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正峰昨天打了一小時拳，耗盡全身的怒氣后才冷靜下來。

    他決定先去會會雯姐再做計劃，但放棄陶皎是不可能的。

    今天姜正峰還得跑兩家公司，上午忙完已經(jīng)快兩點了，他沒吃飯，直接趕去了云留的排練廳。

    進去之后隨便找了個人問，“雯姐在哪兒？”

    這個雯姐似乎還挺有聲望，甚至還有人聽說自己來找她，專門從房間里探出頭來打量自己。

    那人領(lǐng)著姜正峰到了三樓，敲了敲服裝間的門，見里面沒人應(yīng)，轉(zhuǎn)頭說：“雯姐平時都在這里，現(xiàn)在估計他還沒到，你要是不著急就現(xiàn)在這邊等著?！?/br>
    姜正峰自然不能無功而返，就站在門口守著。

    過了不到20分鐘，一個肩寬背厚的男人摟著一條黑色的裙子上來。

    看到姜正峰的時候眼神上下一瞥，嘴角忽地勾起一抹笑，神情魅惑得很，見姜正峰看向自己還微微歪著頭輕哼了一聲，十分嬌俏了。

    郜雯中午剛從家出來，就收到來自同事的微信。

    【雯姐沖沖沖！有大帥哥找你??！】

    【人家服裝間門口等著你呢～】

    郜雯不以為意，結(jié)果樓梯口就看到姜正峰。

    天爺??！踏破鐵鞋無覓處，有1全不費工夫?。?！

    “喂，你當(dāng)?shù)饺思议_門了欸～”

    姜正峰迅速退避三步，點了下頭表示抱歉。

    姜正峰看著男人打開服裝間的門進去，想，雯姐估計也快了。

    房間里的男人忽然露出頭來，語調(diào)嬌俏，“喂，你找人家什么啊～”

    姜正峰大腦死機兩秒，才理清自己的邏輯，“雯…雯姐？”

    郜雯用眼睛夾了他一眼，“是啦，進來說吧～”

    兩人聊了兩句，郜雯就懂了，這是沖著陶皎來的啊。

    媽的，虛晃老娘一槍。

    “陶皎不好追吧？”

    “可只要他?！?/br>
    草！這該死的甜美愛情全是別人的！

    兩人最后交換了微信，達成互惠互利的合作伙伴。

    郜雯覺得自己贏很大：“我要優(yōu)質(zhì)好老公！”

    姜正峰離開時心情也很好，他覺得自己贏很大：“我要皎皎的一線情報！”

    下午姜正峰渾身舒坦，順利地完成今天的工作，然后早早去云留的排練廳樓下候著。

    結(jié)果直到七點陶皎才裹緊自己的長羽絨衣快步走出來。

    他等排練廳的其他人都走后才起身，先去旁邊的拿了自己的長款羽絨服套在身上。

    陶皎很慶幸自己今天穿了長款的羽絨服，不然他該怎么走出去？

    他早晨出來得匆忙并沒有將衣柜里的衛(wèi)生巾帶出來，他只好帶了厚厚一疊衛(wèi)生紙去了廁所隔間。

    陶皎抖著手將褲子褪掉，白色內(nèi)褲果然沾染了一大片血跡。

    心重重摔下，陶皎還是沒忍住泛出淚來。

    他仰著臉咬緊牙關(guān)深深呼吸，試圖讓自己冷靜一點。

    手力道極大地拿紙巾去擦下面還泛著濕意的女xue。

    那處幽徑嬌嫩得不堪一擊，即使是陶皎本人也極少探訪。

    如今被粗糙的紙巾狠狠磨蹭時，又痛又麻，小花不自覺收縮起來，又?jǐn)D出些粘膩的汁水，混著些紅色的血絲。

    最后，陶皎小心地把兩片被擦得泛紅的嫩rou掰開，把衛(wèi)生紙疊了疊厚厚的夾在rou瓣之間。

    下樓時，陶皎覺得自己身下不自在極了，他很想趕快跑回家，又生怕紙巾掉出來，步子邁得有些別扭。

    結(jié)果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姜正峰。

    陶皎剛平靜些的心情又波動起來。他原本以為昨晚上過去之后，他們就不會再有什么了。

    但今天早上姜正峰還在為自己找更好喝的奶，現(xiàn)在又站在冷風(fēng)里等著，“走吧，回家了～”

