣力。 老天沒能給他恍惚的時間,仁懷豪苑的街道邊變故驟起,四個像是黑社會的二流子手里cao著鐵棍水果刀突然沖出來,打算使用暴力驅散人群。 “我要趕緊去拍下來當證據(jù)?!倍嗉耆活欁钄r,急忙下車往sao亂中心沖,邊跑還邊高舉手機拍視頻。 “靠北,太危險了,我去拉住他!” 伴隨著齊天的高呼,沈洪福終于自長匣中拿出沈家祖?zhèn)鞯聂鞯埣y苗刀,將近一米四的冷兵器直接將老周驚出“臥槽”一聲國罵。 雖說只是懷以震懾目的疾步而去,但剛才郁躁未消,硬是讓沈洪福走出滿臉殺氣。 而這時,紅衣小女孩的笑聲忽地吹入他的耳畔。 “大哥哥,要我?guī)兔幔俊?/br> 話音剛落,那舉刀向著多吉的黑社會就被不知何時疾馳而來的汽車撞出數(shù)米遠,整個人在柏油馬路上翻了好幾圈才停下,一個個血泡從那人的口鼻上吹開,像蜘蛛結網(wǎng)那般四處蔓延。 扭曲的肢體與慘狀阻滯了沈洪福前進的腳步,四周一切喧鬧嘈雜,流動人群瞬間消失不見。 他又一次進入了冤穢境。 同時,有誰從身后環(huán)過他的肩膀,猛地將他摟進懷里。 guntang的后背仿佛貼上了玉璧。那人枕著他的肩膀喘氣,冰涼的氣息拂過脖頸。 他們之間,尚且還有信任危機亟待處理。 “你的法相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次事件里?” 我說過,我曾為海中邪神,又不是人類的好朋友,自然無需解釋。 月猇毫不避諱地表達出了神只之于普通人的傲慢。聽完這句話,他不由得緊握住手中刀鞘,想要從對方的懷中掙脫出來,卻被更加深沉恐怖的氣息禁錮得無法動彈。 沈洪福,又想從我身邊逃走嗎? 幾乎是恐嚇的語氣。 “你敢不敢對這把御賜禮器發(fā)誓,始終信守與我沈家契約,坦坦蕩蕩絕無異心邪念?” 月猇的沉默越是長久,他的心就越是不安。 我無法發(fā)誓。至少我對你,絕不是坦坦蕩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