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蕭在他面前出現(xiàn)得越來越頻繁了，上課、課間、吃飯，甚至是回家路上他都能遇見季蕭。

    要說他之間是在偶爾出現(xiàn)是刻意控制自己出現(xiàn)在里面面前的頻率，那么現(xiàn)在就是趁機(jī)鉆進(jìn)所有的空子就為了和林覓說上幾句話。

    林覓要么能躲就躲，要么對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充耳未聞。

    上次兩人在教學(xué)樓下那一出在學(xué)校里掀起了不小的熱度，季蕭開學(xué)起因為一張下車的照片就在論壇里小紅了一把，此后關(guān)注他的人也不少。加上還經(jīng)常做助教，全校認(rèn)識他的人少說得有三分之一，上那堂課的基本上都能看出他和林覓關(guān)系不錯，突然吵架季蕭還挨了打，有好事者把季蕭挨巴掌的照片發(fā)到了網(wǎng)上，各種各樣的猜測都有：

    有說打人男生喜歡的女生被季蕭搶截胡了還甩了的。

    有說季蕭睡了他女朋友給他帶了綠帽子的。

    有人不解，怎么意思都是季蕭是惡人了，嫉妒人家長得帥是吧？有人說被打就理虧呀，季蕭還不還手，還拉著人不放。

    其中最不靠譜的猜測是季蕭和那男生是一對，高中就在一起，現(xiàn)在有矛盾吵架了。這一言論直接被罵上了熱帖：有病吧，兩個男生站在一起就是攪基？腐眼看人基也有個限度，知道季蕭多少人追嗎，小心那些女人把你們腐女撕了。

    林覓也被周周小心翼翼地問起了這件事，而林覓因為看到他想起了不久前和宋心溪的不歡而散就隨口糊弄了過去。他和宋心溪已經(jīng)有段時間沒有交談過了，在教室里也離得很遠(yuǎn)，連對視都不會有。

    這樣也挺好的，林覓想。

    ……

    林覓從老師辦公室走出來，抄鋪滿鵝卵石路邊種滿灌木叢的小道回教學(xué)樓，剛拐過彎眼睛還沒來得及聚焦就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臂，毫無抵抗力地被人拉到了一顆圓滾滾的灌木叢后面。

    “？！”

    “是我?！奔臼挻┲患谏陌羟蚍?，邊說邊用毫無溫度的手指摸索著受到驚嚇的林覓縮在袖子里的溫?zé)岬氖帧?/br>
    林覓沒忍?。骸澳阌胁“。俊?/br>
    這是自那天以來林覓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季蕭垂下視線，把他的手從袖子里釋放出來緊緊攥進(jìn)自己的手心。林覓被握捏的又痛又冷，想抽手怎么也掙脫不開，就面無表情地偏過頭，似乎打定主意對他所做的一切冷處理。

    季蕭吸了吸鼻子，一開口就是濃重的鼻音：“萬嘉的事情我處理了，東西都刪了，他沒留備份。他副部長位置沒了，你能想到的所有的榮譽(yù)獎項都和他無緣了……你解氣了嗎？”

    萬嘉心高氣傲，把自己的學(xué)業(yè)榮譽(yù)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全部打水漂了對他來說相當(dāng)殘忍，可他未經(jīng)允許擅動別人的隱私，還做出這種背后一腳的事情，算是活該。

    林覓終于有了反應(yīng)，他扭過頭淡淡盯著季蕭：“相比他，拍照的你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不會再拍了……我只是想時時刻刻都看到你。”季蕭臉上全然不復(fù)往日的神采奕奕游刃有余，與濃重鼻音相匹配的是兩個烏青的黑眼圈掛在眼下，神態(tài)里也多了些往日從來看不見的頹喪萎靡，顯得有些可憐。

