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高能請慎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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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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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間。

    青石板鋪成的小路，兩旁都是叫賣的小販，人間煙火氣息濃厚，比之清冷的天宮多了幾分嘈雜與熱鬧。

    廉頗已記不清有多久沒有感受過這樣情景了，他一時竟感慨萬千。

    諸葛不知什么時候手里多出了兩根紅彤彤的糖葫蘆來，他遞給廉頗，笑著問：“嘗嘗？”

    廉頗看著那艷艷的顏色：“你買的？”

    諸葛指了指身后的一個小姑娘，笑道：“方才走過的時候她給的我。”

    廉頗順著看去，正見那個賣糖葫蘆的小女孩臉上生著兩抹紅霞，雙眼透著已然是動了芳心，又看諸葛那張俊美無雙的臉，就是身處凡間，一身凡人麻衣打扮，依舊不掩其仙人之姿，也難怪那姑娘看了便是動了芳心。

    廉頗心里感嘆，都說紅顏是禍水，這藍(lán)顏有時也是不遑多讓。

    廉頗遲遲不接，諸葛也沒有動作，只是等了一會兒，方才問他：“怎么不接？”

    廉頗這才回過神，說：“在想些事情，走了神?！闭f罷，便伸手接過諸葛手中的一根糖葫蘆。只是他神仙做得久了，除卻常有飲酒之外，已是久不接觸人間煙火。加之他又是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拿著個這樣女兒家的零嘴難免有些不大適應(yīng)?？墒橇H卻還是忍不住嘗了一口，那入口酸甜的滋味，他這樣懷念不已。

    兩人一路來到蜀山派，諸葛本想施個掩身法入派中，廉頗問及緣由，諸葛只笑著說了四字“物是人非”。廉頗聽后，便不再說話。只是他倆方走進(jìn)蜀山境內(nèi)，便感覺到一股極為濃重的血?dú)馕兜馈?/br>
    廉頗與諸葛相視一眼，表情都極為凝重。

    蜀山派劍仙閣。

    此處是蜀山弟子每日練武，各位長老訓(xùn)話之地。現(xiàn)在卻有數(shù)十身穿黑白道袍的弟子橫尸在此，花白的理石板上散落著泛著暗淡光輝的劍，處處蜿蜒著紅色血河。更有甚者被什么刺透四肢釘在柱上，兩眼爆瞪瞳孔渙散，死不瞑目。諸葛輕揮長袖，一道晶藍(lán)芒光閃過劍仙閣內(nèi)，眼前情景突地又變了一道天地。只見絲絲銀線纏纏密密，如蜘蛛布網(wǎng)將整個劍仙閣包裹住，又如一個密不透風(fēng)的繭。而那被刺透四肢釘在柱上的弟子，也正是被這些銀色絲線所刺透的。

    廉頗心神撼動，只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按理說蜀山派中皆是修仙子弟，本就與尋常人有所不同，加之蜀山境內(nèi)有重重禁制，一般妖物也是無法闖進(jìn)。那么究竟是誰有這樣的能力闖入蜀山派中，又接連殺死數(shù)十弟子呢？蜀山派又可能會與誰結(jié)下這等仇怨？

    諸葛施了仙法，將這些密密銀絲全數(shù)斬斷。銀絲紛紛斷落，一時間卻又如雨絲掉落在地，泛著銀銀光輝，很快又都冒起白煙直至完全消散。

    諸葛轉(zhuǎn)身，面上已沒了往日常帶的笑容，他對廉頗道：“我們?nèi)ヌ嗣亻w罷?！?/br>
    廉頗是頭一次來蜀山派，對這里的一切也都不熟悉，見諸葛臉色沉重的樣子他也沒有多問什么，只點(diǎn)頭跟著他的腳步。秘閣隱藏在蜀山派溪山林的一條隱秘小道盡頭，這條路并不遠(yuǎn)，卻陰森冷冷，迷霧蒙蒙。廉頗很快發(fā)現(xiàn)，這溪山林并非尋常的山林，這里頭被人布著陣法，那隱約一閃而過的黑影，很可能便是陣法中的機(jī)關(guān)。

