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大河向東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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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大河向東流啊 中午挽明月回來過一趟,當時韓臨正往膝蓋上揉藥油,見他推門進來,不動聲色地把褲腿放下,遮住自己遍布青紫淤傷的膝蓋,笑著跟他打招呼。 回來是給韓臨送飯的,中途去給床邊的茶壺添滿茶水,去了很久。后來一遞一送間的交談間,挽明月察覺出韓臨嗓子不對勁,坐到床沿,讓他張開嘴,修長干凈的手指輕壓在舌根上,叫他啊幾聲,又診了脈。 剩下的時間韓臨吃飯,挽明月寫藥方,韓臨吃完,挽明月藥方也剛好寫完,收拾好碗筷,挽明月就走了。 晚上挽明月回來得早,提著食盒,過來把飯拿出來,等韓臨吃完,又把夾棉保溫的陶瓷罐拿出來,倒了滿滿一碗藥,遞來給韓臨。 韓臨沒有接,啞著嗓子逃避:“我沒有事……” 說到一半意識到自己這破銅鑼嗓子不如不說。 “你受涼了,這里另外添了活血化瘀的藥,總躺在床上不方便?!?/br> 韓臨只能接過,忍著想吐的欲望捏著鼻子全灌下去,喝完伏在床邊干嘔了好久。 “這藥這么難喝?”挽明月接過來,就著碗里的殘汁抿了一口,說:“還可以啊?!?/br> 韓臨干嘔得幾乎要倒過氣,挽明月坐到床沿拍他的背,給他順氣。之后起身,把食盒第三層打開,告訴他:“這是明早的飯,還有水。今晚我不回來,明日也不回,明日中午下午會有人來給你送飯,都有藥,你記得喝。” 韓臨扒在床沿嗯了一聲,挽明月很快又離開了。 天色暗下來后,韓臨看不清話本,藥叫他昏昏沉沉的,靠在枕邊睡著了。睡得太早,半夜就醒了,兩眼一抹黑??伤钟悬c冷了,習慣性的想扎進另一個被窩,卻發(fā)覺身邊空蕩蕩的,沒有任何人。 韓臨瞪著黑洞洞的床頂,瞪了半宿,天邊亮起來后才又睡著。 再醒也近中午,他不餓,總覺得藥還在喉底涌,沒有食欲,甚至又想吐。 中午送飯的人是吳媚好,韓臨不意外。倒是吳媚好很意外,站在門口抓著食盒愣了很久,還是韓臨叫她,她才回過神。她和挽明月一樣,也是看著他吃飯,沒說什么話,吃完給他留下藥,匆忙走了。 韓臨知道她在吃驚什么,他照不了鏡子,但記得挽明月往他脖頸出嘬吻的力道,嘴唇也還沒消腫,如此的模樣躺在挽明月床上,前兩天剛被下了春藥的挽明月床上,下不來床,誰都能看出點眉目。 …… 吳媚好沖進門里,剛一見面就跳起來,揮出一個巴掌,照挽明月臉上抽的。 挽明月一手攥住媚好的手腕,讓面前正在說話的幾個人出去,這才松開她,笑著說:“你這個樣子,容易讓人誤會我們兩個之間有什么事,以后不要這么沖動?!?/br> 媚好兩眼流下眼淚,問:“為什么要讓我去送飯?你不要說你不知道我的心思。你做就做了,為什么非要讓我看到?!?/br> 挽明月丟開她的手,只說:“你見了起不來床的韓副樓主,總不會趁機把他獻給別人去求賞。” 媚好哭得打嗝,后來停了哭,打嗝也沒止住。 挽明月倒了杯水遞給她,她只瞪著眼,絲毫沒有要接的意思。 挽明月笑笑,又問:“你看見他現(xiàn)在那個樣子了吧?你覺得怎么樣,是不是很落魄?跟你喜歡的樣子完全兩樣,對不對?!?/br> 媚好打著嗝,白了他一眼,沒有理他。 挽明月吹吹杯中的茶:“你和很多喜歡他的姑娘一樣,喜歡的是刀圣這個名號。韓臨最招人喜歡,是作為刀圣的時候,不是躺在床上的時候。 你們見到的韓臨,是龍門會上的韓臨,是高居暗雨樓副樓主的韓臨,是在湘西,一句話就把你從眾人手里救出來的韓臨。