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快來到了圣誕前夕。

    蕭程哲的姑姑們似乎百忙之中抽空想起來了他，打了個電話詢問他元旦要不要回老家。聽他拒絕了也沒繼續(xù)勸說，轉(zhuǎn)而說起考大學(xué)的事。

    “我目前成績還有上升空間，不太穩(wěn)定，具體報考哪所學(xué)校還沒想好?！?/br>
    聽到蕭程哲冷靜地描述他的想法，聽筒另一邊的親戚們都驚呆了。畢竟以前只要提起大學(xué)的事兒，蕭程哲都會沒好氣兒地說什么，“我不上大學(xué)”之類的。

    他的姑姑們每次都會裝模作樣地勸上兩句。畢竟他們親口說過要供他到讀完大學(xué)的。今天聽到蕭程哲自己這么說，她卻卡了殼：“還有半年呢，不著急……考不上也沒事，條條大路通羅馬，以后出路很多的?！?/br>
    蕭程哲打了個哈欠，心里明鏡兒似的。她其實比較希望自己考不上，這樣一來自己直接去找份活兒干，落在他們肩上的學(xué)費和房租負擔(dān)就宣告結(jié)束了。

    “不勞您cao心了?！笔挸陶芰滔乱痪湓?，掛了電話。

    “蕭程哲，等人?。俊?/br>
    “肯定有約了！”

    蕭程哲因為打電話在校門外站了一會兒，陸陸續(xù)續(xù)走來的同學(xué)們看著了，嬉笑著拿他打趣。

    “沒有！家里的電話?！笔挸陶軣o語道。

    他之前回學(xué)校見縫插針地澄清自己沒有什么所謂的外校戀人，結(jié)果導(dǎo)致那個叫林梓涵的sub誤以為這是自己還可能有戲的意思，又時不時地要湊過來，把蕭程哲搞得一個頭兩個大。

    無奈之余，他想到自己在夏老師眼里會不會也是這么煩人，徒然心生幾分憂傷。

    “既然沒有約，晚上要不要去唱K？今天有圣誕活動打折！包廂前天都約滿了。”同學(xué)好心邀請道。

    蕭程哲笑著婉拒了：“你們怎么三天兩頭就去唱K？我是沒約，但這幾天熬夜了有點困，我還是先回家補覺了?！?/br>
    “閑著沒事干，到處晃悠打發(fā)時間嘛。哈哈，不像你啊，竟然開始努力學(xué)習(xí)了！”

    幾人擺擺手，沒強拉著蕭程哲去玩。他們高中管理松散，不學(xué)習(xí)的人一抓一大把，但他們同樣可以理解也尊敬想要努力的人。

    蕭程哲不是唬他們。他最近為了履行諾言，在期末考時獲得更高的名次，每天都做題到深夜。他現(xiàn)在真的想早點回家一口氣睡到周六中午。

    要說沒存一點想要平安夜約夏老師出門約會……不，吃飯的念頭，那是假的?？山裉煜挛绶艑W(xué)鉆進辦公室時，蕭程哲就被告知夏旭已經(jīng)提前離開了。

    蕭程哲心情非常復(fù)雜。他一方面覺得這的確是情侶約會的日子，算夏老師的男朋友還有那么一絲良心，這是他該做的。另一方面又希望那傻逼最好這輩子別出現(xiàn)了，否則哪來的自己挖墻腳的機會？

    他一如既往坐著公交回家。公交車晃晃悠悠，蕭程哲腦子里的想法也跟著一起晃蕩。

    車上人越來越多，蕭程哲被擠到了窗戶邊上。隔著玻璃，他突然遠遠看到了商場外廣場上的圣誕樹。冬天天暗得早，商場和街邊的路燈都已亮起，被精心裝點過的圣誕裝置顯眼華美，閃著璀璨奪目的燈光。

    “啊……不好意思借過一下！我要下車！”

    蕭程哲突然很想與老師分享這一幕，趕在公交車門即將關(guān)閉的前兩秒高呼一聲，靈巧地向后門挪動。

    “小伙子下次要下車早點說……”