    諸葛對溪山林已是熟悉得透了，他自然不會被這陣法所困。

    廉頗緊跟著諸葛，看他突然停了下來便也跟著停下。諸葛面前突地生起一扇漆色剝落不堪的老舊大門，門面上什么都沒有，可諸葛卻抬手在門上比劃著什么，一會兒后門竟也這樣被打開了。溪山林綠林密布的情景瞬間變了，四周變做一個石洞，石洞沒沒有光線黑暗如夜，可正中央的地方卻有金色熒光似有若無閃動著。

    那金色熒光來自一個鼎上。

    “這是……”

    廉頗怔怔道：“神農(nóng)鼎？”

    諸葛點(diǎn)頭：“我知道你想問什么，仙界第一神器神農(nóng)鼎怎么會在蜀山派中，這事說起緣由卻有很長一段要說，現(xiàn)在不是時候，我之后會與你說的?！闭f罷，這些金色的熒光竟像突然有了生氣，搖搖晃晃從鼎中升起，攜帶著一張白色紙條送到諸葛面前。

    白色紙條上用黑色筆墨寫著三個字，在熒光下，黑白分明格外顯眼。

    ——鐵木真。

    ……

    成吉思汗悠悠轉(zhuǎn)醒，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不在宮殿之中。

    “你醒了……”

    一只微涼的手觸上他的臉，他下意識心有一驚，可身體卻不由自主對此有所懷戀熟悉。成吉思汗微瞇著一雙眼，他的雙目已不如當(dāng)初那般清明了，現(xiàn)在一片混濁，有時看東西還有些不清晰?？墒悄且活^微卷的黑發(fā)垂下，對上那張秀麗眉眼，又是這樣無比清晰。

    他和他不同了。

    即使成吉思汗一開始便知道他與他有不同，他是神仙。人世間緩慢又匆忙的幾十年，于他而言不過彈指一揮的瞬間。所以他已是白發(fā)垂暮之年，他仍青春如舊。

    “你在看著我，”他輕柔說道，手里卷起他一縷白發(fā)，目光也是這般輕柔：“可是你為什么不說話？”

    因?yàn)樗麑?shí)在不知可以說些什么。

    闊別數(shù)十年的故人今日又重見，他還有什么好說的？他知道自己昨日昏昏入睡中已是將死之時，他馬背上縱橫一生，快意恩仇榮華富貴也享受過，本應(yīng)到死也是無所欲求，可年少時那恍如夢中的人卻是他唯一的惦念遺憾。如今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存吊他一口氣尚存，他又得以重見他一面，了卻心愿，他還有什么好說的呢？

    “當(dāng)初你不要我，我便不再糾纏你，”他似是陷入了往事中，面上先是懷念又是陰狠，變化無常：“我本想做回自己的逍遙散仙，回到自己從前沒有你時的快活日子，可是回不去了。我去看了你幾回，”他低頭看著成吉思汗的眼睛，又是輕輕笑著：“可能你并不知道。也是，你怎么會知道呢？我施了法掩去身形，你又是凡人，怎么可能會知道我來了?！?/br>
    “我見著你娶妻生子，建了王朝，做了帝王，又有兒孫，絲毫不比我這做神仙來得差，你過得更是瀟灑快活。我心里的痛和恨你也一概不知，從頭至尾，都只有我一人自作多情?！?/br>
    “……龐統(tǒng)?！?/br>
    聽到他沙啞干澀至極的一聲低喚，龐統(tǒng)突地又溫柔至極：“你還記得我的名字？”

    成吉思汗緩緩搖頭，閉上滿眼晦澀。

    龐統(tǒng)俯下身抱住他衰老的軀體，意味不明輕聲在他耳邊問道：“你知不知道這里是哪兒？”

    他不回答，他便自顧自的說下去。

    “這里是落鳳坡。我修行的地方。當(dāng)初便有人稱我和師兄為臥龍雛鳳，后我來到了落鳳坡，一時興起便留了下來。沒想到今日，倒真應(yīng)了落鳳一名?！?/br>
    什么意思？

    成吉思汗猛然睜開眼：“你想做什么？”

    龐統(tǒng)沒有回答他，只問他，又像是問自己：“你知不知道你快要死了？”

