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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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誘惑 從京城到臨溪,一去一回加上師叔師侄敘舊,總共沒花太長時間。只是這一來一回,驚起的波瀾卻使江湖震動。 這次伏擊暗雨樓沒有封消息,天下的人都知道兩個幫派間勢必有一場殊死較量,可事到如今,竟是兩派中主和曖昧的韓臨率先與挽明月撕破臉,著實令人唏噓。兩人雖非同門,畢竟也有從小到大的交情。 韓臨回臨溪期間,上官府后院的湖里又放了兩輪魚,到這年年關(guān),韓臨再回京城,都能在后院湖的冰上鑿洞雪釣了。 雪釣?zāi)翘祉n臨在亭子下燒了柴火,后來火焰竄得齊腰,招來屠盛盛取暖,紅袖和傅池見火好,到后廚抱了幾疙瘩番薯,埋到煙灰底下,圍坐著火堆閑聊起來,近晚時上官闕回家,聽說韓臨回來了,粗略問了兩句,上樓拿了件狐皮大氅,也來看雪。 嘈嘈雜雜,冬天魚都給餓瘋了,人聲驚擾,也不妨礙上鉤。釣上大的,韓臨直接甩給傅池就地處理,在吃上屠盛盛總是很勤快,跑去后廚拿來料汁涂抹,蔥葉捆起塞進(jìn)魚腹,樹枝串起撒上鹽,擎到火上去烤。 上官闕來時,正巧有大魚上鉤,一尾紅鯉。韓臨很高興地捧在手中給人看,剛一回頭,就見到在亭下合傘的上官闕。錦衣狐裘最襯人,白狐毛領(lǐng)捂著上官闕一張臉,顯得貴氣非常。 漫天雪色里,那鯉魚紅得像血凝在身上,韓臨手中發(fā)虛,那魚尋機猛掙動一下,噗通一聲遁入冰碧的湖水中。 他們聊天,韓臨依舊握著魚竿,冰下一涓紅色的游魚,細(xì)流一般掠過,水紅漾漾的,好像幾個月前他捏死那些魚的血。韓臨眼前發(fā)昏,恰在此時大魚咬勾,魚竿被大魚拽下水去,一尾細(xì)舟似的在湖上橫沖直撞,引來圍火的少年們一陣驚呼。 天寒,夜來得也早,此刻三個年輕人已有些冷,追跑著回屋去,湖邊只剩了兩個人。 韓臨足尖點水,從水面上撈回來魚竿,那尾大魚被鐵鉤劃得滿嘴鮮血,韓臨取下鉤放它回去,望著湖道:“水里新放了好多紅色的魚?!?/br> 上官闕說是。 韓臨原本要將疑問說出口,頓了頓,轉(zhuǎn)回臉去收魚線。 左不過是罰自己的一個方式。每次韓臨都明白,可每次都要去問,不愿意相信上官闕是這樣的,活生生像個傻子。上官闕不煩,韓臨自己都煩了。 忽然間,身上厚實地一暖,綿綿的暖意里攜著一股清淡的苦香,韓臨半側(cè)過臉,一身單衣的上官闕勾過手為他系上大氅的衣帶,接著才從臂彎中拾出那件冰涼的大氅,披到自己身上去。接著又見上官闕卷起衣袖,彎下腰去撈魚網(wǎng),擰瀝魚網(wǎng)上刺骨的湖水,催韓臨快些動作,說雪要緊了。 二人回去時正上著菜,三個年輕人聽見動靜看過來,兩個人又轉(zhuǎn)回頭去喝熱茶,只有傅池驚道:“樓主的狐氅怎么披到韓副樓主身上了?” 紅袖和屠盛盛繼續(xù)喝熱茶,上官闕跟韓臨脫下毛氅入座,沒有人搭理傅池。 傅池以為他們沒聽見,張嘴剛要重復(fù)一遍,腿卻被輕輕踢了一下,他轉(zhuǎn)眼看向紅袖,女孩沒有理他,只一味地喝著茶。 