    負責(zé)開門的司機和被他蹭過的乘客臉上都露出不耐煩的神色，蕭程哲壓根沒聽進去，蹦著跳下了公交車。

    商圈里全是一對兒對兒過節(jié)來的，其中也不乏一眼看出是學(xué)生的情侶，湊在一起笑著小聲說話，或是在圣誕樹前自拍留念。

    蕭程哲拿起手機，像個觀光游客一樣，對著圣誕樹拍了一張照。他的手機有年頭了，晚上時像素不算太高。他左看右看總覺得沒有rou眼看到的漂亮。

    要是能和老師一起親眼來看就好了。

    來都來了，蕭程哲在廣場四周轉(zhuǎn)悠了一圈。幾乎所有店家都趁著這個時機推出了圣誕限定、節(jié)日禮盒等充滿節(jié)日氣息的誘人新品。

    蕭程哲悄悄打開網(wǎng)銀看了一下到新年前可以用的余額，可用的錢不多，大概買不了什么好東西。不過這樣也好，他想送出一份“作為學(xué)生對老師表達感激之情”的圣誕禮物，太貴了或許夏老師反而就不收了。

    花和穿戴的東西就算了。書？是不是太悶了一點？而且我一看就不是會送書的那種人。

    蕭程哲在幾家店鋪門口來回徘徊，最終目光被甜品店的圣誕曲奇福袋吸引了。

    他越看越覺得不錯。夏老師喜歡甜品，這東西分量不大價格合理，而且重點是蕭程哲想起了之前在蔚藍時，俞老板和他說過的……

    “有時候dom會有想要照顧sub的欲望，這很正常。喂食是最簡單的舒緩方式之一?！?/br>
    蕭程哲腦海里浮現(xiàn)出了一些難以啟齒的幻想，在店門口欲蓋彌彰地清了清嗓子。這種事想想也知道不可能發(fā)生，但只是想想又不犯罪。

    五分鐘后，捧著用圣誕包裝紙裹起來的一袋曲奇，蕭程哲回到了廣場附近?？上魈焓侵芰?，也不知道夏老師能不能出來一趟收禮物。實在不行只能周一再給他了，好在曲奇的保質(zhì)期還挺長的，放兩三天不會有什么影響。

    他拿著東西正準(zhǔn)備走回馬路對面的公交站，突然詫然地瞪大了眼睛。

    那個被夏旭稱呼為“澤?！钡哪腥耍呐率挸陶苤贿h遠地見過他一次，卻牢牢地記住了那張令人生厭的臉。

    那個男人，今天不應(yīng)該和夏老師在一起嗎？

    為什么他會出現(xiàn)在這里，而且身邊跟著一個……親密地挽著他胳膊的女人？

    陸澤睿和身邊的女人一邊看手機，一邊四處環(huán)視，大約是在找什么地點?？吹剿囊暰€掃過來，蕭程哲下意識就想躲起來。但他很快想到雖然自己認(rèn)識對方，可陸澤睿并沒有看到過自己的臉，完全沒必要心虛。

    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蕭程哲已經(jīng)跟在兩人身后了。

    女人緊緊靠著陸澤睿的胳膊，柔若無骨，兩人有說有笑的。蕭程哲看在眼里，胸腔里的怒火已經(jīng)快要壓制不住了。

    動粗、無視sub意愿下指令、冷暴力，現(xiàn)在還多了個出軌？

    老師難道連這件事也知道且接受了？

    蕭程哲心里思緒煩亂，悄悄摸出手機假裝走路玩手機，從后面拍了兩張狗男女的背影。他正琢磨著怎么能去正面不被發(fā)現(xiàn)地多拍幾張證據(jù)，只見跟了一個街角后，兩人拐彎進了街上的一個酒吧。

    店鋪的入口在一樓，被刺眼的霓虹燈圍繞著，入口處的樓梯一路延伸到地下。蕭程哲遠遠地停下腳步，知道自己這種穿著校服的學(xué)生肯定是進不去的。

    他走遠了些，斟酌是否該直接打電話給夏旭，把剛才拍到的背影照片發(fā)給他。但想到夏旭之前的種種逃避表現(xiàn)，蕭程哲認(rèn)為對方或許會讓自己不要管這件事了。

    如果能多拍點證據(jù)——最好是正臉，甚至是視頻的話，夏老師就算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信了吧？