他在你們眼里永遠威風凜凜。 可刀尖上走的人,總會受傷,他去年幾乎躺了半年,我告訴你,他躺在床上快死的時候,只是一具皮相不錯,但瘦得形銷骨立看不出皮相的骷髏?!?/br> 媚好瞇細眼,強忍著打嗝,冷笑一聲:“所以呢,你想說什么?你想向我示威,說你在雪山救了他三個月,救了快死的他,就比我厲害了,就能睡完他隨便把他丟在屋子里?” “他總會被人睡,也會去睡別人,你遲早要知道。早知道,早見識見識他羸弱的樣子,不好么?總好過深深陷進去,又見識到他真正的樣子,氣得想發(fā)瘋?!?/br> 媚好皺眉反問:“你怎么知道我會發(fā)瘋?” 挽明月手中的茶杯猛摔向墻壁,瓷杯四碎五裂,鋒利的碎片彈得四處都是,媚好慌忙捂住臉。 之后她聽到挽明月用冷淡的說:“因為我已經(jīng)在發(fā)瘋了?!?/br> …… 韓臨沒想到晚飯的時候她又來了,一樣提著食盒,韓臨依舊笑著跟她打了招呼,她用干笑回他。 韓臨吃著飯的時候,媚好突然說:“我下午去找了明月副門主?!?/br> 韓臨夾了塊豆皮,嗯了一聲。 媚好又說:“本來是去找他說理。氣不過,見了面先是扇過去一個巴掌。沒夠著。他太高了?!?/br> 韓臨笑得嗆住了,說:“他做了什么你不高興的事?你告訴我,我高,等我傷好了,我去給你講理?!?/br> 媚好盯著他:“我是為了你去扇他巴掌的?!?/br> 韓臨聽了小姑娘為自己莽撞,只笑,繼續(xù)去夾菜:“唉,我沒什么事,幫個忙而已。他以后可是你最高的上司,給他點面子?!?/br> “他最近分明沒有什么要緊事,非要住到外……” “這是他的房間?!表n臨打斷她,端碗喝了半口粥,繼續(xù)說:“房間的主人想回來就回來,不想回來就不回來,有這么個理嘛。本來我來,也沒有提前告訴他,名不正言不順的。” 媚好看他吃完飯,把藥端出來倒給他,韓臨把藥接過,放到一邊去,笑說:“先涼涼?!?/br> 又問:“你很忙吧,以后他的很多事,都要交給你了?;厝ッΠ?,我這邊沒有事?!?/br> 媚好點點頭,又說:“以后都是我來了?!?/br> 韓臨笑說:“那很好啊,看漂亮的姑娘,比看挽明月下飯多了。” 媚好給他逗樂了:“你怎么也會油嘴滑舌?!?/br> 韓臨拿鼻子哼笑了一聲:“跟他處了這么些年,當然學到點皮毛,不就是不要臉嗎?!?/br> 媚好哈哈笑了,收拾完碗筷便告別走了。 如此過了兩天,這天晚上,媚好去送飯時,發(fā)覺韓臨在地上走,不禁眉開眼笑:“你能下床啦!” 韓臨也笑,道:“可算等到飯啦。當然,還有你?!?/br> “我是添頭吧!” “沒有沒有,就是今天特別需要這頓飯。” 媚好有點不好意思:“今天有點事耽擱了?!?/br> “你來給我送就不錯啦,真謝謝你?!表n臨又說他走路沒什么問題了。這兩天第一次在桌上吃,笑說,再在床上躺兩天他骨頭都要松了。 媚好最后遞藥過去的時候,小心地問:“你和他究竟發(fā)生什么了?” 韓臨拿筷子攪黑漆漆的藥汁:“是我做錯事了?!?/br> 他是不愿多講的語氣,媚好也不便再多問什么,收拾了碗筷,把挽明月交代她的話又說了一遍:“記得一定喝藥?!?/br> 媚好不太明白,韓臨這么大個成年人了,喝個藥而已,難道還讓人催??? 韓臨笑著點點頭,說:“謝謝你?!?/br> 稍晚些的時候,挽明月在給匕首淬毒,聽見房門被敲了敲。 他看了眼桌上的日程安排,確定今晚沒有要約見的人。而且最近找他的人多,房門根本沒關,他聽敲門聲聽得煩,往往都讓他們直接進來。疑慮之際,心想興許是哪個多禮的人,便道了句進來。 進門的人出乎挽明月的意料。 同挽明月見面,除非門鎖,他往往都直接推門進。有時候甚至從窗戶溜進來。 下意識的,挽明月站起身,要去關窗,韓臨攔住他:“不必了,我一會兒就走。也沒幾句話?!?