他滿心疑問地正回臉,就聽身邊的屠哥夾菜時候抽空說:“以后你就習(xí)慣了。” 吃完飯韓臨想起餌料盒落在湖邊,起身回去拿,走到門邊,上官闕叫住他:“披上衣裳,省得著涼?!?/br> 寒風(fēng)嘶嘶,韓臨頭都不回地鉆進(jìn)雪里。 或許是飯后在湖邊逗留太久,第一股jingye射進(jìn)身體里時,久違地又燙了一下韓臨。韓臨不肯露怯,不動聲色地熬到射完退出去,趁著上官闕下床去喝水,才伸指勾開合攏的xue口,想讓里面灼燒的熱漿快些淌出來。 上官闕太長進(jìn)得太深,那東西攢得又久,三月不見全留給了韓臨,黏稠非常,在甬道里攜著不褪的熱緩緩地流動,好像要煎熬過每寸xue道一樣,韓臨甚至被燙得渾身酸軟坐不起來。 又寒又熱,韓臨瑟瑟發(fā)抖,睜開眼想強撐起身,卻發(fā)現(xiàn)上官闕不知幾時走回床邊,喝著水,黑眼睛靜靜地看著他動作。 見韓臨發(fā)現(xiàn),上官闕擱杯,脫衣回去,就著韓臨手指勾開的xue口cao頂了進(jìn)去。剛剛被男人侵犯過的甬道認(rèn)得他,溫順地向他敞開,被他撐開每一寸褶皺。 上官闕cao弄十?dāng)?shù)下便退出來,攬腰抱赤裸的韓臨到腿上,拽過今晚那身韓臨不肯再穿的白狐毛氅蓋在他身上御寒,伸指到cao開的xue道內(nèi),曲撐著rou道,一觸到j(luò)ingye立即挖了出來。 一挖出去,韓臨渾身松了勁,軟掛到上官闕身上喘氣。 上官闕抽出手指在狐氅上擦凈,笑著說:“這衣裳你弄臟了,我不要了。” 韓臨哦了一聲。 上官闕單臂摟住他,拿來瓷杯,推推他要他轉(zhuǎn)過臉,喂了他點溫水:“都說了會著涼。罰你穿一冬這身皮毛。” 還以為他又要發(fā)作,沒想到輕落落放下,韓臨反倒嗆住,咳得震天動地,啞著聲說:“你太濃了。” 韓臨是鋒利的長相,此刻裹著白狐毛氅,好似沁滿糖霜的刀片。 上官闕嗜甜,埋頭咬在他鎖骨上:“是你走太久了。” 疼痛之余,韓臨的心不免又軟了一下,真恐怖。 韓臨輕咳一聲:“每次我長期在外,不都是因為你讓我在外頭殺人嗎?你記得清你害死了多少我的朋友。” “你也殺了我?guī)煾??!鄙瞎訇I埋頭在他頸窩:“那天大火封山,朗月高懸,你許給我一個承諾。你還記得你承諾過什么嗎?” 韓臨不曾想他會提起這樁舊事,不由心中一緊。這始終是韓臨的心結(jié),拂開記憶的灰,卻還是一個難解的死結(jié)。 見韓臨低臉不開口,上官闕抬起臉來,扳高韓臨的下巴,為他重復(fù)了一遍那個珍貴的承諾:“從今以后,你做什么,我都會在你身邊。” …… 過年時家里來了個客人,稀客。 借住那日見天晴雪融,易梧桐帶佟鈴鈴去湖邊散步,佟鈴鈴牽著她的手,如數(shù)家珍同她講這湖花了多少錢,又取出腰間竹笛,吹了一支曲子引魚過來,指著跟易梧桐講這湖里的觀賞魚多名貴。 “老聽為哄美人一笑,誰誰豪擲千金。我們上官樓主這樣絕頂?shù)囊粋€美人,”易梧桐矮身瞧了瞧湖邊的紅魚,小聲在佟鈴鈴耳旁邊編排上司:“也有這種低三下四的時候?!?/br> 二人笑了一陣,見天寒,又回屋中去,回屋路上正見方才不在家的韓臨在空地磨刀,磨完空舞幾下,又繼續(xù)磨。 