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打拳

    天近黃昏韓臨才醒，上官闕已穿好衣裳，正往腰上掛玉佩，孔雀綠的穗子在淺色的衣衫上掃來掃去，給人感覺像是夏天的樹影。

    晚飯時屠盛盛準(zhǔn)時出現(xiàn)了，撓著頭發(fā)笑嘻嘻的說正好路過。

    他還住在樓里，不過是單間，樓里有飯?zhí)?，專門的廚子，條件較韓臨上官闕當(dāng)年在洛陽時好得多。在山上待了很多年，他和韓臨一樣吃慣粗食，和韓臨不一樣的是很知道好賴，就愛蹭一口上官府的好菜。

    太久沒見，昨晚又沒空，屠盛盛終于有機會，一邊往嘴里塞著菜，一邊對韓臨道：“副樓主，待會兒我們到外頭比試比試吧？”

    其實屠盛盛和韓臨關(guān)系很好，也自來熟，最早的時候一直叫韓臨一聲“韓哥”，韓臨也答應(yīng)下來。只是后來屠盛盛與紅袖拜了兄妹，紅袖又一門心思想認(rèn)韓臨做爹，他一個紅袖的干哥哥，要再管韓臨叫韓哥，該亂了輩份，這才一直叫韓臨副樓主。

    紅袖一面叫屠盛盛吃得慢些，一面說是呀，都這個時候了，有什么事大可以明天再做。韓臨出去的這些日子，她新練了支舞，想跳給他看。

    韓臨說睡了一天了，就當(dāng)過去提提神消消食。

    這一道盤問主要還是為了查jian細(xì)，對象主要是遠(yuǎn)行過的身處高位的人，上一級備好材料，就各項記載詢問下級，瞧有沒有哪里和材料上的不同。

    昨晚的講述并不正式，沒有同樓里的記述做比較，不夠客觀，韓臨見晚了只粗略說了大概，他從前也不是沒到船上睡覺隔了兩天再來報到的，流程還得要走，再去仔細(xì)講一遍。

    韓臨倒是不擔(dān)心，盡管他中途跑去無蟬門呆了半個月，但總歸他頂頭上司是上官闕，昨晚睡都睡了，應(yīng)該事不大。

    就算出了事，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他們兩個人的關(guān)系，并非是韓臨必須完全依照上官闕想法做事的那一種。

    大家都是獨立的人，韓臨不可能完全沿另一個人指的路，走得分毫不差。

    他此前是幫忙，是給予，他現(xiàn)在完全可以收回來。遲早都要結(jié)束這種關(guān)系的，要是師兄真的拿他上花樓說事，借這個機會，他攤開講明其實也省了很多事。

    二人是騎馬去的暗雨樓。顧忌安全，長相又招人眼，沒要緊事，時間又不趕，上官闕出門多是乘馬車。只有韓臨在身邊，他才會在馬背上閑散的逛京城。一方面是有能和韓臨一起露面的機會，他一般不會放過，另一方面，總不會有人不長眼來挑釁刀圣。

    暗雨樓雖叫樓，實際上是一片建筑，最常見的是兩層的平樓，位置最優(yōu)的是宏偉的主樓，建了有九層。

    來的路上樓里的人見到韓臨，都吃驚地掩著嘴說話，說的無外乎都是昨天韓臨不歸究竟是遇上什么事了，韓臨難免尷尬。

    在四層的時候二人分開，上官闕說去調(diào)點文書，讓他到頂層去等。

    不同于在五層的會客廳，樓主的休息室在頂樓，從沒有客人被請上去過。自頂層望下去，能俯瞰這一整片的街景，好像翻一番手，就能顛倒無數(shù)人的命運。

    韓臨下意識不喜歡這種巨人與螻蟻的對立。追根究底是他曾經(jīng)屬于砂礫，清楚上位者吹一口風(fēng)的威力。即便如今年紀(jì)輕輕身居高位，也傾向平視所有人。