/br> 挽明月見他也沒關門,只是站在門口那邊,笑著道:“你這話說的,好像我趕你?!?/br> 韓臨笑說怎么會,立在房門口,和挽明月隔得很遠,又說:“我是來告辭的?!?/br> 從前告別,韓臨從沒站得離他這么遠過。 挽明月怔了一怔:“行李收拾好了?” “嗯,先放在假山那邊了,就是正好路過,跟你打聲招呼?!?/br> “現(xiàn)在就要走?” 見韓臨點頭,挽明月站起身收拾桌上的東西,說:“要走怎么不提前說聲?我?guī)闳コ詡€飯?!?/br> “呀,真不巧,媚好剛給我送來,我吃過了。”韓臨笑著提議:“下次吧,下次見面你再請我?!?/br> 挽明月被他有理有據(jù)的拒絕,也不好再說,只問:“傷好的怎么樣了?” “你開的藥管用,好徹底了?!表n臨對他說,“要不是我唱歌難聽,我都想亮一嗓子?!?/br> 挽明月沒由來的想多留他一會兒,便問:“你要順著原路走嗎?” 韓臨失笑:“那不能,我前一陣在你們這里轉,找到了更方便的路。” 挽明月又問:“哪邊?我猜猜……” 韓臨打斷他:“桃花林,那邊把守得不嚴??词厥莻€武功很高的酒鬼,我拿桃樹枝跟他打了一架,交上了朋友,我喝的那一大壇酒是他給的?!?/br> 挽明月沒想到他遇上那位隱士,眼見韓臨轉步就要離開了,挽明月為叫住他,又追問道:“那你來的時候究竟走的哪條路?” 韓臨都依舊沒賣關子:“懸崖。我從你院子后頭的懸崖爬上來的。” “下頭那么湍急的江水……”挽明月一陣眩暈,他為來找自己,竟然爬了那深不見底的懸崖。 “沒什么,比你分明都氣短了,還要磕頭磕到山頂,容易多了?!表n臨說完便背過身要離開。 挽明月想攔住他,手慌忙去收拾桌上的東西,讓他先等等,動作太急,不小心被淬毒的匕首割出一道口子,一連串血從掌心滴落到桌上。 挽明月沒功夫顧自己,抬眼見韓臨都快走出門,只按住傷口,忙問:“你從哪里知道的?吳媚好?” 韓臨背身而立,并沒有看到挽明月手被鋒利的匕首傷,只一句話傳到挽明月耳中:“所以是真的了?” 挽明月忽然反應過來,韓臨在套他話,心沉沉墜下去。 這事給他知道并沒有什么,畢竟挽明月并沒有做什么虧心事。他是為套話這行為心冷,無關內容。 暗雨樓和無蟬門敵對成這樣,底下人說話都謹慎小心,挽明月要很費力氣的插科打諢,玩笑賣軟,才能與韓臨維持一個平衡。韓臨也明白這點,因此二人說話向來沒有那么多彎彎繞。卻沒想到從前這么多的努力,被韓臨就這樣隨手扔了。 “在山城的人跟人閑聊,無意聽來的。怪不好意思,這么貴重的東西,我當時不知道來歷,沒好好謝你。已經(jīng)收下了,也不好再還給你。就想著,也爬一爬崖壁,多少感受感受你當年是什么樣的心情?!?/br> 不知是毒藥發(fā)作,還是其他緣故,挽明月一陣心慌,忙從抽屜中取出解藥服下,藥效沒發(fā)作前,那毒叫人暈眩,他頭暈眼花的,強凝心神:“那天有雨,你不要命了嗎?!?/br> “我爬了一半雨才下起來的。崖壁上有山洞的,我去那里躲了會兒雨。山洞里頭有具骷髏架子,衣裳破破爛爛的,看不出樣身份,骷髏骨頭上有很多針眼,看樣子是暴雨梨花針。 避雨的時候也想過,要不下去算了,但你馬上要接任了,往后誰也不知道會是什么樣子。趁局勢還不那么緊張,我想來見見你,畢竟我的朋友里,還活著的,也不多了?!?/br> “后來我感覺雨要越下越大,就出來先往上爬,很滑,有好幾次險些摔下去?!表n臨有點受打擊,唉了一聲:“結果上去了,雨反倒小了,真是的?!?/br> 挽明月倒在椅子里,從抽屜中扯出繃帶扎住自己的傷,仍是暈,強撐著道:“不說你的好運氣了?” “那么大的雨,我都沒摔下去。沒摔個粉身碎骨,不就是運氣好嗎。”韓臨背對著他朝他搖搖手,“真走了?!?/br> 挽明月想起身去攔韓臨,可是毒發(fā)作,只能癱坐在靠椅中,使不上一點力氣。