太陽大,只見亮光亂抖,見慣了殺陣的人看,難免一陣體寒。 三人寒暄一陣,得知他方才到外頭釣魚去了,給上官闕叫回來陪老朋友,抽空整整新刀。 聽見出去釣魚,又見上官闕端藥碗走過來,易梧桐與佟鈴鈴眼神輕觸了一下,盡在不言中地忍著笑意。 人來人往,上官闕當(dāng)眾遞一勺藥到韓臨嘴邊,韓臨躲了一下臉,但還是聽話地喝了那勺藥,之后接過碗說我自己來吧。上官闕遞藥給他,又旁若無人地去正他身上歪了的毛氅,叮囑說慢點喝,喝快了你又要吐。 佟鈴鈴從頭到腳掃了他幾眼,在旁夸說:“韓副樓主穿上這身白狐皮可真顯俊氣?!?/br> 不知是這句話,還是藥苦的緣故,韓臨喝完藥臉色很難看,干嘔好幾下,上官闕在后頭撫著他后背關(guān)切地問:“不舒服?” 韓臨捂著嘴快步往樓上走了。 三人目送他走遠(yuǎn),上官闕轉(zhuǎn)過頭來,眉眼又歸溫和疏淡,易梧桐叫佟鈴鈴先去休息,她與上官闕有正事相商。 易梧桐稱得上上官闕心腹,在門內(nèi)一人之下的地位,絕大多數(shù)事都能自行敲定主意,她聰明,清楚上官闕的底線是誰,又深知上官闕對暗雨樓并無深戀,只要在他接手的時候不塌了就成,如此一來她也舒服。她此行來一趟京城不容易,自然有正事要面談,不過那些不緊要,緊要的是另一樁事,頭等大事。 “我知道你有非殺他不可的理由,可他不是那么好殺的?!?/br> 上官闕點頭:“我知道?!?/br> 汴梁事發(fā)時易梧桐并不知情,韓臨向挽明月拔刀的消息傳進(jìn)她耳朵時,她簡直以為聽錯了。之后連寫幾封信送來京城,上官闕的答復(fù)皆是寥寥。 易梧桐站起身來,雙手按桌前傾著身體:“挽明月除了跟韓臨那層干系,他還是無蟬門門主,挽明月肯陪我們玩,在面子上小打小鬧,喊幾聲口號,樹幾張旗幟,糊弄糊弄一身熱血的人,少些傷亡。我以為這是我們心知肚明的事?!?/br> 上官闕點頭,為她倒了杯水。 “山城的那些老東西盡管看不慣挽明月,但耐不住他會做人,要是沒了他,他背后的猢猻勢力,斷不會選擇吳媚好一個小姑娘,吳媚好不可能如白瑛安排的那樣坐穩(wěn)位置。無蟬門舊一代的老人們有一個算一個,哪個不把暗雨樓視作眼中釘?shù)??要是真換成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老家伙,平靜了兩代的仇怨又要再起,此后要流多少血?” 上官闕點頭:“我知道的。” 易梧桐擰眉:“你清楚這些利弊,還是要殺挽明月?” 上官闕說:“我只是讓韓臨去殺他。韓臨殺人有很多步驟,你不要著急?!?/br> 對于上官闕這個上司,易梧桐向來覺得沒有必要去做他肚里蛔蟲,可此刻真是恨不得鉆進(jìn)他腦子里,想弄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認(rèn)識挽明月,應(yīng)該清楚他的脾氣。一個人只要向他亮了刀,他與對方只有……” 易梧桐沉聲:“恩斷義絕?!?/br> 真是用意歹毒。 “我要挽明月知道,只要我一句話,韓臨隨時可以對他拔刀相向?!鄙瞎訇I目露笑意:“至于他的命,留與不留,區(qū)別倒不大?!?