    韓臨大多時候上來，都是一把手和二把手有重要的事單獨談。

    這次不算大事，韓臨不太清楚上官闕叫自己上頂層的用意，一面上樓，一面琢磨，心也隨著爬樓，慢慢提了起來。

    難道今天真要講明嗎？對他師兄，他總是不夠堅決。事到臨頭，韓臨又有點想將就過去的想法了。

    在頂層坐著等的功夫，韓臨暗暗告訴自己：“我又不是不占理?！?/br>
    等到上官闕單手拿一摞材料，另一只手端著托茶的盤上樓來，韓臨心情已然輕松不少。

    上官闕把茶遞給他：“到里間講?！?/br>
    韓臨端茶進了里間，里間是上官闕休息室，還有張臥榻，桌凳齊全，只是凳子椅子都墊了軟墊，以往他們說話，為圖舒服，都在這間休息室。

    上官闕隨后進來，韓臨想著待會兒說不定要講明，為壯膽，還給自己倒了杯茶喝。

    隨后上官闕看著韓臨張牙咧嘴滿面欲言又止的模樣，半笑著道：“喝錯了？”

    韓臨急按動壺上一個位置，又從里頭倒淡茶出來，喝進嘴里沖苦澀的味道。

    上官闕笑著坐到韓臨對面，拆開封紙，又問：“現(xiàn)在開始？”

    韓臨立起來，負(fù)手開始詳細(xì)的講這一路的事。

    其實他自己都知道自己多慮了，暗雨樓也不是天羅地網(wǎng)地四處布眼線，他有時候鉆進山里十天半個月，根本沒人能找得到他。況且無蟬門那邊暗雨樓很難滲進去，他到那里又不張揚，在暗雨樓的人看來，他只是憑空消失了半個月。

    這次韓臨也故技重施，把去無蟬門的那半個月?lián)Q成去川蜀的森林散心。果然，師兄也只閑閑翻著紙張，沒抓他的毛病。

    之后的返途就有跡可循了，他沒有做什么出格事，放心大膽一五一十全交代了。

    韓臨講到昨晚，見上官闕還沒出聲打斷，心里松了一口氣，心想著這個流程真是遭罪，改天提議廢了得了。

    “昨天下午到晚上這段時間，你到哪里去了?！?/br>
    “我到京城四處轉(zhuǎn)了轉(zhuǎn)，沒事不就行了?！表n臨很清楚，他昨晚的動態(tài)，樓這邊不會這么快就記下封檔，勢必不在上官闕的那一摞紙里。既然都說完了，韓臨又坐下，有恃無恐道：“以后別這么興師動眾的?！?/br>
    “你去哪里了。”

    “我不是小孩子了，又不是不回來。我好歹還有個刀圣的名頭，昨天那一出，傳出去，給人笑……”

    “我問你去哪里了。”

    知道說謊沒用，韓臨：“妓院?！?/br>
    上官闕放下手里的紙，抬起眼注視他。

    既然講明，韓臨也放松下來，靠進椅背，拿鼻息笑了兩聲：“你既然知道，何必還要再來問我。”

    上官闕沒有講話。

    韓臨甚至有余裕去給自己倒一杯茶，杯沿蹭著嘴唇：“你可不要告訴我，你先前不知道我去妓院。”

    韓臨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愿意朝那個方面去想，他總想做師兄眼里那個好師弟，不想違背師兄的期望。盡管這種期望細(xì)想完全沒有道理。

    可他還是不想搞得太難看，畢竟得有十年的交情了，真要決斷，就跟心口上割rou似的。

    想到這里，韓臨又軟了心腸，那些決斷的話，決定過些時候再說，放下瓷杯，起身道：“沒事了吧，沒事我就先回去了。”

    但韓臨并不知道，上官闕發(fā)作的點，正在于預(yù)示到他即將失控。

    “十月初二到十月十四，你又到了哪里?！?/br>
    韓臨清楚他沒有證據(jù)：“川蜀的密林，你讓我去散心的?！?/br>
    “這上頭寫你消失在山城外，再出現(xiàn)也是在山城外?！鄙瞎訇I聲調(diào)平穩(wěn)地復(fù)述紙上內(nèi)容，再一次抬眼，戳穿韓臨的謊言：“你去了無蟬門。”

