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柴嘯這兩天覺得頭疼,仿佛被大鑼鼓敲鬧,鬧得他渾渾沌沌,整個人不知所謂,又心勞意攘。 他吃了藥,躺在床上。 “嘯哥,那也是一條生命?!辟“草p聲說。 他又怎么不知道這是一條新生命,他只是吃過原生家庭的苦,這種苦是幾乎沒有摻過甜,唯一的一點甜是奶奶抬著皺褶的雙手捧著給予他。 他相信佟安的孩子出生之后,不會再嘗試到這種苦,只是他的害怕是來自過往帶來的陰影,是帶著一種習(xí)慣性的恐慌。 他沒有接她這句話,他們靜寂了很久,佟安看了看他,嚅著嘴唇,最終沒有繼續(xù)說話,她走回了房間,關(guān)上門。 第二天,佟安去了她的閨蜜袁小冉的家里住上幾天,袁小冉租了一個房子,現(xiàn)在還沒工作,過陣子準(zhǔn)備考研。 讓她暫時看著佟安,柴嘯也有點放心。 柴嘯這幾天沒什么心思開店做生意,提早回了家,可家里卻只剩下他一個人,沒有了佟安平時嘻嘻嚷嚷的聲音,他盯著天花板,覺得心底留了一個缺口,沉悶又空蕩蕩的。 他苦笑了下,現(xiàn)在真是被生活養(yǎng)刁了,都不習(xí)慣以前的生活。他心里想,想的是以前的生活,在他奶奶去世之后,他沒被蘇莯青撿回家之前,自己一個人過了幾年像流浪漢般的生活。 別人說他是流浪漢,笑話他是沒人要的土狗??伤皇橇骼藵h,流浪漢是沒有家的。他是有家的,只是他的家被燒毀,所以他只能在家的旁邊疊了一個像狗屋的小房子。 其實他并不討厭別人叫他土狗,人都說,狗可是很忠實的,把他帶了回家,你能真心待他,他便能還十倍。 “會解決的,”他像給自己找了一個安慰,“反正都是能解決的?!?/br> 他躺在沙發(fā),雙手抱上身,側(cè)著身子地把自己蜷縮起來,像給自己找了一個保護傘。 他活了這二十幾年,有什么大風(fēng)大浪他沒經(jīng)歷過的,沒什么不能解決的。 他這樣想著,便閉上了雙眼,整個身子放松下來,慢慢地進入睡眠。 第二天他醒了,看了下時間,他揉著頭疼的額際,洗漱了一翻就走回店里,就看見蘇若青站在店門口。 柴嘯怔了下,看著他。 蘇若青說會幫他搞定問題,自然是言出必行,只不過他沒想到來得這么快。 蘇若青手交叉朝下,對著他輕笑了下。 “早,昨晚睡得好嗎?” 柴嘯看了看他,過了好陣子才點頭。 蘇若青垂著眼,把他拿鑰匙出來的手慢慢地摁回去,輕笑地道:“今天你就當(dāng)給自己放一天假吧。” “放、假?”柴嘯遲疑地說出這兩字,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忘了你答應(yīng)過我什么了?”蘇若青眨眨眼地說:“我還打算給你介紹我那兩個臭小子?!?/br> “你、解決了?”柴嘯不敢相信地問。 上次蘇若青說幫他解決到現(xiàn)在也不過幾天的時間。 蘇若青覺得他這表情好玩,忍不住笑了下, “這對我來說不是什么大問題,自然是解決了?!?/br> “那,”柴嘯再問:“他們以后還會不會找我麻煩?” “自然不會?!?/br> 蘇若青穿著一身清爽的白衣,頭微微一歪,唇邊淡笑,看著就是一個清雋年輕人,而不是居奇牟利的商人。 他漫不經(jīng)心地繼續(xù)說:“做生意的都是以自身利益為準(zhǔn),明明可以雙贏的事,他非要做得這么復(fù)雜,無非他以為能欺你是個翻不起浪兒的軟柿子。” 柴嘯沉默了下,苦笑,“我們確實沒有辦法跟商斗。” 蘇若青淡淡地看著他,說:“況碩傳媒想做一個項目,就會耍一些卑劣手段,一般人防不過,就容易被他們施壓過去,這不能怪你。” 柴嘯聽著,其實心里莫名起了一些怪異,他說得語氣很淡,卻聽著沒什么人情味,就好像一間大公司在他的眼中不過是往腳下可以碾碎的工具。 “不過,他們想拿這邊開發(fā)電影城也不會死心,只是這次的決定權(quán)在你手上?!?/br> 柴嘯過了好半響,才說:“謝謝?!?/br> 蘇若青挑著眉地道:“可以走了嗎?” 柴嘯看了店,心里估算少開一天店得少賺多少錢。 蘇若青耐心地等待他。 柴嘯想著,既然答應(yīng)過他,還是要遵守承諾。 “好,但是,”柴嘯說:“我先進去拿個牌子掛上。” “嗯?”蘇若青挑眉地問。 “就是今天不開業(yè)了。”