    姜正峰笑得好燦爛。

    為什么呢？

    怎么辦呢？

    回去的路上，陶皎就安安靜靜看著路邊亮起的燈，沒有發(fā)出任何動靜。

    他覺得自己仿佛在現(xiàn)實與夢境中來回橫跳，開心與痛苦混在一起，他想笑又想哭，可是偏偏他不能笑又不敢哭。

    陶皎是一個很矛盾的人，他對自己的觀感有一種奇怪的平衡，他很了解自己的好，也很了解自己的差。

    他已經(jīng)完全接受承認(rèn)了自己的不完整，但每次面對畸形的身體時心里還是會泛起難以抑制的嫌惡。

    像夏日里摔在地上的冰淇淋，依然是甜的涼的香的，或許有人惋惜、心疼，但誰會喜歡呢？最終它融化成一灘粘膩的糖水，路過的人連同情都不再給予，就只剩下惡心、礙眼。

    陶皎有時候覺得自己就是那只冰淇淋。對他來說被人喜歡不是一件難事。

    可喜歡又能怎么樣呢？誰會吃一只摔在地上的冰淇淋？

    如果知曉他的一切，越真心的愛就會變成越真心的討厭。

    所以他寧愿躲遠(yuǎn)一點，自己在角落里慢慢消失，也不想臟兮兮融化在別人嫌惡的目光下。

    他就這樣在自卑與自尊中根深蒂固地討厭自己，無可奈何地接納自己，小心翼翼地隱藏自己。

    陶皎回家以后就先去洗澡了。

    衛(wèi)生巾被藏在浴巾中間被偷渡過去。

    洗澡的時候，血順著陶皎的腿往下流，被水稀釋的淡紅色打著旋消失在下水孔。

    陶皎洗了很久很久，最后他還很冷靜地整理了地面，確定自己沒留下血跡。

    陶皎想起很久之前的新聞，冷酷的殺人兇手會整理自己的案發(fā)現(xiàn)場，把血跡沖掉。他覺得自己也是，只不過他在清理自己的血跡，掩埋他自己的尸體。

    陶皎坐在馬桶上。

    內(nèi)褲卡在他還沒擦干水的白皙光滑、筆直柔韌的大腿上，畫面性感旖旎。

    16歲的男生是第一次展開衛(wèi)生巾的包裝。

    為他自己展開。

    陶皎低著頭，眼圈紅著，他正獨自經(jīng)歷著一場無法言說的痛苦折磨。

    門忽然被敲響，姜正峰的聲音傳來。

    “皎皎沒事吧？”

    門是反鎖過的，但陶皎在這樣的時刻腦子已經(jīng)空白。

    他下意識將衛(wèi)生巾往身后藏，身上瞬間冒出冷汗。

    他的眼神像被獵槍對準(zhǔn)的小鹿，恐慌又無措。

    陶皎幾乎沒辦法說出話來，過了幾秒才找到自己的聲音，輕顫著，“沒…沒事的?！?/br>
    門外姜正峰皺起眉，小孩兒又哭了？

    “皎皎？”

    沒有動靜，姜正峰心里著急起來，把手放在門把手上嘗試開門，“皎皎你怎么了？”

    陶皎被門的晃動嚇得喊出聲，　“我說我沒事！你能不能先走開??！”

