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紅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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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紅袖 殺死花剪夏后,騎馬折返京城路過蘇杭時,韓臨見了一場大火。 著火的地界是教坊司,火墻厚得出奇,封著教坊司的大門,難以逾越,外面草席上躺著不少被抬出來的被煙嗆得斷氣的小姑娘,都是很小的年紀。 外頭圍著不少救火的人,幾次想進,都被大火擋了回來。 韓臨望著那些草席上的尸體,找人要來一床被,浸了水,不等人攔,便一頭扎進了火里。 好在只是初入時火盛,他茫無目的的亂撞,遇見不少的姑娘都已斷了氣,只得去先找仍有救的。煙濃,嗆得兩眼流淚,煙熏黑的臉給沖出兩條白色的痕跡。 終于,在熊熊烈焰燒得搖搖欲墜的房屋的一個角落,他看見一雙望向他的眼睛,活的眼睛。 但屋梁已被燒得咔嚓響起崩塌的聲,徑直朝屋角的姑娘頭頂砸去,韓臨顧不上別的,扔下浸水的被子,疾速沖過去,抬臂為她擋了傾倒的梁架那一擊。 手臂一陣劇痛,他推臂將梁木抵開,從懷中掏出濕布捂上她的口鼻,單手摟起她,往門外沖去。 韓臨將她帶回了京城。 外人看來女孩子今年得有十二歲,從年齡上看,不是他的私生女,暫被放到育嬰院的婆婆那里,他要到上官闕面前述說一遍殺死花剪夏的過程。 韓臨交代完過程,又說他帶回來個孩子,叫舒紅袖,賣給教坊司的學童,母親早亡,前年父親也死了。 上官闕忽問起:“杭州教坊司失火,你怎么只救出這一個?” 韓臨道火太大了。 “可不止是大吧,據說著到現(xiàn)在,燒了半座山了都沒滅?!鄙瞎訇I分出視線瞥了一眼他纏起白紗布的右臂:“火燒那么大你還要沖進去救人?” 韓臨不言語。 “我的副樓主。”上官闕停住了筆,略歪頭,視線上移,:“你得把自己當回事。好嗎?” 韓臨不說話。 上官闕深深看他一眼,突然道:“待會兒你去刑部,再同那里的人說一遍殺了花剪夏的事?!?/br> “為什么?以前沒有這道程序。” “這是積壓多年的案子,刑部要結案。” 韓臨閉眼深吸了口氣:“我今天不想去,我得先安置下紅袖?!?/br> “你今天得去。我先領她去我那里,晚上你過來,我們帶她吃頓飯?!苯螘r間上官闕說話越來越不留討論余地。 他師兄自做了樓主,分量重,說話行事越來越不容置疑。韓臨于私是他不惜一切要救的師弟,于公,是他的副樓主,與易梧桐一般的左右手,都是很親近的存在。 但就算對韓臨,他說話、處事,依舊不容商量。甚至更苛求韓臨。 只年初滁州那次不慎中招,韓臨就被他說了很久,說盡管半年受傷,你的提防也不該差到這種地步。要是她從口中吐出的是毒針呢? 韓臨本不在意,給他數(shù)落多了也煩,隨口說那就死在山上唄。 誰知本來和顏悅色的上官闕頓時冷了臉,道:“你再說一遍。” 那時正在商量剿一窩洛陽的匪寇,同屋的不止他們兩個。上官闕話落,整個屋中原來討論方案正至興處的堂主分舵主都噤了聲,低頭去看冰裂瓷杯、桌面的年輪、自己衣袖是否整潔。 韓臨當然不敢應。 后來還是易梧桐撫著簫問:“這會還開嗎?” 佟鈴鈴作為副手在她身側坐著,早等得不耐煩了,一直在底下偷偷扯她的衣袖。 滿屋的人都說話活氣氛,話題才又如常進行。 他指正韓臨做得不夠好的地方,也完全是公事公辦的語氣。公事公辦到都到了有人說莫不成他倆真不合? 樓內文書相關,上官闕只分給遠在燈樓的易梧桐,讓她一個半月到京城說一次。韓臨只接觸累人的殺人活,落得一身傷,像個便宜打手。 但誰都知道暗雨樓這名字怎么來的,也不過是提起來一笑的話,沒多久就拋到腦后。 韓臨比誰都更清楚暗雨樓這名字更改的代價有多沉重,如此,只是沉默,轉身去刑部。 