完全昏過去前,挽明月想,韓臨真的沒回一次頭。 再醒夜都很深了,他前兩天也一直住在這里,長燃著燈燭,所以今天也沒人來叫醒他。 挽明月閉氣運功試了一下,發(fā)覺毒早消了。他猜想昏迷至今,主要是困乏。 這幾日一到床上,他便翻來覆去,一天最多只睡得著一個時辰,夢中總見到韓臨,鏡子里臉上鼻上掛著jingye的韓臨,隨即渾身冷汗的醒過來。 能灼傷視線的人已經(jīng)走了,挽明月回到自己屋中。房間干干凈凈的,一絲韓臨曾經(jīng)存在過的痕跡都沒有。挽明月轉著看了一圈,終于在窗邊看到一只白瓷碗,碗底干結有藥汁,應該就是他叮囑媚好一定要看著韓臨喝的。 挽明月拿下窗臺上的碗,推開窗,往下看去,看見窗下的那片草地黑漆漆的,草葉上粘上藥漬。 挽明月又往遠處看,看到了山崖下滾滾的江水,一陣頭暈。 韓臨究竟是怎么想的,見他而已,至于冒著摔進洪水的危險嗎?那紅繩的來歷,韓臨又得知于何處? 明明在幾天前清理韓臨的那個晚上,挽明月就已經(jīng)決定放棄他了。他太乖了,他被往挽明月最不喜歡的方向捏塑,他毀了挽明月心里有關他的所有幻想。 那晚床上的韓臨睡沉了,挽明月為他涂藥,到后來都想閉上眼睛,想逃避他方才犯下的這些事。 挽明月的很多喜好,都分布在以韓臨為圓心所畫的圓上。因為過分體恤他,韓臨表現(xiàn)出溫柔承受的姿態(tài),卻在這個圓外。 圓心跑出圓,這個圓也隨之崩塌扭曲,不成形了。 挽明月呢,為了提起一點興趣,不得不牢牢控制住他,朝他施虐,像個強jian犯一樣,一點不顧體面。 挽明月并不恨韓臨,也一點都不怨他。 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他不該抱著僥幸的,他不該以為上官闕不下手,他不該以為上官闕教過的韓臨還會是原來的韓臨,他心里的韓臨。 埋怨別人簡單,最痛苦的,莫過于知道,所有都是咎由自取。 挽明月是個聰明人,為了不讓自己永遠痛苦,決心徹底斷掉。 做出這個決定后,挽明月合衣躺到韓臨身邊,腦中為自己分析利弊?;孟肴科茰缌?,前頭無盡的計劃也都沒有用了,好處是他再也不用費盡心思去找韓臨。 朋友和愛人可不一樣,和朋友輕松的斷掉是很簡單,很輕而易舉,隨處可見的事。 借此,挽明月還可以和暗雨樓斷的干凈些,少生很多事。物質他現(xiàn)在一點都不缺,但也不代表他可以拋去不要。聽起來很有意義,又叫人醒悟的一夜。 那天清晨,整宿未眠的挽明月起身,去收拾屋中的一切,自言自語道:“本來就有點病態(tài)吧,性幻想全部來自一個人。雞蛋還不能全放一個簍子里呢?!?/br> 擦拭那面沾滿精污的鏡子時,挽明月凝視著鏡子中滿面陰郁的自己:“你這樣自私的人,只是因為擔心未知,就會親手扼死一切的可能的人,這時候在自傷什么?沒有人了,你在做戲給誰看?” 為了斷掉,挽明月連房間都不回,希望韓臨也對自己心冷,覺得這個朋友不過如此。 事到如今,挽明月已經(jīng)不敢再去想是否真的奏效了,他看著滾滾江水,已經(jīng)想讓水朝西流,時間倒退。 他為什么要多嘴去問韓臨怎么來的? 他為什么非想多留韓臨一會兒? 他為什么把韓臨一個人丟在房間里? 他為什么要選擇放棄? 他為什么不在當年太原,那場皮影戲正演至高潮的時候抱住韓臨? 要是雪山被多困一段時間,不多,一個月就夠了,他見窮途末路,會不會伸出手,去向韓臨道出心意??晒适聸]有旁支,這些都只能成為一根無盡悔恨的針,永遠刺痛挽明月的心臟。 很多年前的判斷是對的,韓臨這種人,挽明月真的不敢惹。 很多年前的認知也是錯的,韓臨這種人,挽明月不可能不去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