    他覺得世界在晃蕩，眼淚自己往下淌，已經(jīng)糊了一臉，手上的衛(wèi)生巾被捏得亂七八糟，粘連成一團，粘膩的冷汗堵住他全身的毛孔。

    陶皎陷入一場自我崩潰，無助之間他腦子里只反復(fù)出現(xiàn)一個問題。

    為什么要這樣對我?。?/br>
    陶皎在很早之前就問過無數(shù)個類似的問題。

    在小小的他被迫一次又一次被掰開腿檢查是否適合進行矯正手術(shù)的時候；

    想幫弟弟撕開零食包裝卻被奶奶一把推開責(zé)罵的時候；

    在爸爸將他丟給黑暗，還背叛mama，與其他阿姨有了一個完整的孩子的時候……

    后來他仿佛找到了答案，原來問題出在自己身上。

    因為我不健康不正常不完整，所以沒有為什么，只是我活該，對嗎？

    然后陶皎再沒問過這個問題。他不敢問了。

    可這兩天發(fā)生的事情讓他實在忍不住了。

    他覺得自己還是想不通，還是忍不住委屈，還是想問為什么。

    他不會問姜正峰、問爸爸、問奶奶或者任何人。他只想問問老天，為什么？為什么這樣對我呢？

    又過了半個小時，陶皎才從浴室出來，直接回了臥室。

    他將一切收拾的干干凈凈，卻把那一團糟的、無法展開的衛(wèi)生巾扔到了浴室的垃圾桶里。

    陶嫣姿見他一直沒下來吃飯，來臥室看他。

    陶皎說今天下午喝了一大杯奶茶，一點不餓，減減肥。

    陶嫣姿摸摸他的面頰，深深看著，欲言又止。

    陶皎看著mama的表情，笑著安慰，“mama別擔(dān)心～”

    陶嫣姿輕呼出一口氣，語氣故作輕松，“還沒吹干頭發(fā)可不能睡呢?！?/br>
    “等等就吹～”陶皎半靠在床頭，很乖很乖。

    陶嫣姿輕輕關(guān)上房門，心里苦澀酸楚。

    錯了太多，錯過太多，如今已經(jīng)要怎么改呢？

    姜正峰下午看見陶皎時就發(fā)現(xiàn)小孩兒的眼睛紅彤彤的，像是哭過，情緒也很消沉，一聲不吭的。

    回了家飯都沒吃就鉆到了衛(wèi)生間洗澡。

    是下午排練不順利嗎？

    他給郜雯發(fā)了消息，問他知不知道陶皎排練時發(fā)生了什么。

    陶皎在衛(wèi)生間已經(jīng)待了一個小時，他終于坐不住了。

    敲門去問，卻惹得小孩兒崩潰大哭。

    有時候，姜正峰覺得陶皎像一只流浪的小貓。他并不膽怯，而是警惕與抗拒，當(dāng)他感覺到危險就會亮起爪子，發(fā)出嘶嘶的叫聲。

    但自己伸出手時，他眼睛里明明帶著乖巧與渴望，想讓人撫摸啊。

    姜正峰有一瞬間是真的想沖進去，把皎皎摟在懷里，問他到底怎么了。

    可剛剛聲嘶力竭下的無望與恐懼讓姜正峰冷靜下來。

    姜正峰又回到自己臥室。

    他的手機叮咚一聲，收到郜雯的信息。

    【一線情報，皎皎今天肚子疼，都沒怎么練舞】

    【估計是疼得厲害】

    【大家讓他去休息間躺一會，他也不愿意，就一直坐在排練廳】

    姜正峰垂著眼，心里沉甸甸的，皎皎這樣到底是為什么呢？

    他嘆了口氣，把云朵小夜燈拿過來，把它想做是陶皎的臉rou，輕輕捏了幾下。

    姜正峰原本不懂什么是喜歡，遇到陶皎卻無師自通。

    一顆名為喜歡的種子種下，長成大樹，結(jié)出果實。那果子專屬于陶皎，甜蜜又飽滿。

    可惜他的喜歡已經(jīng)結(jié)果，但皎皎甚至不知曉這里為他種下了一顆樹。

    希望他的小貓咪，早點發(fā)現(xiàn)這棵大樹，他已經(jīng)枝繁葉茂，扎實遒勁，為陶皎準(zhǔn)備了香甜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