刑部韓臨來過,認得路,有上官闕給的牌子,一路無阻到了會客廳,問人我要到哪里去做筆錄。 他沖進火場救人,眉毛給火燎掉了一半,回京路上新長了些,參差不齊,手臂有傷,還吊著,外加心情不好,臉色很不善。 一年前他到過這里,只是那時是受審那個。不少人因此認得他,也怕他,都躲著。他連問幾個,都說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后來興是通了信,十一公主的親信出來,問他做什么事? “師兄讓我來做筆錄,”停了一下,韓臨垂下眼:“花剪夏的案子?!?/br> 那人很明顯地愣了一下,啊了一聲,引得韓臨抬起眼,問他:“怎么了?” 那官員很快地收了表情,說知道知道,您稍等,我去同十一公主說一下這事。 韓臨皺眉:“我做筆錄,通知公主干什么?” “多日不見,同你閑著敘敘?!彼麄冊捳f著,只聽含笑清脆的聲音自屏風后傳來,話罷,一體態(tài)勻稱的華服女子自屏風后走出。女子淡妝,挑眼,鼻唇平緩,秀如初唐的佛像,看上去二十五歲上下,給那官員使了個眼風:“你繼續(xù)回去做事?!?/br> 上官闕帶韓臨見過十一公主,兩人算不得熟,只稱得上認識。 韓臨收回眼,也沒說什么客套的話,站起身來:“只做個筆錄而已,用得著這么興師動眾?” 十一公主這些年名聲在外,都是殺伐果斷的形象,畢竟回娘家時奉上丈夫人頭和領地地圖,可不像是長著這樣一張佛像面孔的女子會干出的事。 “唉,朝廷嘛,免不得程序多。況且你這次是替我做事,我也想聽聽這事的過程,解氣?!眲⒁饲绾敛灰娡獾貎墒滞浦n臨的肩往外走,“正巧今兒我有個事,得托你師兄去辦。父皇說秀兒上次涂的香粉好聞,秀兒求我再弄來點,那是我之前管你師兄要的,你回去同他說說……” 重述那個雨夜時,韓臨多次??冢活j坐著出氣?;貞浵癜训?,把十多天來因記憶模糊而愈合的傷口重新割開。 劉宜晴目送韓臨帶著鮮血淋漓的傷口離開,翻了兩下刀筆吏呈上來的文書,遞過去:“隨便找個地方放吧?!贝豆P吏也離開,門闔嚴了,才又道,“出來吧。” 有人笑了幾聲,接著暖閣后緩緩走出個宮裙麗貌的女子,同劉宜晴一般大年紀,身段婀娜,轉動照人。 “幾時來的?” 她整了一下耳畔的明珠:“有一陣兒了,從船靠岸開始聽起?!?/br> “怎么跑這兒來了?香粉剛替你要了,這一陣龍門會提前,暗雨樓忙。沒事少來找我?!眲⒁饲缯酒鹕恚萃庾?。 “那香味也是舅舅喜歡,討好的是舅舅,幫的是你,怎么好像我上趕著似的。” 劉宜晴心平氣和同她解釋:“這不是最近參我的折子又堆了一案頭嗎,避嫌?!?/br> “今兒這不碰巧正趕上嗎。況且,早想看看究竟什么樣的人,能讓他廢那么多事。”她回想了一下,笑道:“確實挺俊的。” 劉宜晴側過眼瞥她一下:“你對他關注過頭了。” “還不都是你惹的?”她笑著,“小時候你從金陵回來以后,有哪天不提他?不瞧瞧小烈都醋了?!闭f到這里,她余光見劉宜晴面上神色驟緩,這才又揚著笑說下去:“寄來的信也偷偷摸摸藏著,明明是我從宮外給你捎進來的。你也真行,不打聲招呼就留我家的地址?!?/br> 劉宜晴煩不勝煩:“一共才幾封,這么多年了,你還嘮叨?!?/br> 這女子便是皇帝當今枕邊的紅人楚秀兒,自小詩文有名,十一公主劉宜晴幼時的陪讀,在宮中待到公主遠嫁,而后被皇帝指配給民家男子,如今應召入宮,以和詩之名,行共枕之事。 “快一年呢!我提心吊膽一年呢。”她輕擰劉宜晴胳膊,轉頭又道:“我來的路上聽說了,他帶回家個小姑娘,舞跳得不錯,從小當教坊招牌養(yǎng)的。這剛殺了一個,又抱回來一個。” “我說呢,發(fā)這么大的脾氣。招呼也不打一聲?!?/br> 楚秀兒后怕地撫撫胸口:“眼下他那樣,好在你斷得快?!?/br> 劉宜晴往韓臨離開方向望去。 “誰說不是呢?!?/br> …… 上官闕晚歸,進門一手摘解腰牌交給下人,一面笑著問候:“臨了又給事纏住。等久了吧?” 紅袖站起身來,對他施了個禮,低眼朝他搖頭,一身都是非常周到的禮數(shù)。 