    左右徘徊了一會兒，蕭程哲決定跟進去看看。

    他怕耽誤久了找不到人。看了一圈附近哪都沒有能寄存校服的地方，正情急之下想著要不干脆脫了扔掉得了，蕭程哲眼睛一亮，看到了不遠處臨時開設(shè)的百元店。

    過了幾分鐘，一個穿著劣質(zhì)圣誕老人套裝的男性邁著略顯笨拙的步子走下了臺階。

    希望不要被發(fā)現(xiàn)……

    蕭程哲在心里暗暗祈禱。

    他剛才在路上看到不少穿著打扮很有節(jié)日氣氛的人，頭戴馴鹿發(fā)箍的，還有什么扮成圣誕樹的，還有一些和圣誕節(jié)八竿子打不著邊的cospy，他這樣穿應(yīng)該也不算很奇怪。

    想起之前因為神態(tài)過于局促緊張，被“蔚藍”的前臺小姐與俞老板一眼看穿的經(jīng)歷，蕭程哲努力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做出一副熟門熟路的模樣。

    一下到地下一層，他就看到等候區(qū)一堆男男女女圍著服務(wù)員，問他要等多久。服務(wù)員剛從屋里出來，忙得暈頭轉(zhuǎn)向的，臉色為難地告訴他們今天卡座散臺都訂光了。

    卡座和散臺是什么……

    蕭程哲心里一驚。對陌生詞匯一竅不通，不代表他聽不懂對方的大意——今天過節(jié)，不提前預(yù)定根本就進不去。

    前面那群人還在詢問臨時等位要多久，蕭程哲已經(jīng)開始琢磨著實在不行就說進去借個廁所。

    這時他余光瞟到身后來的兩個人越過了自己，直接推門就進去了，大約是來找朋友的。

    那門剛開了一條縫，里面振聾發(fā)聵的音樂聲就沖了出來，蕭程哲的心臟都跟著隨之一震。

    看來今天這兒的管理有點混亂……

    他心下一動，告訴自己：我也是來找人的，然后便一臉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谋砬橥崎T跟著進去了。

    酒吧，或者說夜店的里面比他想象的更擠，更吵，燈光更加昏暗。

    蕭程哲一開始很擔(dān)心里面像餐廳一樣，大家都坐在各自的桌子旁，這樣他就太可疑了。沒想到內(nèi)里的情況比門口還要復(fù)雜，雖然大廳中央有劃分出來的一格一格的沙發(fā)座位，但幾乎半數(shù)的人都沒坐著，除了在前面蹦迪的，還有不少找不著朋友的，臨時起意去別桌搭訕的，喝多了大聲嚷嚷的……

    多虧了場面這么混亂，蕭程哲這才放心地在人群中穿梭找人。

    目標(biāo)明確，蕭程哲沒花多久就看到了陸澤睿。

    對方身邊不光有那個女性，此時還多了好幾個男男女女，其中也有幾個dom。為了壓過音樂，幾人圍繞在一起一邊玩骰子一邊扯著嗓子說話，倒是方便了在附近晃悠的蕭程哲聽清他們的對話。

    一開始的對話挺沒營養(yǎng)的，蕭程哲也知道在他們身邊站太久過于可疑，于是走遠了些看了看側(cè)面吧臺的情況。他不想和酒保的視線對上，萬一對方問他喝什么就麻煩了……

    繞了一圈回到陸澤睿那桌附近，有兩對dom和sub不見了，又來了兩個新的dom在和陸澤睿說著什么。說著說著他懷里的女人嬌笑起來，喝過酒后臉色潮紅著被他順勢摟了過來。

    蕭程哲心里一股怒火涌了上來，勸告自己要冷靜。

    正好這時候舞臺上一曲結(jié)束，難得安靜了幾秒，趁著DJ拿著麥克風(fēng)說話熱場的間隙，蕭程哲打開了手機攝像不動聲色地靠近。

    其實他也不確定這種黑不拉幾的地方能拍到什么，錄不錄得進去聲音。

    只聽到陸澤睿對面的男人問道：“哎，你家那個男sub呢？”

    他一旁的人用手肘捅了捅他：“看你還是認(rèn)識澤睿的年頭少，不知道吧？他家那位悶得要死，挺沒勁的，來這種地方也格格不入。而且人瑩瑩在這兒呢，你怎么還提他家里那位呀！”