/br> 當(dāng)晚滿桌的家常菜,一桌只有佟鈴鈴一個人吃不慣,嫌太淡沒味,沒什么興致吃飯,就托著下巴看桌上的動向了。 前不久剛?cè)浅龃蟮湹耐朗⑹⒙耦^吃飯,不敢看曾叮囑過他那妖女不好惹的佟鈴鈴;上官闕養(yǎng)女的小相好這晚也來了,這孩子是傅杰豪的獨子,在洛陽時佟鈴鈴見過他兩面,面目生得四平八穩(wěn),脾氣也有些傻氣,這天在飯桌上她出言逗了他兩句,摸出他是個實在人,舒紅袖眼光不差。 上官闕跟桐桐應(yīng)酬,以茶代酒講些場面話,只不過他講得隨意,隔一陣就要扭過頭給韓臨夾菜,不許韓臨喝酒,沒完沒了地問長問短。滿屋的人都跟瞎子聾子似的,全當(dāng)看不到,只有傅池不時困惑地朝這邊望過來一眼。 上次見他們兩個,上官闕還是秉公執(zhí)法的腔調(diào),哪像現(xiàn)在這樣,理直氣壯得好像韓臨已全須全尾都是他的。反叫佟鈴鈴懷疑起來,莫不是從前猜錯,他倆是一對純粹的好兄弟? 一面想著,她也忍不住,到桌子底下勾住桐桐的手指,輕輕晃起來。 佟鈴鈴耳朵靈,又嫌悶,好開著窗睡,老覺得大半夜能聽到樓上床在響,后來一打聽,才知道上頭住的上官闕。 她醒得晚,晌午時分才起,到窗邊洗漱,那幾日天好,眼前刀光晃來晃去,開始的時候追著找,見是韓臨又挽著袖子在磨刀。最開頭還覺得新鮮,她是知道他們這種使刀的,對武器的打磨在意得像樂師校音,就撐著頭看。 后來見韓臨日日磨,那磨刀聲又刺耳,佟鈴鈴越發(fā)不能忍,這日終于走下樓去找他:“你這天天磨刀干嘛啊,聲音又難聽,怪嚇人的?!?/br> 韓臨的回答更嚇人:“我要殺人。” 易梧桐和佟鈴鈴住到上元節(jié)才回洛陽,雪中目送馬車走遠(yuǎn),韓臨一轉(zhuǎn)身,見上官闕眼睫上粘了絨絨的雪,又默不作聲地望著他笑。 似乎是只顧著笑,上官闕往街里走時,不慎踩到小孩子潑出來玩耍的冰上,韓臨下意識攬腰扶住他:“小心!” 上官闕轉(zhuǎn)頭看著他,是有些吃驚的模樣,點點頭:“多謝?!?/br> 韓臨發(fā)覺這是不該有的關(guān)心,攥拳拉開距離。上官闕依舊一廂情愿與他說話。 這次再見面,對著韓臨,上官闕老是這樣,此前的猜忌和喜怒無常,伴隨韓臨向挽明月拔刀,頃刻間煙消云散。 走到門口,上官闕執(zhí)起他手,偏頭拿臉給他捂手,問:“冷嗎?” 隆冬落雪的下午,街上人少,送走客人的背后家宅,卻是人聲不絕,家丁的視線往這邊匆匆一掠,再就收走了,并無任何駐留。近一月以來,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樣的疼愛已成常事,人言方面,難免不太平。 補陽提氣的藥日日喝,雪天里吹著風(fēng)都不覺凍。韓臨搖頭說不冷,眼睛麻木地從府內(nèi)來來往往的家丁身上轉(zhuǎn)回來,不再試著抽手,拇指捺了捺上官闕的嘴唇:“你滿意了?” 上官闕開口輕輕咬了一下韓臨的手指,笑著說:“猜猜?!?/br> 手貼在上官闕臉上,心口跳得都發(fā)疼。 指稍掃掉他眉睫上的雪,韓臨問:“殺挽明月定在什么時候?” 