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精 - 3(完)
自那日破了身,兩人漸漸耽于此事,小公子越發(fā)頻繁地往靈臺寺跑。二人皆是滿臉紅光,眉目含春。小公子這邊倒沒什么厲害,但寺中方丈卻發(fā)覺了小徒弟的不對勁,心中直覺怪異,便留了個心眼。 又一日明皚如往常一般潛入寺中找了緣,進了屋里,發(fā)現房中不是了緣,竟是方丈端坐于岸幾前,對他怒目而視。明皚心中大駭,來不及反應,方丈便揮掌打來。靈臺寺的方丈乃得道高僧,明皚雖將成仙道,但臨走前卻被仙君封住七成法力,現如今自然不是方丈的對手,且門外被一眾武僧圍得水泄不通,逃也逃不出,很快明皚便被擒住。 兔兒精被捆仙鎖五花大綁著帶到大殿前,看見了緣已被打得渾身是血,跪在地上。明皚心中只覺抽搐著疼痛,奮力掙扎想過去看看他,被方丈一記飛掌打得口吐鮮血。 “去將白夫人請來,且來看看這惑人的妖孽到底是何面目!” 明皚驚恐地看向方丈,想說話卻被封住了嘴,只能急的奮力掙扎,身上掙得疼的鉆心,卻掙扎不開。 “了緣,你這孽徒,竟與妖孽廝混!私自犯戒,將佛祖置于何地!”方丈指向跪在地上的小和尚,小和尚像是傻了,瞪著眼睛看向明皚,“師父…他不是…” “住口!你還想為這妖孽狡辯!”方丈暴怒,口中喝道?!盀閹熌钤谀隳晟伲贿@妖孽蠱惑,罰你鞭責一百,再不許見這孽畜!今日你若不知悔改,便將你逐出佛門,再不許上這靈臺寺。” 了緣跪在大殿前,哆嗦著嘴唇,紅著眼圈看著受傷倒地的明皚。兔兒精心焦又心疼,想解釋卻說不出話來,只想忍著身上的疼往了緣身邊蹭,被方丈一掌打出五尺外,幾欲昏死。 “弟子…”了緣看著兔兒精快被打死,急忙開口,似是下了狠心,“弟子…悔改了?!闭f完撲在地上磕了個頭,明皚心中哀痛,只覺心尖被捅了把刀。 接著便是寺中的和尚為了緣行刑,竹筏一鞭鞭打在了緣身上,直將了緣打得昏死又被疼醒。明皚哭著看了緣挨打,心中悲痛又焦急,拼命掙扎卻被捆仙鎖捆得越來越緊。直到行刑結束,小和尚被打得不知死活,僧人將他拖到一旁。 白夫人匆忙趕到,一進門便看到躺在地上的明皚,嚇得忙要撲過來,卻被僧人攔住。 “白夫人,莫要被這孽畜蒙騙,這孽畜禍害我那小徒,又變化了模樣來害人,今日且看貧僧將這孽畜打回原形?!狈秸烧f著便召出法器,狠狠往明皚身上揮去。明皚直覺身上似有剝皮蝕骨之痛,痛得他滿地打滾現出原形。 白夫人嚇得滿臉刷白,看著地上的白兔,癱坐在地。明皚躺在地上看著不遠處的母親,留下兩行眼淚。方丈舉起法器揮下第二杖,突然明皚胸口一熱,金光大現,閃地眾人眼前發(fā)白不能視物,待金光消散,地上的白兔已不知所蹤。 自小公子被方丈一杖打成一只白兔,白夫人就一病不起,石藥無醫(yī)。來福守著夫人整日抹淚,白夫人日日昏睡,清醒了也只問,小公子回來了沒有,聽得來福哭得更加凄慘。 那日方丈揮下的最后一杖,被仙君留在兔兒精身上的咒印擋了下來,兔兒精雖未死,卻也被打去半條命。勉強尋了一處山洞,將養(yǎng)了數日,心中記掛母親和小和尚,忍痛下山,悄悄潛入了家門。避了下人,來到白夫人臥房前,明皚一時竟有些膽怯,他不知該以何顏面再面對白夫人,如今他被打得法力盡失,只能勉強維持白小公子的模樣。 