    “就是就是?！标憹深Ｉ磉叺呐跃镒鞁舌恋?，但看不出她真的生氣了，更像在撒嬌。

    陸澤睿笑了笑，不置可否。

    “沒有的事兒，我就是好奇嘛。話說這地方離他家離你公司都這么近，你平時就這么帶著女人大搖大擺地晃來晃去，真不怕在家樓下被撞見?。俊?/br>
    “這還不簡單。告訴他今天要回去吃飯，到了時間再說回不去了就行。他總不會做了飯還跑到外面來吃吧。”

    陸澤睿說著，他身邊的女人笑著捶了他一下罵道：“你好壞！”

    “他還是高中那會兒那副老樣子，對你那么言聽計從的??？”

    見陸澤睿炫耀般地點頭，對面的dom就像是聽到了極為好笑的笑話，對那個叫“瑩瑩”的女性高聲道：“你不知道！以前我們在高中的時候啊，就是澤睿帶頭讓我們孤立他的啦！結(jié)果這家伙突然覺得好玩，來了個自導(dǎo)自演英雄救美，這么好笑的伎倆竟然真的奏效了誒！真夠傻的……”

    蕭程哲站著沒動。一時間沒有完全消化剛才那句話里的意思。

    “你也夠有耐心的??？換我早就膩了?！?/br>
    陸澤睿擺擺手無所謂道：“反正過兩年我還是要和女人結(jié)婚的，他一直還挺聽話的，離了我就活不了。我就想著到時候再說吧?！?/br>
    “哇，你和他說了？他能接受？”對面的dom驚訝地張大了嘴，似乎在感嘆陸澤睿男朋友無底線的包容。

    “遲早的事。好像沒和你們說過吧？他媽就是給人家當(dāng)’外室’的，人家家里有老婆有孩子的，也過得好好的。”陸澤睿哈哈一笑道。

    “cao，真的假的，這么厲害？”

    “啪嗒”一聲，蕭程哲手上的手機掉在了地上。正好在這時舞池又重新放起了震耳欲聾的音樂，幾人喊著“不提他了”，轉(zhuǎn)頭又要去玩游戲喝酒。

    蕭程哲顧不上手機有沒有摔壞，證據(jù)有沒有拍到，或者在這樣吵鬧的背景下聲音究竟錄沒錄進去，他此時只覺得胃里翻江倒海，雙目發(fā)紅。

    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單手撐著沙發(fā)椅背翻了過去，在那一桌人震驚和迷茫的臉前，狠狠地把拳頭招呼到了陸澤睿臉上。

    一切發(fā)生得太快了，舞池那邊的音量又很響，周圍的人都沒回過神來，包括被打了一拳的陸澤睿也懵了。等到他大喊著“你他媽誰啊”，還有他那桌的女人發(fā)出尖叫的時候，蕭程哲已經(jīng)沉默地又掄了兩拳上去了。

    “啊——！來人，有、有人突然打人?。　?/br>
    “喂你瘋了??！你……”

    桌上的酒瓶玻璃杯碎了一地，骰盅四飛，周圍的客人們終于意識到有人在斗毆，紛紛尖叫著站起身來往舞池的反方向奔跑退讓，差點造成踩踏事故。

    陸澤睿完全沒搞懂為什么突然有個人上來揍自己，但被打了兩拳回過神來后下意識地就回擊了，這會兒兩人扭打在一起，精神力都控制不住，要不是旁邊的店員眼疾手快拉著sub們跑出斗毆范圍，這件事的嚴(yán)重程度還要升好幾級。

    很快，兩人被推開人群趕來的酒吧的保安架著拉開了。

    蕭程哲喘著粗氣，一半是打人累的，還有一半是氣的。

    被打得顴骨和額角都破皮流血的陸澤睿指著他的臉，發(fā)出莫名其妙的怒吼：“你他媽有病？發(fā)什么神經(jīng)啊！喂服務(wù)員，我根本不認(rèn)識這人，他突然就沖上來打人！我朋友都看到了！”

    “……”

    蕭程哲沒說話，就這么死死地瞪著他。

    保安沖蕭程哲“喂”了一聲：“你還清醒嗎？是你先動手打他的？怎么回事??？”

    因為我認(rèn)識他，聽到他的人渣發(fā)言氣不打一出來，為夏老師揍了他一頓？

    蕭程哲說不出口。他氣血涌上頭，手比腦子先動。揍完了他才冷靜下來，如果實話實說，回頭陸澤?；蛟S會報復(fù)在夏旭身上。如果這樣保持沉默，待會兒他倆肯定要一起進局子，警察一查就會查出來他在哪所高中上學(xué)，陸澤睿一猜估計就明白了……