軟垂的眼皮撩起看了韓臨一眼,白雪只顯得那雙眼睛愈發(fā)黑沉,上官闕正回臉,捧定他手,呵熱氣暖著,鼻息笑出幾縷白氣:“你很想殺他?” 韓臨偏過眼像是想了一想,才又看向他,笑出來:“我要是講我很想,大概你也不會信?!?/br> 上官闕眨眨眼睛,睫毛上的雪花撲簌簌往下掉。 “現(xiàn)在你是安定了,可是你貪心。你總是不滿足。”韓臨頓了一下,無奈地笑著講明自己的境地:“到時候,又要來折磨我。真是的,你不煩,我都要煩了。破局的辦法我想了好幾個……” 上官闕揚睫:“說說看?!?/br> 韓臨伸出三只手指,彎回去一只,給他支招:“你割斷我的手腳筋,叫我站都站不起來,再也不出去沾花惹草。”見上官闕興致缺缺,他又掰彎第二根指頭:“要么你殺了我?!?/br> 雪下緊了,耳邊依稀能聽見沙沙的落雪聲。 上官闕拂掉他肩頭雪,拍拍他的臉:“胡鬧。” 韓臨嘻笑兩聲,折回第三根手指:“我也覺得不靠譜,所以才有第三個選擇。你往后退兩步,他們又在往這邊看,我小聲告訴你?!?/br> 上官闕輕挑長眉,退兩步叫他挨過來。 一雙手從飛雪中襲出,鋼筋鐵骨一般緊箍住上官闕的脖頸,力勢推得上官闕連退幾步,恍惚像被砸在青磚院墻上。 頸項上的力道在縮緊,耳邊嗡嗡亂響,雪中韓臨眉目模糊。 耳鳴聲中,他聽見韓臨講—— “要么我殺了你?!?/br> 話聲落了不久,頸上的力登時就全收了。稍后,韓臨彎下身,與地上的上官闕平視,手背托起他的下巴打量。 “快要被掐死了,怎么你的臉也就是比平時紅一點。”說完,韓臨親在他冰涼的頰邊:“不愧是叫我沒出息的一張臉。” 韓臨扶起上官闕,拉高領(lǐng)子掩住他頸上發(fā)青的掐痕,回到家丁能看到的區(qū)域,就又是一片和睦。 韓臨扶腰攜他走過門房:“自從認(rèn)識你以來,你在我這里都只排在師父后頭,后來師父沒了,你就是最重要的。小時候你的點撥教我很多,這兩年你好像換了個人,可是我拒絕不了你。我怨過你,討厭過你,可總是不徹底,輕而易舉就又對你心軟,又要……” 走進(jìn)家院,有人遞來傘,韓臨將到口的喜歡頓住,撐傘給上官闕打上,等人走了,又說:“可是你又放心不下,我能怎么辦呢?挽明月是不能亂殺的,這我知道,可是不殺了他,不斷了我的后路,你怎么肯放得下心,怎么心滿意足,怎么叫我日子好過一點?!表n臨笑著說:“至于江湖,亂就亂了,我不在乎。江湖本來就不該平靜?!?/br> “在汴梁的時候挽明月提了讓我跟他走,我沒有答應(yīng)。那時候我想,如果我跟他跑了,你又要發(fā)瘋。要是逃了還被你抓回來,免不了一頓折騰。” 上官闕從他手中接過傘,往他那邊讓了一些傘面。 “挽明月是那樣步步為營的人,我一拔刀,他再也不可能相信我,但他對我有些情分,對你,卻只會欲殺之而后快。我確實對他有感情,可是我的友情愛情,為了你,總是像紙一樣易破。何況當(dāng)年殺你師父的時候,我向你承諾過,我會保護(hù)你?!表n臨在檐下回身,望著漫漫雪地,手指搭上腰間的刀柄,眉目堅定:“只要我還活著?!?/br> “快刀斬亂麻?!表n臨刷的一聲拔出長刀,雪天尤顯刀寒,驚起階下鳥雀。 他對上上官闕的雙眼:“我們之間太復(fù)雜,不如叫他簡單些?!?