    韓臨沉默。

    “去找挽明月？”

    韓臨仍然用沉默承認(rèn)了。

    “你不想要命，大可以告訴我，我還會幫你尋個墳塋。免得在無蟬門遭人暗算，給人丟到深山，被狼叼去，尸骨無存。”

    上官闕語調(diào)平緩，內(nèi)容卻教韓臨聽得頭皮發(fā)麻，不由得打斷他——

    “我不會有事的?！表n臨頓了頓，又說：“何況還有挽明月在?！?/br>
    上官闕面上露出一縷笑：“你要想清楚，他可今非昔比了。”

    “那也不是現(xiàn)在，他現(xiàn)在還沒接任?！表n臨轉(zhuǎn)過身，意欲往門口走。

    上官闕朗朗笑了兩聲，韓臨聽得背后笑聲，覺得不自在，停住步轉(zhuǎn)過身：“況且我又不是打不過他。”

    上官闕也站起身，快步走到門邊，反手?jǐn)Q住門，將背靠在門上，冷冷的審視韓臨。

    休息室不算大，門一關(guān)，壓迫感很強，韓臨高昂著脖頸，一點沒有認(rèn)錯的跡象。

    見韓臨再不言語，上官闕嘆了一口氣，像是對他沒有辦法：“青樓以后不要去了，以后你也不要再去找挽明月了?！?/br>
    “為什么？”韓臨沖口反問。

    上官闕皺眉：“昨天鬧出這么大的事，好在你沒出事。你有沒有想過？這種事再發(fā)生一次，以后你要真遇上危險，別人也不會當(dāng)回事看?！?/br>
    “我不會去一趟妓院就會沒命?！表n臨摔過頭，余光見上官闕雙唇欲動，韓臨先他道：“你不要再提年初滁州那陣紫煙了，那次確實是我的倏忽，但我不會犯第二次了！”

    上官闕一步步走近，睞起眼睛，“你就非要去青樓？那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也不知道上官闕會不會拿當(dāng)初的話對他講，于是韓臨低著頭，在他可能說出口之前，道：“我現(xiàn)在還能正常地喜歡別的姑娘嗎？即使不去青樓，我被你上了這么多次，能夠問心無愧對我將來的妻子說我一直滿懷希望直到等到她嗎？”

    對于妻子，要過剩下半輩子的人，得坦誠。不坦誠，會在心里結(jié)成疙瘩，每次血液流過那里，就要心跳不穩(wěn)。

    可是給男人上了一年，以后不知道還要被上多久，甚至越被上越爽這事，太不要臉了，韓臨根本不想講出來。

    至于睡女人，偶爾恍惚，眼前出現(xiàn)上官闕的臉，不止不會嚇到，還會更硬這種事，韓臨準(zhǔn)備把它帶進墓里。就算好看，那也是他師兄呀，他這是被cao得人都暈了。唯一堅定想的，就是他這種人，還是不要去禍害別人的女兒、別人的meimei好。

    童年的一半在鄉(xiāng)下泥地里滾，一半四處逃荒討生活，韓臨錯過了觀念被捏塑最好的時期。后來在臨溪，謝志山也是口拙的人，只用命他背書的方式教他仁義禮智，作用很有限，不過總算是趕上了人成型的最后一段時期，令韓臨記住了故事里什么是好，什么是壞，什么不可以做。

    總歸最好的時期已經(jīng)過去了，這個孩子見慣了苦，連死都見得一點不奇怪，被經(jīng)歷錘煉得性子麻木，因為這些，到后來韓臨也沒成為道德觀念強的人，是非觀很樸素。

    第一次殺人所有人都犯惡心，連上官闕都變了臉色，只有韓臨仗著那天飯?zhí)萌松俨粩D，一股氣吃了往日的兩倍。這件事后來也被當(dāng)成罪狀，成為人們控訴他的冷血的力證。