柴嘯解釋道。 蘇若青了然地點頭,“嗯,好?!?/br> 等到柴嘯什么都做好了,蘇若青把車開過來,等著柴嘯上車。 他轉(zhuǎn)著車盤,一邊笑著說:“我那兩兒子昨晚回了我爸家,給萃姨照看,這兩個調(diào)皮蛋誰都不怕,就怕萃姨?!?/br> 柴嘯靜靜地聽著。 車剛落下,落在了一間豪宅的前面,外邊是用青木做的柵欄,從它走到大門的是用青灰大理石鋪成,房子雖大但較為莊嚴(yán)和淡雅。 “你在這等會,我進去把他們接出來?!?/br> 柴嘯點頭。 柴嘯不習(xí)慣坐在車?yán)?,就打開了車門出來站著,閑得慌便往附近一瞅,他看得腦殼一突,只得不知所措地?fù)狭藫项^,把頭慢慢垂下。 這里是A市的添古城,也就是傳說中的富人區(qū)。 他還真是頭一回來到這邊,這邊的地區(qū)不大也不小,就落在A市西邊的地段,他往周圍一看,這邊的豪宅真是不勝枚舉,聚集成一起。他再往后看,就是一個讓人享受玩樂的人工島。 他把頭往右邊一轉(zhuǎn),看見一個穿著休閑襯衣的男人坐在他門外的大太陽傘底下的木圓桌,他舉起茶杯,對著他眉?xì)g眼笑,貌似很高興。 柴嘯皺了皺眉頭,他不認(rèn)識他。 大概過了十分鐘,蘇若青才把兩個小孩帶出來,穿著一模一樣的衣服,長得和蘇若青倒是有幾分相似。 一個小孩戴了頂藍(lán)色帽子,背著一個小書包,他抱住一本書,乖巧地跟在父親的后面走。 另一個小孩倒是刁蠻任性,被父親揪在手臂像一個掛物件,眼眶紅紅的,小嘴唇還一抽一抽。 蘇若青無奈地說:“見笑了?!彼噶酥盖斑?,“你坐副駕駛吧,讓他倆坐后面。” 柴嘯看了看哭得鼻涕眼淚一塊流的小孩,猶豫地道:“我坐后面吧,小孩沒人看不行?!?/br> 蘇若青笑了笑,對著背小書包的小孩說:“看好弟弟?!?/br> 小孩撇撇嘴,嫌棄地把頭轉(zhuǎn)過一邊。 柴嘯剛坐上車,視線再往右邊一看,發(fā)現(xiàn)圓桌子已經(jīng)空無一人,他眨眨眼睛,下意識以為剛剛出了錯覺。 蘇若青從后視鏡看見他的視線看著右邊附近的豪宅,道:“這邊住的都是我爸的老故交,關(guān)系還不錯,無論是社交還是商業(yè)上都會有些聯(lián)系。” “嗯?!辈駠[頓了下,應(yīng)了一聲。 蘇若青開了大概十五分鐘,終于在一間顏色淡樸的獨棟住宅的前面停下,這色調(diào)看著舒服,卻讓柴嘯有些詫異。 “先進來,把小悠哄好了,我們再去公園散散步?!碧K若青低頭看著哭紅臉的小孩,頭疼地按了按太陽xue。 等他們都走進大廳,只見這兩兄弟利索地把各自的小書包打開,哥哥拿出了作業(yè)本和鉛筆,拿個小板凳坐在茶幾前面寫作業(yè),神情慎重,似乎在干著什么大事。 弟弟從小書包里翻出了一個小飛機和遙控器,本來還癟起的小嘴瞬間開了一個笑容。 蘇若青轉(zhuǎn)頭看著柴嘯,先指著做作業(yè)的小孩:“哥哥叫蘇靜悠,弟弟叫蘇焯悠,”他無奈地道:“還真是給他們起對了名字?!?/br> “爸,他吵死了?!碧K靜悠不滿地皺起眉,用鉛筆指了指在他頭頂飛的小飛機。 “行了,”蘇若青走過去,把蘇焯悠的遙控器微微摁住,溫柔地說:“小悠,我們拿過去公園玩吧?!?/br> 蘇焯悠這一聽,把小飛機架回來,再往懷里一兜。 蘇靜悠不情不愿地把作業(yè)塞回書包,背起書包自顧走了。 蘇若青摸了摸他的藍(lán)色帽子,笑著問:“怎么了,老擺著一張小臭臉?” 蘇靜悠撇撇嘴地道:“他煩死了,剛在爺爺家老吵我看書,還叫我陪他玩飛機,我又不玩這么幼稚的游戲?!?/br> 蘇焯悠剛好在后面聽到,朝著哥哥扮了個鬼臉。 柴嘯這一聽,突然想起了一個人,不由自主地笑出聲。 蘇若青轉(zhuǎn)過身,挑眉看他。 柴嘯頓了下,磕磕巴巴地道:“覺得小孩挺可愛的?!?/br> 蘇若青沒多在意,笑著說:“這玩意是莯青去年給他買的禮物,大的帶壞小的,這兩人湊在一起就是愛玩?!?/br> 柴嘯輕輕地笑了下。 “莯青這幾年一直跟我鬧著別扭,”蘇若青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味深長,“他對我沒什么好臉色,不過對這兩個侄子倒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