    “喂，你這個傻逼喝多了人就沒影了！一個不注意，你怎么和人打起來了？”

    蕭程哲渾身一震，轉(zhuǎn)過頭去，愣了好幾秒才認(rèn)出眼前這個語氣熟得和自己仿佛認(rèn)識了八百年的人，可不就是“蔚藍”的俞老板，俞宸嗎！

    “這是你朋友？”陸澤睿身邊的dom男性憤憤地看著俞宸，指了指陸澤睿的臉，“喝多了發(fā)酒瘋就能隨便打人嗎？莫名其妙！”

    那個叫瑩瑩的女人也不知什么時候又跑回來了，依在陸澤睿身邊一副受了驚的模樣，好像剛才被打的是她似的。

    “抱歉抱歉，他前陣子受了情傷，這不，借酒澆愁來著？剛才在那邊喝多了……”俞宸往前排努努下巴，幾人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了他示意的那桌。

    陸澤睿身邊叫瑩瑩的的女人上下打量了一眼俞宸，小小地“哇”了一聲：“他開了路易十三耶……”

    陸澤睿很沒面子，惱怒地瞥了她一眼。

    俞宸全當(dāng)她不存在，笑了兩聲：“真是對不住，這傻逼竟然搞出這種烏龍來。正好我和老板是朋友，各位賣我們個面子，賠償好說。這大過節(jié)的咱們就別鬧到警察那去了?！?/br>
    被俞宸狠狠拍了一下后背，回過神來的蕭程哲立刻裝醉，一副不知自己身處何方的表情。

    聽他說和老板認(rèn)識，又一眼看出他是個有錢人，陸澤睿和同行的人互相看了一眼，害怕鬧出去了反而是他們吃虧，到底還是沒去報警，和和氣氣地把這事兒私了了。

    當(dāng)然，俞宸給錢相當(dāng)大氣。等兩人走后陸澤睿不爽地呸了一聲，默念著權(quán)當(dāng)自己倒霉被狗咬了一口。

    “你，跟我來?！?/br>
    見酒吧在保安和服務(wù)員的安撫下很快恢復(fù)了常態(tài)，蕭程哲被俞宸請到了酒吧后面的老板休息室。

    “老曾！你們這管理誰負責(zé)的??？未成年人也敢往里放？太刑了太刑了。這要是把警察搞來就麻有意思了?！庇徨房雌饋砗屠习逑喈?dāng)熟悉，往沙發(fā)上一坐，陰陽怪氣地批判道。

    “原來你真的認(rèn)識老板？我以為你瞎掰的?！笔挸陶茑止镜馈?/br>
    “你閉嘴吧，我看你也挺行的?！庇徨奉┧谎?。

    被俞宸稱呼為“老曾”的男人一點也不老，也就三十五六的模樣。他聽了俞宸描述的情況后也松了口氣：“謝了謝了。平安夜你又不是不知道，店里太混亂了！我們這不就查得松了點……再說你看他這大高個子，誰他媽看得出來他未成年啊。”

    蕭程哲最愛聽這話，立馬來了精神：“真的？謝謝！”

    “啊，你聽著這話像是在夸你嗎？”俞宸沒好氣兒道。

    蕭程哲自知給人添了麻煩，而且剛才俞宸賠了陸澤睿一筆醫(yī)藥費加損失費，他日后肯定要還的，這會兒只好心虛地閉嘴。

    俞宸哼道：“都怪這破事，我今晚找對象的計劃又泡湯了?！?/br>
    見蕭程哲因為罪惡感低下頭，老曾也不知道是安撫他還是本來就想吐槽俞宸，小聲道：“反正你說了八百年也沒找到不是。”

    熟人見面，兩人差點就這么順著互損下去。不過身邊還坐著個在校服外套了臃腫的圣誕老人外套的高中生，俞宸忍了，嘆了口氣問蕭程哲到底是怎么回事。

    蕭程哲猶豫不決，支支吾吾了一會兒。但鑒于俞宸上一次友好的態(tài)度和今天又一次幫了自己，蕭程哲決定信任這個“大人”一次，老老實實地把今天的情況一吐為快。

    說完后，他竟然覺得心里輕松了不少。喜歡上老師的事蕭程哲一直埋在心里，不敢和任何人說。

    聽他說完，俞宸和老曾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高中生沖動打架的事兒不稀奇，兩人似乎都沒預(yù)料到在事情的背后原來有這么沉重的內(nèi)情。