    韓臨只在乎自己認(rèn)為重要的人，比如師父，比如師兄，比如朋友。盡管韓臨手上的人命數(shù)不勝數(shù)，讓他去殺朋友，他還是掙扎好久。

    人終究有軟肋，比如韓臨唯獨在乎家庭，他家中有個meimei，不知死活，不知流落何處的meimei。女子婚配是一生的大事，他爹娘臨死前，也是希望他確認(rèn)meimei有個安穩(wěn)的歸處。

    受制于饑荒和時間，韓臨找不到韓潁，可他一直記在心里。韓潁自小被送了人，要是哥哥都忘了她，也太可憐了。因為韓潁，韓臨對別人的meimei一向很照顧，也不忍心因為自己，毀了她們的一輩子。

    聽完韓臨那一席話，上官闕將背靠在門上，閉上眼，沉重地呼吸了幾聲。

    韓臨看不了他這個樣子，垂下眼不看他，堅持繼續(xù)道：“如果你的meimei還活著，你會愿意讓她嫁給我這樣的人嗎？”

    “咚”，沉悶一聲，門板被拳頭砸了個洞，從中能瞥見外室上官闕常坐的那張紅木素椅。

    韓臨嚇得往后退了一步，突覺一陣風(fēng)朝他沖過來，脖子被緊扼住，是幾乎要將他喉嚨捏斷的力道。

    上官闕拿住他的脖子，將他按在臥榻上。

    韓臨大腦一片空白，一雙眼驚恐的盯著臉前的上官闕，只見那副沉靜的面容中透著不可遏制的怒氣。

    上官闕沉聲說：“我的meimei都已經(jīng)死了，不要用死人給自己找借口?！?/br>
    韓臨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從喘不過氣的喉嚨里，嘶啞著擠出氣，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口不擇言?！?/br>
    上官闕面色鐵青，韓臨很少在他師兄臉上看到這種不好看的神色，他也知道自己碰到禁忌了。猶豫了一下，韓臨伸手去解自己的衣帶。真好有床，師兄既然生氣了，那就讓他開心點。

    他指著門上那個洞，請求：“能不能先找個東西擋上？”

    幾乎是立即的，扼住呼吸的那雙手松開了，上官闕眼中帶著不加掩飾的厭惡。

    這種嫌棄的眼神韓臨認(rèn)得，前不久他在山城的鏡子里見過。韓臨知道自己又做錯了，跟挽明月那晚一樣，他一定又做錯事了。

    韓臨等著他給自己一個巴掌，卻遲遲沒有等到。上官闕已轉(zhuǎn)過身，只留給他一個修長冷淡的背影，好像不想多看他一眼。

    也不知道上官闕會不會拿當(dāng)初的話對他講，于是韓臨低著頭，在他可能說出口之前，道：“如果韓潁找到我這種人，我身為哥哥，也不會同意這個選擇?！?/br>
    上官闕轉(zhuǎn)過半張臉：“哦？所以你說這么多，都是我的錯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br>
    韓臨沒說話，或許他潛意識里就是這個意思。

    “韓臨，我問你，我逼過你嗎？”

    韓臨垂下眼搖頭。

    “你怨我什么，我們今天大可以講清楚?！?/br>
    韓臨低頭只道：“我不怨你?！?/br>
    上官闕話里竟帶了笑：“我看不像?！?/br>
    話說完，轉(zhuǎn)身回到桌前，上官闕敲敲桌案，示意韓臨看過來，冷笑道：“刀圣，你還沒發(fā)現(xiàn)你少了樣?xùn)|西？”

    韓臨聞聲略怔，從床上爬起來，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桌上抽屜被拉開，里頭的東西被上官闕扔到桌面上。

    看清那物什，韓臨頓時像給人掐住脖子，呼吸險些都上不來，此前所有的堅定和從容都沒了影。

    “試問刀都丟在妓院的刀圣，能抗住幾個人的夾攻？”