    林覓微怔，腦中莫名浮起一個想法：自己走之后那幾年他是不是都是這樣的。

    反應(yīng)過來后他眼里閃過懊惱，這種想法算什么啊，自作多情就算了，還感覺是自己內(nèi)心在給季蕭開脫，有什么壁壘似的東西悄然碎了一樣。

    “別粉飾這種齷齪的事?！彼穆曇舯燃臼挶涞闹腹沁€要冷還要硬。

    季蕭整張臉都垮了下來，他慢慢靠近林覓，整個身體都到林覓身上，無視林覓細(xì)微的掙扎，把整張頭臉埋進(jìn)了他頸窩，微涼的鼻尖蹭過他溫?zé)岬钠つw，激起一陣顫栗。

    他的聲音悶悶地傳進(jìn)林覓耳朵：“我昨晚在浴缸里睡著了，我好像生病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我今天沒課但我好想見你……”

    明顯生病了好嗎？林覓心中腹誹，可是如同一支帶著細(xì)絨的羽毛輕飄飄越過堅墻落在他心房上，酥酥麻麻的癢意一直撓進(jìn)他心底。因為生病的緣故，季蕭不再想平時那樣厚顏無恥見招被拆再來一招，金盔甲脫下他也會有脆弱的一面。

    “放開我，我要上課了。”

    “……那你原諒我了嗎？”

    林覓沉默了一會兒，伸手推開了季蕭沉重的身體，這次季蕭沒有耍賴得跟塊狗皮膏藥一樣粘人，被林覓順利地脫身

    他說：“季蕭，我們倆之間是一句輕飄飄的原諒能蓋過的嗎？”

    季蕭疲憊的眉眼間忽然浮現(xiàn)出了讓人難以忽視的哀傷，他沒再說話。就在林覓轉(zhuǎn)身往教學(xué)樓方向走去，季蕭在背后叫住了他，沒頭沒尾道：“林覓，我明晚能去你家吃飯嗎？”

    林覓停住了幾秒鐘，重新邁步離開。一陣深深的無力感油然而生。

    有了那天傍晚的經(jīng)歷，當(dāng)天林覓回到小區(qū)在自家單元樓下看到一輛陌生的車時心里立刻警惕起來。

    他在幾米開外猶豫著躊躇了幾步，還是沒有上前。就在這時車門打開了，穿著米白色風(fēng)衣的青年下了車，一扭頭就和林覓打了個照面，正是多日未見的江原，他開著另一輛林覓沒見過的車。

    他笑道：“我有些唐突了。想著在學(xué)校應(yīng)該接不到你，就干脆來你家等你了?！?/br>
    林覓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擺出怎樣的表情比較好，他知道他應(yīng)該表現(xiàn)得自然一些，可是臉上的肌rou就像被萬能膠裹住了一般難以扯開，只能半尷不尬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事，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江原沉默了幾秒鐘，往林覓的方向走了幾步，鏡片下溫潤透著光澤的眼珠將林覓快速地仔仔細(xì)細(xì)打量了一遍，那目光如同堅韌的水能把rou體直接穿透。

    “這段時間一直約不到你，我在想，你是不是對我的心意感到困擾了，或者還因為上次酒吧的事情不開心，所以我今天上門賠罪來了?！苯Σ[瞇的。

    他的笑一貫清潤溫和，讓人很難拉下臉來或者言辭苛責(zé)。林覓前段時間和他見面很頻繁，說實(shí)在的聊天也很投緣，但是那件事他沒辦法大度到裝作什么也沒發(fā)生過，可又不能現(xiàn)在發(fā)作，反而顯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管他曾經(jīng)是因為什么意圖拿走他的驗孕棒還告知了季蕭，林覓不想管了，事已至此，至少他當(dāng)初沒有被季蕭抓住留下，這已經(jīng)是能做到的最好的結(jié)果。和這個人慢慢淡去才是最好的選擇。

    “沒有，我快期末考了，有點(diǎn)忙?！绷忠捝裆绯５?。

    江原笑著嘆了口氣：“林覓，我們也算認(rèn)識四年了，我猜你還有些介意上次酒吧的事情吧，這很正常。我很抱歉，給我一個補(bǔ)償你的機(jī)會好嗎？”