待他鼓足勇氣推開門走進,竟看到白夫人蒼白著一張臉,躺在床上吊著一口氣,兔兒精登時流下淚來,撲到床前,握著白夫人的手喊娘親。白夫人悠悠轉醒,看著眼前淚流滿面的兔兒精,費力地抬起手摸了摸明皚的臉頰,“你回來啦,”白夫人似是想把這張臉印在腦子里,細細看著他,“我知道你也是個好孩子,你那日回來,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不是我兒了…但娘也愿意把你當成我的明皚,可惜天不遂人愿…”白夫人似是沒有了力氣,沖明皚抱歉地笑了笑,頓了頓,緩了好一陣才又開口,“咱們的母子情分就要盡了…你也回家去吧,好孩子…”說著白夫人似是徹底失了力氣,手垂了下來,閉了眼睛。 兔兒精搖了搖白夫人,叫了聲娘親,已沒人再應他。他自小母親便被黑熊精吃了,是白夫人救了他,這些年的母子情分兔兒精記在心里,想著這一世做她的兒子,好好孝敬她,報答她,可如今竟是他害死了白夫人。 明皚心中大慟,抱著白夫人痛哭出聲,來福聽見動靜推門進來,一眼看見小公子,還沒來得及高興,便看見了已經咽氣的夫人,咧開嘴哭了出來。兔兒精將白家托給了來福,自己失魂落魄地走了。 明皚再次來到了靈臺寺,忍著劇痛隱匿身影,來到小和尚的臥房。明皚看見趴伏在床上的了緣,身上已經沒一塊是好rou了,他站在了緣的床邊,了緣睜開眼睛,看見是他,掙扎起身,似是扯到了傷口,疼得臉色發(fā)白。了緣看著床前的明皚,眼中似是有千言萬語,最終只是垂下眼睛,冷淡地說,“你還敢再來?”然后掙扎著將枕下的白兔摸出來,扔給明皚,“你不怕死,我還怕被師父責罰。”了緣扭過頭強忍著淚,不再看明皚,“你走吧,別再來了。我本該一心向佛,斷不可能再與你這妖孽茍且?!?/br> 明皚含著淚道,“是我對不起你,害了你,也害死了我娘親?!彼麑阎械挠衽逄统鰜?,并著扔在地上的白兔一起,放在了床邊的岸幾上,“玉佩還你,這白兔…你留著吧,就當是個念想。算我求你的,別忘了我…以后你好好侍奉你的佛祖吧,我…不會再來了?!闭f完擦干眼淚,轉身消失得無影無蹤。 待兔兒精下了山門,只感到胸口一熱,胸前的印記已經消散了,如今塵緣已了,因果已消。他本該覺得高興,可他卻只覺得心中疲倦不堪,人世間的情愛太過沉重痛苦,他再不想品嘗了。 “師叔,那白兔有再回來嗎?”一個小和尚仰著頭問胡子花白的掃地僧。 掃地僧笑了笑,“早沒人記得他了,還回來干什么?” 小和尚似是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心中嘀咕,三師叔真是個怪人,然后做了個鬼臉,轉頭跑了。 “小和尚!”似有人在喚,掃地僧猛然僵住,再回頭,哪里有什么人呢? “…斯人已去…還留著這念想干什么呢?”掃地僧低下頭笑了笑,拿起掃帚又開始掃起了地。 幾日后,僧人們在三師叔的臥房,看見他捏著一只栩栩如生的毛氈白兔和一塊玉佩,坐在床上面露微笑,似是想起什么快樂的事,雙目緊閉,已經圓寂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