/br> 上官闕與他對望,手指握住腰間垂下的孔雀綠穗子:“你在示愛?” 韓臨用殺死挽明月,這個與他共過甘苦的好兄弟,向他示愛,勸讓他放下戒心。 “當(dāng)今江湖,欲上青天挽明月最難殺,黑市他的命價最高?!背H盏拇蚰チ钿h利刃薄,刀可鑒影。拇指輕拭刀背,韓臨望著刀面的人臉:“最美的人要用最貴的聘禮求親,我用這條最貴的命,你說好不好?” 誘惑叫上官闕不住捏緊母親留給他的這件東西,在心中提醒自己,世間好事盡如琉璃,如彩云,都不堅牢。能把人長久握在手中就好,摸不見的感情,他不能貪。 上官闕松開穗子,扔下傘,捧住韓臨的臉:“逢冬你體虛,春時燕回巢,是殺人的好時機?!?/br> 感情易碎,喜歡更是維系關(guān)系的下下策,他瞧不上韓臨的喜歡,可他想要。 他好想要。 …… 汴梁赴約后,挽明月的頭上,好像永遠(yuǎn)浮有一片雨云。 被人盯上很不舒服,每多活的一天都像偷來的。別人挽明月可以不介意,但這次盯上他的是那個刀圣韓臨。能將后背交付的最好的伙伴,最棘手的敵人。 門主不可能永遠(yuǎn)的龜縮在山城,滅自己志氣是兵法大忌。那半年挽明月所有事都照做,只是身邊帶著很多護(hù)衛(wèi),韓臨卻并未前來索命。 因為是好兄弟,挽明月這條命,韓臨留了半年。 次年三月,自敦煌返回山城,途經(jīng)天水,韓臨腕帶間雜半黑半紅相思子的紅豆手串,領(lǐng)暗雨樓三十人在此處等他。 仲春雨多,但這一月的春雨于他們所有人,都不是好的回憶。所有人的身上,血摻著雨混著泥,血泥干在臉上,繃緊結(jié)塊,再開裂,雨把春寒又卷上來,濕透的衣裳冷如玄鐵。 雙方傷亡慘重,一隊逃,一隊追。韓臨盯著挽明月的身影,簡直不要命,孤身一人往圍護(hù)得嚴(yán)密的一道薄弱處攻,刀鋒盡朝挽明月劈砍。 這次去敦煌,本是去與西北一窩土匪講商路的事,因為聽說那土匪的白面二當(dāng)家當(dāng)年曾與姜舒姜適兩兄妹有過交集,挽明月此行帶了她們過去。識于微時的感情總是容易點燃,這事二當(dāng)家從中出了不少力,倒是順利,卻不曾想歸途撞上韓臨。 刀劍不長眼,這陣勢總叫初見殘酷兵陣的人手慌腳亂,姜舒和姜適不習(xí)慣械斗,卻懂得避其鋒芒,韓臨也不對除挽明月以外的人下殺手。 那日是不巧,韓臨從護(hù)衛(wèi)圈中撕出一道口子,刀意徑直刺往挽明月胸口,挽明月是能躲的,可姜舒不知道,那時整個護(hù)陣亂了,她被擠到挽明月左右,毫不猶豫替他擋了上去。她沒有想太多,她只知道挽明月一死,無蟬門一亂,剛有的未來就又要不見了。沒有預(yù)料中的痛苦,眼前有人倒下,guntang的鮮血濺了她半張臉。姜舒睜開眼,一時間渾身都冷了。 姜舒抱住跪下的哥哥,之后的事就再也不記得了,好像有人在把她往外拽,可她哭嚎著不肯丟下懷中抽搐的人,死死的留在原地,那些人見情況危急,便沒有再顧她。 姜適吐著血,只用為數(shù)不多的力氣去為她擦眼前的淚水和濺在臉上的鮮血,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你擋什么啊……嚇我一跳……哼,你以為你擋,他就會收刀?