    林覓沉默了，他不擅長撒謊，江原說的話中了百分之五十，他不知道應(yīng)該再找些怎樣的措辭。

    就在這時江原的手機(jī)響了，他拿出來看了一眼，就接了起來：“喂，月悅。嗯……我在這里，好……林覓，月悅想和你說幾句話可以嗎？”

    林覓遲疑了一會兒，接過了他遞來的手機(jī)。

    女孩子在手機(jī)里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說了一大堆，大意是邀請他去他家里吃飯，今晚她親自下廚替她哥哥賠罪，最后把林覓都逗笑了，只好順著她的話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地答應(yīng)了。

    掛了電話林覓就后悔了，他已經(jīng)決定和江原保持距離，可是江月悅是個很好的女孩子，他沒辦法拒絕這樣的熱情和好意。

    最后他還是坐上了江原的車，一路上江原有一搭沒一搭地同他說話，意在緩和氣氛緩解尷尬，可人心里一旦有了隔閡不說開就無論如何也回不到從前。

    江原也不覺得尷尬，他好像天生就會照顧別人的情緒似的一點(diǎn)兒也沒有讓林覓感到不適。也是正因如此，林覓對他的感覺越來越復(fù)雜。

    江月悅誰是做飯其實(shí)就是煮了火鍋湯底還有一些甜品，她笑嘻嘻道：“咱們?nèi)齻€好久沒在一起吃過火鍋了，今天誰都不許說吃不下，給我把肚子塞滿?！?/br>
    江原忍俊不禁：“會死人的?！?/br>
    林覓也覺得有些好笑。

    三人圍坐在一起燙著食材，江月悅盡力活躍著氣氛，林覓雖然還是有些不自在但還會配合著笑笑。江原則是照顧著所有人的感受，加菜、遞這遞那、端茶倒水，林覓一直不知道他的職業(yè)，不過聽他們兄妹倆的談話中隱約能知道應(yīng)該是公司總裁一類的，他們的家境很不錯，林覓以前就知道。

    一頓飯下來氣氛還算愉悅和諧，飯后江原堅持送林覓回家，林覓想起那天傍晚的事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有拒絕。

    車子平穩(wěn)地行駛，他的車技和他這個人一樣，溫和如水，不激烈不多變，氣溫不變恒常地存在著。和季蕭是兩個極端，后者開車如同賽車，總是踩在限速邊緣飛馳。

    等紅綠燈時，江原突然笑著來了一句：“很抱歉，我思索再三還是沒辦法放下對你的心意，和你在一起我很開心。這句話是不是有些自私？但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對我不嫌棄的話，我還是希望你能認(rèn)真考慮考慮我。”

    綠燈亮起，開過這個路口前方就是林覓住的小區(qū)。

    他的話沉浸在林覓的心海里，上下沉浮著，最終還是沉了底。

    “抱歉，我現(xiàn)在沒辦法給出回應(yīng)……我在這里下車就可以了，今天麻煩你們了，謝謝。”

    江原停下車，不太在意地笑笑，搖了搖頭：“你能來我們都很開心，我很期待和你下次見面。還是那句話，希望你認(rèn)真考慮我?！?/br>
    林覓復(fù)雜地看了他一眼，打開車門下了車。

    他心里裝滿了心思，慢慢往家走去。小區(qū)里的路燈微弱，他家樓下停了幾輛車，平時也經(jīng)常會有，他有些累了，也就沒去注意車子是否熟悉。

    就在他路過一輛面包車時，車門猛地打開了！

    林覓嚇了一跳，剛準(zhǔn)備往旁邊躲一躲，黑乎乎的車?yán)镆呀?jīng)跳下來了一個高大的男人，他在瞬息間就用兩條強(qiáng)壯有力的手臂桎梏住了林覓，讓他動彈不得的同時另一手死死捂住了林覓的嘴，他一聲都沒來得及發(fā)出就滿臉驚恐地被人拖進(jìn)了面包車?yán)铮?/br>
    幾分鐘后車尾燈亮起，破舊的面包車快速駛出了小區(q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