    “總的來說就是，你暗戀這個dom的男朋友，也就是你的老師，并且目擊了這個dom的出軌現(xiàn)場。還聽到他說以后要和女人結(jié)婚?！庇徨房偨Y(jié)道，難得收起了輕浮的笑容，表情變得嚴(yán)肅。

    “不止這些！老師說和他在一起是因為當(dāng)初被他救了，但他竟然……”蕭程哲越說越激動，大腦成了一團漿糊，“我覺得應(yīng)該告訴老師，但我怕他接受不了。我是不是該報警？呃，但是這種事報警有用嗎？我之前試過，他們說受理后就沒有下文了……”

    老曾似乎是個非常容易被人牽動情緒的人，聽他說了這些表情變得悲傷不已。

    “你先冷靜一下?！?/br>
    俞宸嘆了口氣，看向蕭程哲：“這種事……偶爾也是會有的。這種時候只能靠他本人醒悟了，你一個外人報警不會有任何本質(zhì)上的幫助，如果他不及時抽身，報警甚至可能還會害了他。你懂嗎？”

    蕭程哲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外人”這兩個字輕微地刺痛了他，但現(xiàn)在不是糾結(jié)這些事的時候了。

    “你看看手機里的內(nèi)容拍的清楚嗎？如果你覺得足夠有說服力，或者那個sub能夠相信你，你就去告訴他吧?！?/br>
    蕭程哲微怔：“我以為……我以為你肯定會叫我不要管這件事了?！?/br>
    他其實自己也很迷茫。

    他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把這件事告訴夏老師，他這次一定會下定決心離開陸澤睿。

    但仔細想想，這實在是太痛苦、太殘忍了。或許一直以來支撐著夏旭到現(xiàn)在的，就只有曾經(jīng)的那一點點溫柔和善意了。如今卻要告訴他，從一開始，一切就全是假的，陸澤睿身邊的所有人都知道，唯獨夏旭被蒙在鼓里……

    俞宸淡淡道：“這件事他有知情權(quán)。至于知道了后相不相信，要怎么做，外人就別插手了……當(dāng)然了，我這么理智是因為我不認(rèn)識他。對你來說，這肯定不容易。”

    老曾拍了拍手，打斷了眼前這兩位dom的嚴(yán)肅會話：“雖然我不懂你們dom和sub的事，但這是最基本的人性問題了！我支持你！”

    說罷他好心地叫人幫忙取來醫(yī)藥箱，讓蕭程哲消毒、處理傷口。剛才的混亂扭打中蕭程哲也挨了兩下，不算太嚴(yán)重，臉頰微腫，嘴角破了些皮。

    “謝謝您。對不起，今天我還打碎了店里的杯子什么的，我會賠錢的……”

    老曾哈哈一笑，倒是相當(dāng)不客氣，隨手寫了個賠償賬單。蕭程哲看到金額，壓力頗大地吞了口唾液，一連窘迫：“我……我可能暫時還不起。但我保證會慢慢還的?！?/br>
    老曾擺擺手說無所謂，帳他會直接算在俞宸頭上，反正蕭程哲已經(jīng)欠了俞宸不少錢，債多不壓身。

    一晚上徒增五位數(shù)負債，蕭程哲心理壓力頗大。

    “我以后會還的?！彼砂桶偷乇ＷC道。

    這點錢對于俞宸來說不算什么。要是平時，他可能樂得打趣幾句，比如說你可以來我店里“賣身”當(dāng)壓力緩解師之類的。但知道了蕭程哲他老師的這些事，他也知道，再怎么開玩笑蕭程哲現(xiàn)在估計也笑不出來了。

    蕭程哲還穿著那身圣誕裝，褲子外套著褲子，看著有些滑稽。他捧著碎了一個角的手機，安靜地思考著接下來該怎么和老師開口，滿面愁容。配上他受了傷的臉孔，乍一看模樣慘兮兮的。

    俞宸和老曾互相對視了一眼。

    有些事，只能本人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