你跟他才好了多久……傻meimei……” 姜適捂著他胸口上的傷,哭著說:“哥,哥,你別說話了,哥,哥,我背你去找大夫,哥,哥——” “你擋什么啊,挽明月死就死了,他死了,大不了……我想辦法養(yǎng)你……咱們小時候,那么多年,不都是那么過來的嗎……你要臉,我不要臉,我出去……我出去……”姜適沒力氣說整話了,忽然哇的一聲對著老天哭了出來:“怎么辦啊……我的meimei……我要死了,以后誰疼你啊……” 暗雨樓一隊人無功而返時,就聽見男人嘶啞的哭喊聲戛然而至,凝滯半晌,女子的哭叫聲又響了起來。 此次上官闕分給韓臨的都是暗雨樓精銳,見慣鮮血,聽?wèi)T女子發(fā)瘋的嚎哭,搬著兄弟們的尸首,只是左右議論著附近有無留宿的集鎮(zhèn)和酒樓,毫無動容地走過,半天沒聽見后頭步聲,一轉(zhuǎn)身就見居于隊尾的韓副樓主朝那抱著尸體的女子走去。 其中一位年長的兄弟忙拉住韓副樓主:“這時候去沒好果子吃?!?/br> 韓副樓主渾身是傷,只草草包扎,并沒說話,他傷重,走路慢,走近過去花了很久,又不順暢地蹲下去,去探女子懷中男人的鼻息,探完面上似有不忍,說:“天色不早了,你跟我出去吧,帶上你哥哥。出去了,我找個地方把你哥哥安葬?!?/br> 女子只一味歇斯底里地哭叫,并不理會他的恩施。 韓臨起身,過來到一人耳邊說了句話,不久后,再到姜舒面前,無言地將一袋銀錢放在她身前,留給這個曾與他歡好一月的姑娘一份賠禮。 韓臨轉(zhuǎn)身走出一丈不到,沉重的鈍痛自左肩傳來,正好撞到斷箭未拔的患處,鉆心地疼。接下來是錢袋落地的聲音,再然后,身后傳來女子滿盛嫌惡的—— “滾?!?/br> 隊尾的人本來在等著韓臨,聽見動靜不由得往這邊走了兩步:“韓副樓主好心好意,你知道多少錢嗎,不要就不要,你砸誰呢……” 說到一半被韓臨握住肩膀推回去。 天黑了后,吳媚好循著路找過去,就見地上一灘血,姜舒和姜適都不見了,她不敢久留,就原路返回。 媚好跟著挽明月,半個月疲于奔命,一身泥穢,累得坐在洞口望風(fēng)都能睡著。 洞外稀稀疏疏的風(fēng)中夾著雨,媚好醒了,接了一捧雨水抹了把臉,到一旁樹下鼓起的墳塋那邊繞了一圈。 她重回洞中,坐到挽明月身邊烤火。 “今天殺了五六個,除了韓臨,他們只剩十個不到了。你今天扎中他好幾鏢,我記得都離死xue不遠(yuǎn)。再加上之前的刀傷劍傷,他傷得重。我們趁時機,走林子里的小路,只要找到無蟬門的其他人,就不用到處亂竄了?!苯Y(jié)拜的哥哥死后她的癲狂過了勁,媚好接過挽明月遞來的一截竹筒,喝了口熱水,捧著竹筒出神。 挽明月為人包扎完傷,天色很晚,山洞中的人都睡下了,她仍是那個動作,捧著那杯涼透的水。 寂靜中,忽然,她盯著挽明月說:“那一鏢離他的死xue真的很近。” 說完,她把水潑出洞口,出去望風(fēng),再沒后話。 挽明月靠在石壁上,閉眼假寐,手卻按向腰間的暗器,取下一枚來,拋擲著。他想事時總喜歡拋東西。 耳畔一陣風(fēng)來,他下意識地迅疾出手。破風(fēng)聲響過,一只自洞里飛出蝙蝠被正刺中心口,死死釘在洞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