    “我在你體內(nèi)渡了一口仙氣，當(dāng)勉強(qiáng)吊著你的命，再有一時三刻，你的陽壽便到了盡頭。可是我舍不得你死，你欠我良多，我絕不讓你死。生前你不要我，此后你就全是我的?！?/br>
    龐統(tǒng)猛地站起身，成吉思汗這才發(fā)現(xiàn)他一身淺紫衣服不知何時竟變得如此破碎不堪，衣擺處斷斷裂裂又似有火焰灼燒的痕跡。龐統(tǒng)面色蒼白，突地又彎著身子大咳出幾口血沫。成吉思汗掙扎著想要起身，龐統(tǒng)衣袖輕揮，又將他重新定在了原處，他想開口說話，可是喉嚨里偏又只言半語都吐不出來。

    龐統(tǒng)眉目間已有癲狂之色，他陰厲一笑，猶如獄火中的紅蓮，奪人神魄。

    “我要你是我的，你便只能是我的。你不是想問我做了什么？我去了冥府一趟，劫來生死錄將你名字劃去?！?/br>
    那一身傷痕也是由此而來。

    成吉思汗心痛難忍，眼旁竟流下兩行濁淚，淚眼迷蒙間，卻又見龐統(tǒng)顛晃來到他身邊，指尖輕撫去他的淚，可是淚水一旦流下便是缺了口，再也止不住。龐統(tǒng)又低下頭，垂下眼睫，探出舌尖舔去他的淚水?？沙杉己箙s更清楚的感覺到了他身上濃厚的血腥味道。

    他生前在馬背上打下來的天下，一生征戰(zhàn)無數(shù)，血?dú)庖咽怯】淘诨昶侵袩o法洗去的，只是缺從未覺得他血腥的味道，能讓人感覺如此刺鼻，又干嘔欲吐。

    龐統(tǒng)。

    龐統(tǒng)……

    初初見時逍遙無求，飄于人世之上的元歌上仙。

    他本應(yīng)干凈得一塵不沾，如何也落得滿身血?dú)?，一身塵灰。

    “你別怕……你別怕，我不會讓你死的，”龐統(tǒng)魔怔似的幽幽說道：“我不會讓你死的?！?/br>
    說罷，便吻上他蒼白干裂的唇上。

    泛著柔柔金光，又帶著絲絲仙氣的珠子渡到體內(nèi)，隨后他便感覺到四肢百骸瞬時都消去了沉重，整個人從未有過的輕松起來。

    龐統(tǒng)施了法，又讓他昏睡過去。

    他手上握著一柄匕首，有些顫微的握起他的手。這只手依舊寬厚，可表皮卻如數(shù)年未有雨水滋潤的大地一般干枯。匕首尖端有冷光閃現(xiàn)，龐統(tǒng)輕閉上眼，輕輕在這手脈動處劃下一刀，下一秒，屬于那人溫?zé)岫鲃拥难罕闳炯t了他的手。一滴一滴，又淌在他的衣處，淺紫衣裳顏色逐漸加深，直至紫紅一片。

    成吉思汗臉上還有未干的淚痕。

    流盡滿身凡血，龐統(tǒng)這才重新睜開眼。

    渡內(nèi)丹，流盡血，接下來便是換根骨。

    他要將自己一身仙骨全數(shù)嫁接于他體中。

    人有二百零六根骨，成了仙便得一副仙骨。如今他便要將這二百零六根仙骨，一根一根，嫁接于他。

    第一根，便是護(hù)著心前的那一根骨。

    疼痛難當(dāng)，越是到了后面，卻又疼痛得麻木，好似什么知覺都沒了，可是錐心之痛又時時存在。

    原來拔除仙骨，竟是這樣的痛。

    那種直接而醒人的疼痛，就是神仙也難以抵擋。

    ……

    “你可知這么做是違天逆命？”

    元歌上仙再沒有一絲氣力，只緊緊握住那人，又軟軟癱倒在他身上。

    他的發(fā)絲全白，絲絲縷縷，如同一張銀色的網(wǎng)困住了他，滿身血污，兩兩交雜，竟如此刺眼醒目。

    “你本可以渡過這一劫，又何以不放過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