她小時候體弱,骨頭細,盡管身形頎長,仍顯得弱不勝風。眼窩略深,兩眼常是水淋淋的,顯得柔弱病氣,活像一樽淚美人。如此禮數(shù)周到,只顯得弱不勝風,令人喜之愛之。 不愧是教坊看中的頭牌。 上官闕溫言同她講在家里不必做這些沒必要的,按平常行事就好,紅袖應下,依舊是規(guī)矩的模樣。 “餓嗎?餓的話先上菜。韓臨有事上刑部去了?!?/br> 紅袖堅定的搖搖頭,輕聲道:“我想等他?!?/br> 上官闕笑了笑,稍一偏頭,眼風攜笑,自她足尖掃到她頭頂,道:“那你稍坐一陣,我去換上家常衣裳?!?/br> 紅袖愣了一愣,一雙眼這才終于抬了起來。只見青年一身肅殺的黑,近看,發(fā)覺黑衣上有火的暗紋。仲夏傍晚的風吹得他碎發(fā)四散,那張臉張揚奪目,整個人好像一束吞噬一切的修長黑火。 這身衣裳是暗雨樓樓主的著裝,倒不必每日都穿,只是今日湊巧,有需要穿的場合。 這種黑壓壓又莊重的衣裳上官闕也一向少穿,壓迫性太強,容易讓人戒備。 紅袖說:“我不害怕?!?/br> 上官闕本已轉過身,聽了這話,掉回半張臉,又笑著看了舒紅袖一眼,眼中頗有些贊許。 紅袖立即垂下眼:“真的不必麻煩了?!?/br> 上官闕只讓人送進些瓜果時鮮,依舊出了門去。再回來,頭發(fā)已梳理整齊,衣服也換成了家常柔軟的寬袖。 上官闕坐下,問了些籍貫年齡家中還有誰這種話,又粗略介紹自己和韓臨。半天,韓臨依舊沒回來。 上官闕提議:“我?guī)闼奶幾咦撸俊?/br> 紅袖見上官闕已站起了身,左右并無回還的余地,便步在上官闕身后,聽他講這宅邸。 這宅邸不算大,院兩側修著不高的木架構房屋,主體建筑便是主屋這棟三層的樓,屋外屋后種著樹木花草,正值夏季蔥郁的時候。外墻墻根種著石榴、梨樹、杏樹,半邊樹冠都伸到宅外,院中種著玉蘭、芭蕉,尤其玉蘭生得最好,葉片黑亮,像打了一層蠟。 屋前空地上則有株三層樓高的泡桐,已過了花期,樹冠極大,枝葉繁密,在晚陽下仍兢兢業(yè)業(yè)蔽出一片nongnong的樹影。 將外頭轉完,上官闕又領她回了那棟樓上,到二樓尋了一間打掃干凈的房間,推開窗。 窗外栽著一株很大的雞爪槭,紅生生的細葉影落在上官闕臉上。晚風吹得樹葉沙沙響,上官闕的聲音隨著晚風遞來:“你以后就住在這里?!?/br> 舒紅袖很快問:“韓臨也住在這里嗎?” 她竟然直喚韓臨的名字。 “他喜歡熱鬧,住在鬧市。我不太行。也不安全。”上官闕溫聲細語的同她解釋:“他做的事要常出門,不沾家。家里沒什么人,姑娘家守著空宅子,我不放心。萬一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好向他交代?!?/br> 紅袖挺直腰:“我練過劍舞,也練過水袖纏刃,能照顧住自己?!?/br> 上官闕就勢把一只肩靠到窗框上,彤色的葉影落在他素凈的衣上。 他并不看紅袖,一雙眼只望著窗外的景致:“你可能不很清楚暗雨樓副樓主這個位置意味什么,也不知道韓臨往常殺的都是什么人?!?/br> “他這次去吳越原也是為殺人。那個人叫花剪夏?!鄙瞎訇I斜挑起眼看過來:“你知道花剪夏嗎?” 紅袖沉默。 上官闕含笑,從樹上摘下一片葉子,拿在手中低眼細瞧:“若是花小姐想,她一鞭抽下來,當即能抽斷你精鋼淬的劍。” “她被韓臨殺了嗎?” “當然。他可是刀圣。” 門外一陣馬嘶。 上官闕眉眼松動,合上窗,回身說:“韓臨回來了。我們下樓。” 擦肩而過時,像是想起什么,上官闕輕聲交代:“對了,這陣子不要在韓臨面前提起花剪夏。” 紅袖跟出門,下了樓,遠遠看見大門開著,韓臨正把馬交給下人。 看著門外的韓臨,紅袖終于將疑問說出口:“為什么不能提?” 忽然,上官闕蹲下來,為她整理亂了的裙角。 聲音自下而上傳來—— “他們兩個,曾經在一起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