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離一覺睡到中午，迷迷糊糊地爬起來，發(fā)現(xiàn)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身上雖然酸痛，但是很干爽，是被清理過了。

    他去餐廳吃飯的時候只看見安妮，于是老老實(shí)實(shí)把飯吃了個干凈。

    “小少爺，祁妄少爺說如果您有精神，讓我?guī)ネ饷孓D(zhuǎn)一圈?！?/br>
    將離歪著頭想了想，對安妮說：“我想去美術(shù)館?！?/br>
    “好的?！?/br>
    安妮幫將離穿上寬松的休閑裝，細(xì)心地用遮瑕液蓋住脖子和鎖骨的吻痕。這對兄弟之間的關(guān)系在總督府上下只有她知道，小少爺遭人綁架的事件之后她作為小少爺?shù)馁N身侍女被選進(jìn)公爵府，雖然身為Beta，但是出色的業(yè)務(wù)能力和忠誠心讓她脫穎而出得到公爵的信任。

    周一的美術(shù)館略顯冷清，安妮靜靜地在將離右后方一個身位的距離跟著，原本她想讓館長清場，但是將離阻止她說其他人花了錢進(jìn)來怎么能趕走人家，只好作罷。

    最近聯(lián)邦和歐亞共和國之間摩擦增多，宇宙的這些殖民地也不免在兩方勢力之間搖擺，上個月原南太平洋聯(lián)邦所屬殖民衛(wèi)星納斯卡3號就宣布公投獨(dú)立，歐亞共和國當(dāng)天就宣布承認(rèn)其獨(dú)立地位，導(dǎo)致聯(lián)邦調(diào)動第十六集團(tuán)軍增派納斯卡2號進(jìn)行威懾，小規(guī)模武裝沖突延續(xù)至今。

    阿波利烏斯的民眾雖然親聯(lián)邦，但是緊鄰親共和國的工業(yè)都市波奧提，如今新總督上任不久，多些防備總是好的。

    將離停在一幅地球時代的油畫前。

    畫布上描繪了古代地球人信仰的神明，祂手持太陽一般的火把，光照耀云層上方，神們載歌載舞歡樂無邊，而云層下端的人間則昏暗混亂，扭曲而痛苦的軀體掙扎著陷入漆黑沼澤。

    “哥哥，你看我畫的好看嗎？”

    小將離舉著畫板，跑到哥哥面前展示自己的得意之作。

    小祁妄彎下腰用手帕擦了擦他的鼻尖說：“顏料都弄到臉上了?！?/br>
    “我畫的是我和哥哥！”

    哥哥摸著弟弟的頭，夸他畫的真棒……

    陷入回憶的將離被一聲小孩子的尖叫驚醒。

    安妮擋在他身前，一個小女孩被推得坐到地上，愣了一秒就開始哇哇大哭。

    “怎么回事？”

    將離看著如臨大敵的安妮，沒反應(yīng)過來這小孩子為什么會哭。

    “她剛剛朝您沖過來，我只是一時心急，抓了她的胳膊?！?/br>
    “小姑娘，這位jiejie弄疼了你，我替她向你道歉，你還好么，需不需要去看醫(yī)生？你父母呢？”

    將離推著輪椅過去，抬起小女孩的胳膊瞧了瞧，沒有大事，就是有點(diǎn)發(fā)紅，估計(jì)還是嚇得。

    小女孩見他看自己的胳膊，一時間忘了哭，一抽一抽地瞪著大眼睛。

    “大哥哥，你真好看。”

    小女孩一字一句地說得認(rèn)真，把將離逗得彎了嘴角。

    “謝謝，你也很可愛?！?/br>
    將離摸了摸小女孩的頭發(fā)，小女孩的父親正巧在這會兒趕了過來，抱起自己的女兒就朝將離道歉。

    “小孩子哪有什么錯，我家jiejie怕她撞了我的輪椅抓了下她的手，也不知道抓得重不重，如果要去醫(yī)院，您可以聯(lián)系我……”

    “不用不用，真是不好意思！”

    小女孩的父親沒等將離說完話，就像是逃難一樣帶著女兒走了。

    “是屬下失職。”

    安妮低下頭。

    將離搖搖頭，：“別告訴我哥。”

    “可……”

    “算我拜托你，行么?！?/br>
    將離拽著安妮的袖子，語氣十二萬分的可憐。

    “……好。”

    得到肯定的回復(fù)，將離笑了笑：“咱們回去吧，我腰有點(diǎn)酸了?！?/br>
    “好。”