    話落，上官闕將佩刀朝床上的原主人扔了過去，一并交代：“粗心大意最是要人命?！?/br>
    韓臨抬手接住自己的佩刀，緊緊握著刀鞘，絞緊嘴唇坐在床邊不講話。

    “色欲毀掉的人你見得少？”

    韓臨澀澀開口：“我是為了趕回來見你，太急了，才忘了……”

    上官闕一口攔斷他：“怎么？借口剛用完我的meimei，這次又用到我了？好玩嗎？”

    響亮的一記耳光，上官闕也停住口。

    臉頰疼得叫人流淚，韓臨的手掌發(fā)麻，緩了一會兒，才又說：“我沒有，真的沒有，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剛才太急了，沒動腦子，我下次不會再犯這種錯了，無論是提你的家人，還是把刀給丟了這種事，我發(fā)誓，真的不會再犯了?！?/br>
    “很多事情，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br>
    韓臨低著頭，眼淚順著鼻尖往下滴：“那只是妓院，不是什么刀子拼刀子的地方，哪里會有那么嚴(yán)重？”

    “yin色最容易叫人大意?！鄙瞎訇I這句話倒是真心實意的，親身實踐的，有感而發(fā)的。

    韓臨咬著嘴唇，半天，才鼓起勇氣抬起被淚水浸得濕漉漉的臉：“就算，就算……”

    韓臨說到這里哽了一下，那即將脫口而出的設(shè)想他不可能擁有了，可那是他從小到大最想要的，他有點貪戀的將設(shè)想在喉底轉(zhuǎn)了幾圈，喘了好幾口氣，才依依不舍地將它說出口：“就算我現(xiàn)在老老實實，按照你想的，以后安穩(wěn)娶到妻子，我和她也要有那種事要做。孩子太早見著鋒利的東西不好，帶孩子的時候我也得把刀放起來。哪會時時刻刻把刀配在身上?！?/br>
    “我要求你和你妻子行房事的時候也要佩刀了嗎？你要把你妻子和青樓女子放一起比較？你不覺得這是對她的不尊重？”

    “可我和你上床，我也摘刀的啊?！?/br>
    “你扯出這么多，無非是不愿意改正?！鄙瞎訇I斂眉：“和我上床你會把刀都丟了？韓臨，不要偷換概念?！?/br>
    韓臨緊攥著刀，想說很多話，可最后都塞在喉嚨里，他最終別過臉：“是，你總是對的?！?/br>
    上官闕快步走來，擰過他的臉，掐著他的兩顎道：“你把話說清楚。”

    韓臨摔頭，甩開下巴上的手，握著刀站起身，就要往門外走。

    上官闕牢牢攥緊他的手腕，“你要到哪里去？”

    “你管不著?！表n臨使勁抽手，可上官闕用的力氣太大了，韓臨手腕以下幾乎全變成了血液凝滯的青紫。

    一股血沖上頭頂，韓臨壓著火，嘶啞著嗓子道：“我找的人很干凈，不會傳給你什么臟病！我的朋友現(xiàn)在還不想殺我，就算想殺我，也不是現(xiàn)在！你還要什么？”

    “你覺得我想要什么？”上官闕緊握著他不許他走，又道：“你要考慮考慮影響……”

    韓臨抑制著，情緒終究是壓不住，他崩潰的朝上官闕大喊，“什么影響！我能有什么妻子！我現(xiàn)在都這樣了！你真的不知道嗎！”

    接著攥起拳頭，連砸門三下，在門板上捅出三個洞。

    “你還是怨我?！鄙瞎訇I冷冷的道。

    “是！我是怨你！不是你難做，誰稀罕穿著這身皮，做朝廷鷹犬天天去殺我以前的兄弟們！如今的暗雨樓和以前的殘燈暗雨樓是一個東西嗎？但我怎么能不管你！”韓臨哭著朝他喊，一把揮開握在腕上的手，恨得一拳朝他砸去：“你是我?guī)熜职?。?/br>
    上官闕沒有躲，那記力道極重的拳結(jié)實砸在他的右眼上。

    韓臨沒有看他一眼，抬腿踹開門，大步走出屋，下樓乘馬，連夜出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