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郝是個人渣，后來從良了。

    三十歲，他哼哼著歌把第六盤菜端上桌之后，心臟病發(fā)，死了。

    幾分鐘后。

    南郝飄在空中，看看地板上的自己，看看身邊的阿飄。

    “你的意思是，你是個系統(tǒng)，我?guī)湍愀苫?，你給我……起死回生？”

    化身一團人影的阿飄形態(tài)的系統(tǒng)點點頭。

    南郝又圍著自己飄了一圈，伸手想戳戳自己的臉蛋，然后整個手掌就虛化穿了過去。

    南郝嘖嘖兩聲。

    “我就算死了也真帥啊?！?/br>
    系統(tǒng)發(fā)出模擬男性人類的聲音，配合的說。

    “根據(jù)人類的審美來看，這幅rou體的長相確實很受人喜歡。”

    南郝樂了。

    “你還挺會說話?！?/br>
    “實話實話。”

    “挑好聽的說，是不是想讓我跟你綁定？”

    “……不是?！?/br>
    系統(tǒng)停頓了一下。

    “你不想綁定么，我可以復活你?！?/br>
    “可我沒說我想活下去啊?！?/br>
    “……我還可以實現(xiàn)你一個愿望?！?/br>
    “是么，我也沒有愿望?！?/br>
    “不可能，是人都有愿望。”

    “那我的愿望是不用幫你干活?！?/br>
    系統(tǒng)轉移重點“我們并不是雇傭關系，完全是互利互惠?！?/br>
    “喲，詞挺高級。”

    “……”

    “說吧，還有什么好處?！?/br>
    ……

    “說話。”

    系統(tǒng)一梗脖，發(fā)出機械合成的聲音。

    “來不及了，我已經(jīng)綁定了?！?/br>
    ……

    南郝圍著這一團白影轉了幾圈。

    冷笑了一聲。

    “那還在這說什么，走吧?！?/br>
    系統(tǒng)猶豫著，又切換了類人的語調(diào)

    “……可以再等等的。”

    “宿主不等等么”它指向響了好幾通才靜下來的手機“嚴琛正在隔壁市開車往過趕，救護車也到樓下了。”

    “據(jù)我所知，人類對自己死后其他人會做什么很好奇?！?/br>
    南郝擺擺手“有什么好看的?！?/br>
    又踢踢手環(huán)。

    “就跟這玩意兒似的，有什么用？”

    心率手環(huán)連著嚴琛和私人醫(yī)生的手機，系統(tǒng)想起男人臨行千遍百遍的叮囑，又把視角換到另一邊。

    嚴琛此時正在高速不要命的飆車。

    那張并不年輕的面孔繃得死緊，崩潰的痕跡就像面具的裂縫，正在細細密密的爬滿，束手等待碎裂，崩盤潰爛。

    又想想好幾年前還是人渣的南郝　。

    于是它謹慎的問道“你真的從良了么”

    二十分鐘后。

    南郝“嘭”一聲把書拍在系統(tǒng)空間的茶幾上，然后一腳踩在邊沿，粗魯?shù)膭幼饕沧屗鲆还蔀⒚摎鈦怼?/br>
    他咬字，一字一頓“小，金，絲，雀，系，統(tǒng)。沒人教你自我介紹要介紹大名嗎？”

    他抬腳走到巨大的書架前，書架塞得滿滿當當，無限延伸至云霧里，一眼望不盡終點，他看也不看，隨手扒出一本又一本噼里啪啦掉在地上。

    邊扒邊念。

    “就算你得到我的人，你也得不到我的心。”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br>
    “你就算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該死，你是我的人?！?/br>
    ……

    系統(tǒng)還保持那團白影形態(tài)，它用力的點點頭，似乎非常滿意“對對，就是這樣?！?/br>
    南郝白了它一眼，一時嚴肅，一時無腦，這個系統(tǒng)像是一個剛被扔進社會，雖然博學多識卻毫無情商的高智商小孩。

    他忍不住問。

    “究竟是個什么東西能造出你來？”

    系統(tǒng)一本正經(jīng)的回答。

    “這很難解釋，因為以人類目前的科技樹發(fā)展來看，你們聽不懂。非要說的話，涉及到玄學，我們是由主創(chuàng)造的。”

    “你們？”

    “是的，我隸屬網(wǎng)文部，還有其他部門存在?！?/br>
    南郝有點無語，他看著被空間自動重新擺好的書，隨便抽了一本出來。

    “所以為什么會有你們這種莫名其妙的系統(tǒng)？”

    “或許你知道神筆馬良?！?/br>
    “當筆者開始創(chuàng)作，就會有世界應運而生，而創(chuàng)作者停止，這些世界的時間也就不再流動，弱小的世界無法自動形成完善的閉環(huán)和法則，就變成一個殘缺的……”系統(tǒng)考慮了一下措辭“變成一個不穩(wěn)定因素?！?/br>
    “直到筆者徹底遺忘放棄他所創(chuàng)造的人物，讀者也不再記得，那這些世界就會失去存在的欲望，走向自我爆炸，它們是，嗯，我們可以稱它為大世界，它們是大世界的bug。而我們要進入這些不完美世界，推動故事線，讓時間線繼續(xù)走?！?/br>
    “這些世界俗稱，坑。”

    聽著系統(tǒng)認認真真的解釋完，南郝嗤笑一聲。

    “用bug解決bug，主玩的挺花啊。”