    安妮推著將離離開展廳。

    遠(yuǎn)處有個戴鴨舌帽的男人一直盯著將離直到消失。

    翌日。

    助理面色凝重地將一份報(bào)道放在祁妄面前。

    【未上任副總督美術(shù)館令保鏢毆打小孩】

    【即將上任的副總督性格惡劣的真相】

    【深挖蒙特蘭公爵家秘辛】

    “給安妮打電話?！?/br>
    祁妄點(diǎn)了點(diǎn)太陽xue，把那些新聞快速瀏覽完，心里已經(jīng)差不多有了底。

    安妮接電話的時候正在幫將離梳頭發(fā)，因此通話全程都聽了個一清二楚。

    “把電話給我。”

    將離向安妮伸出手。

    “少爺，小少爺要跟您說話?！?/br>
    “……讓他接吧。”

    將離拿過通訊器，開了口：“哥。”

    “嗯?！?/br>
    “你不要怪安妮，是我不讓她清場，也是我不讓她告訴你那個小女孩的事，對不起?！?/br>
    “明天是你的就任儀式。菲奧娜會來?！?/br>
    祁妄說完這句話就掛了。

    將離愣愣地拿著被掛斷的通訊器，半天沒能回神。

    菲奧娜·S·赫拉迪克，赫拉迪克侯爵長女，哥哥的……未婚妻。

    那個晚上將離是在客房睡的。

    安妮和兩臺家務(wù)機(jī)器人收拾了好幾個小時，才把將離臥室恢復(fù)原樣。

    祁妄看著監(jiān)控里將離砸東西的過程，不發(fā)一言。

    總督府。

    副總督就任儀式當(dāng)晚。

    富麗堂皇的大廳內(nèi)站著各式華服男女，穹頂上星河流轉(zhuǎn)，象牙白的立柱上雕刻著栩栩如生的動物，立體影像形成的熱帶魚在人群中游動。

    “請副總督發(fā)表就職宣誓！”

    副總督不比總督，就任儀式不過是念個稿子然后大家開始享受宴會的流程罷了。

    將離推著輪椅上臺，面對臺下那些他完全陌生的面孔，耳朵里有刺耳的聲音一陣一陣折磨他的神經(jīng)，像蒸汽機(jī)車碾過他的腦子，讓他頭重腳輕。

    然后他看向右手邊。

    祁妄穿著華麗的總督服，手臂挽著一襲珍珠色蛋糕裙的菲奧娜。

    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天生一對。

    將離在眾目睽睽下從輪椅上站起，一開始有些搖晃，但他扶著綴滿鮮花的演講臺穩(wěn)住自己沒有倒下。

    他開始背誦宣誓文。

    每念一個字，腿上的疼痛就加深一分。

    他就像剛和女巫做了交易得以擁有雙腿的人魚，赤腳踩在懲罰罪人的尖細(xì)木樁上，木刺穿透了腳掌，浸滿鮮血，可他毫不后悔。

    “宣誓完畢?！?/br>
    他緩緩坐回輪椅，安靜的大廳里響起了第一個掌聲。是來自菲奧娜的掌聲。

    大家如夢初醒一般，稀稀拉拉地開始鼓掌。等掌聲持續(xù)得足夠久，將離才推著輪椅離開。

    將離說要去花園吹吹風(fēng)，不想留下來參加宴會，于是安妮陪著他。

    阿波利烏斯沒有真正的四季，溫度是恒定的22℃，但總督府有智能氣候調(diào)節(jié)系統(tǒng)，可以模擬出地球的溫差和濕度變化，因此十分適合植物生長。

    將離穿過葡萄藤，走過郁金香和櫻桃林。

    花園中心是一片心形玫瑰叢。

    這園子里的玫瑰花是前任總督留下的，據(jù)說是為了深愛的情人親自從地球運(yùn)來種子，再親手栽下。

    對著那片玫瑰沉思了片刻，將離忽然有種沖動，他叫安妮帶他去畫室，說自己久違地想畫畫了。

    “小少爺，您不休息嗎？”

    “我不想回去。菲奧娜今晚肯定會留宿?！?/br>
    他一點(diǎn)也不愿想象著那二人耳鬢廝磨身軀相纏的畫面，像個無能為力又固執(zhí)的傻瓜一樣睜眼到天亮。他要做點(diǎn)什么把這個晚上熬過去。

    總督府的畫室是專門為將離新布置的，同他在公爵府那個畫室的裝潢一模一樣。

    盡管電子繪畫省時省力早已成為主流，他還是更青睞被淘汰的傳統(tǒng)畫法。

    用筆刷在調(diào)色盤上一點(diǎn)點(diǎn)融合出自己想要的色彩，是美妙又快樂的過程。

    畫室的燈就這樣亮了一整晚，人造太陽的曙光升起時，安妮推著睡著的人輕輕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