    金絲雀，強制愛，曾狠狠流行過一段時間，即便后期衰退，也留下了數(shù)量龐大的坑。

    他翻翻手里這本，居然是校園文。

    南郝皺起眉。

    校園怎么玩囚禁？

    “你之前說要主人公愛上我并扭曲他的占有欲，然后我光榮的成為一只金絲雀?！彼焖倭藥醉摗跋炔徽f我哪來那么大魅力，我被關起來就完了？怎么算我完成任務？”

    “我不知道?！?/br>
    系統(tǒng)字正腔圓。

    南郝拉過沙發(fā)椅坐上去，面無表情的盯著它，似乎給它要看穿個洞出來。

    白影左右晃了晃。

    “我不知道。怎么算完成是主來判定的?！?/br>
    南郝戰(zhàn)術后仰。

    “那我得完成多少個任務？”

    “不知道?！毕到y(tǒng)頭鐵的不得了“要主來判定?！?/br>
    安靜了半分鐘，系統(tǒng)聽見南郝冷笑了一聲。

    他突然說“你能換個形態(tài)么，阿飄在人類眼里很詭異?！?/br>
    系統(tǒng)善解人意的飛快查詢存儲資料——人類通常對幼崽抱有一定好感度。

    然后它把自己變成一個孩子的瞬間，一本書就惡意砸在它腦門，小身體一搖晃，啪嗒摔地上了。

    南郝翹著二郎腿，冷漠的看著系統(tǒng)腦門飛快腫起來的包和木然的神色“我討厭孩子?！?/br>
    系統(tǒng)眨巴眨巴眼，調(diào)整參數(shù)，又變成一個男人，長腿勁腰寬肩，赫然長著一張和嚴琛一模一樣的臉……然后兩本書砸了過來。

    南郝語氣里甚至多了一絲嫌棄“你還是當阿飄吧?！?/br>
    系統(tǒng)絲毫不氣餒，又變成一只兔子。

    南郝沉吟一聲，一手抓起兩支耳朵把兔子提起來，兔子腿還在空中蹬了兩下。

    “宿主喜歡兔子？”

    與宿主培養(yǎng)良好感情是優(yōu)秀系統(tǒng)的標準之一。

    而面前的男人回答不近人情，但還是順手摸了兩把，喃喃道“看見兔子說人話好像更詭異了?！?/br>
    “話說你真的很奇怪啊……人工智障?！?/br>
    兔子張開嘴。

    “系統(tǒng)和人工智能看上去相似實則是完全不同?！毕到y(tǒng)又不禁蹬蹬腿“我會隨著宿主的任務進程更新升級的?！?/br>
    南郝坐在那張沙發(fā)椅上，雙目虛焦望著前方，那是從他家里復刻出的樣式，而離他死亡過了也不過一個小時，他看上去適應良好，無謂無感。

    系統(tǒng)覺得他這幅走神的樣子有點眼熟，它應當在某些資料上見過，還沒等他查一查它龐大繁雜的資源庫，南郝幽幽地說，聲音很輕。

    “為什么，為什么你會選擇我？”

    “因為宿主很合適做金絲雀！”

    紅眼睛兔子大膽的和南郝對視，南郝不說話，以為南郝沒聽清，又大聲重復了一遍。

    “因為宿主很合適做金絲雀。”

    它沒聽見南郝回應它，一個勁盯它的脖子，它縮縮脖不由補充道。

    “每個人都有占有欲，而據(jù)我所見，宿主很吸引這個種類的神經(jīng)病?！?/br>
    隨后它又引經(jīng)據(jù)典，用一大堆的實驗結果滔滔不絕的解釋。

    南郝還是不說話，揪的它耳朵越來越痛。

    “嘶，況且！”它疼的亂撲騰，終于把內(nèi)心真實想法吐出來“況且你是個人渣！你不會可憐那些人?！?/br>
    南郝松手，兔子掉在腳邊又變成了一團白影，白影站起來破罐子破摔實話都吐出來。

    “我在療養(yǎng)院見過很多，很多系統(tǒng)，它們辛辛苦苦培養(yǎng)的宿主會在不知道哪個破爛地方就心軟了，動心了，不肯走了。但是……”

    冷眼看著那一團白影鼓起勇氣湊近，南郝伸手欲推，卻驚訝的發(fā)現(xiàn)他真實的觸摸到了，包裹他的指尖一團潮濕的，軟綿的……

    “雖然你是我第一個宿主，但我有直覺，你不會的?！?/br>
    系統(tǒng)一番真情實感，它覺得如果它有心臟，都要刨出來了給他看了。

    結果南郝邪惡一笑。

    “噢～我是第一個宿主～”

    ……

    “傻的。你想到別人為什么想不到。”南郝雙手交叉“那為什么別的系統(tǒng)不找個人渣呢?！?/br>
    系統(tǒng)看他這個姿勢有點不妙的預感，雙手交叉放在大腿，肩膀放松，笑容懶懶，最早這個姿勢出現(xiàn)在他大二辯論賽結束的時候，以對方落敗為判定結果。

    后來，陸陸續(xù)續(xù)出現(xiàn)在和甲方扯皮后，談判結束，合同簽訂……

    南郝笑的愉悅，還露出了不常見的虎牙。

    森白森白，像某種在野外四處亂竄叫喊起來嚶嚶嚶的rou食犬科。

    系統(tǒng)說“你看我還有機會么……”

    “來不及了，你已經(jīng)綁定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