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我心匪席
黎恍惚覺得,自己又跌入了一場夢。 不同的是,之前是噩夢,這一次是美夢。 夢里的殿下溫柔地攏著他的小雀兒讓他舒服。 夢里的殿下笑著說,想對他好些。 夢里的殿下還說,讓他派個人來替了樂容…… “阿容年紀也不小了,放出去做事吧,也省的在你眼前晃悠,讓你不自在。” 黎驀地驚覺,迎上殿下依舊溫和的目光,意識到這是現實,不是夢。 再美好的夢中,他也不敢有這等大逆不道的念頭。樂容是奉殿下的命令褻玩他,他怎么會對那孩子有不滿?怎么敢有不滿? “阿黎沒有,”黎重重磕了個頭,“殿下明察,阿黎,阿黎不敢怨望的?!?/br> 重華俯身攙了一下黎的胳膊。見黎渾身緊繃,并沒有順著力道起身,不由嘆道:“孤信阿黎沒有怨望。但阿黎還是會難過,對么?” “阿黎沒有,殿下明察,”黎咬著牙,不肯改口。 重華靜靜看了他一會兒,然后輕聲道:“聽話,不要犟?!?/br> 重華決定的事,從來沒有黎置喙的余地。 他要降下雷霆的時候,無論多么嚴厲的責罰黎都只能咬牙苦熬。 同樣,他想施予恩惠的時候,黎也必須恭敬領受。 這不是說黎對殿下的體貼有什么不滿。恰恰相反,他幾乎就要撲過去,抱著殿下的腿大哭一場,宣泄積壓的驚懼和委屈。 ——但他終究不是毫無記性。 出來的時候,黎便看到樂容,還一如既往地垂手立于廊下,隨時等待召喚。 聽到阿郎要自己走,樂容愣了愣,很快便猜到了一些,平靜道:”恭喜圣人。“ 真的是個很聰明的孩子。黎側頭看著天邊的晚霞,淡淡道:”稍后我挑人過來,你先帶兩日,不出差錯的話,便去尋流丹學外間的事?!?/br> 樂容恭聲應是。 黎于是親自走了一趟侍苑,挑了最乖巧出色的侍奴給殿下過目,順便服侍殿下用了晚膳,得殿下夾了兩筷子菜,配合地露出了高興的模樣。 直到深夜,鴛鴦瓦冷,翡翠衾寒。他獨自蜷在偌大的床榻上,將頭埋在被子里,終于痛痛快快哭出了聲。 和歌沒想到,自己還有再入大明宮的一天。 自被發(fā)落教坊,他與聽松便被切斷了和禁中的所有聯系——沒有格外的庇護,也沒有格外的折辱。說是要他們償債,每旬上繳的例錢卻也與一般妓子無異。 掌事已經對他們描繪過未來的職業(yè)路線:先做幾年清倌人,等名氣打出去了,再選個出價最高的達官貴人開苞,然后一條玉臂千人枕、一點朱唇萬人嘗,直到年老色衰,便可退下來做個教習,過上幾年清凈日子。 此身似浮萍,半點不由人。和歌本就不是什么剛烈的性子,否則當日被撞破私情,便該與聽松共赴黃泉。如今這樣一個結局,對他而言也不算太壞:妓子無所謂貞cao,更不論私情。只要他們能交上足夠的例錢,便是不接客也沒人管。 可就在他已經認命、卑微地眷戀著這個雖然冷酷、卻還有聽松的世界,又一道詔命自禁中而來,再次粗暴地扭轉了他的命運軌跡。 依從中官的吩咐,和歌沐浴清爽,又特別用青鹽刷了牙。直到被引入紫宸殿,看到一身寢衣倚榻批閱奏疏的圣人,他仍然對自己的任務感到十分不可思議。 侍寢?他……服侍圣人? 他從小就知道,圣人教養(yǎng)他們是充作貴人禁臠的。但同時受訓的侍奴中,也不乏有人想過爬上圣人床榻——這世上的貴人,又豈有比圣人更貴重的? 何況每日的功課真的太辛苦了。 甚至和歌自己也有過這種念頭,只是他膽小,沒敢立刻付諸行動。待見到幾個“先驅“被抽爛了xue吊在院子里示眾、據說熬過了刑罰也會被送去藥房做試藥的藥人,更是嚇得連那點小小的遐想都掐死了。 “愣著干什么?”黎放下手中的奏疏,蹙眉看向地上呆跪著的人,“沒人與你說過要做什么?” ”有,有,“和歌不敢再胡思亂想,膝行上前,抬手去夠圣人的寢衣。 堪堪碰著衣襟,就被當胸一腳踹了出去。 ”圣人饒命!圣人饒命!“ ”噤聲。“ 和歌死死捂住嘴,整個人簌簌縮成一團,恐懼地睜大了眼睛,眼淚想掉又不敢掉。 黎揉了揉額頭,努力壓下那一瞬間翻涌上來的惡心。 ”過來,“他不耐地命令,一面自己扯開了衣襟。 和歌抖了抖,仍然不敢抗命,挪著膝蓋湊近。 ”別整這些沒用的了,“瞧著時間差不多了,黎眼一閉,將和歌的腦袋往自己下身按,”舔。“ 如往日一般踩著飯點來到紫宸殿,流丹再沒想到,自己會看到這么一幕。 黎大人衣襟散亂,半靠在床頭微闔著眼,敞開的腿間跪著一個光溜溜的男孩子,正賣力地用舌頭潤濕那一塊明黃色的布料。 流丹觸電般地收回視線,正對上黎不知何時睜開的眼睛。 “大人,”流丹嘴唇顫了顫,“屬下,屬下什么也沒看到……” “如實稟告殿下,”黎正踢開還在傻愣愣干活的和歌、示意他可以收工了,聞言整個人都不好了,“誰給你的膽子欺君的?” “屬下不敢,屬下是說……”流丹下意識想解釋自己沒有欺瞞殿下的意思,又忽然領會了對方的言下之意,頓了頓,”您想我回稟殿下?“ ”您是有意讓殿下知道的?“ 黎皺了皺眉,聲音涼了下來:”這不是你該問的?!?/br> 流丹只覺得腦子亂糟糟的,各種念頭煙花似的在腦海中爆炸。 黎大人召了侍奴。 黎大人不是和殿下和好了嗎? 黎大人想讓殿下知道他召了侍奴。 黎大人不需要為殿下守貞了嗎? 柔軟挺翹的臀部,結實挺拔的后背,散亂衣襟掩映下的鎖骨和胸膛……曾經強制自己忘卻的一幕幕忽然走馬燈似的在眼前掠過,長久以來的敬慕與勃發(fā)的欲念交織,迅速膨脹成焦灼的渴念。 那我,那我是不是,是不是可以…… 看著一直認為還比較可靠的后輩莫名呆立原地、喃喃自語,黎直覺有什么計劃之外的事情發(fā)生了。 他當即決定到此為止,本就是在弄險,不能承擔更多變數了。 于是,黎一面起身整理衣服,一面組織語言,"阿丹——你做什么?。?/br> 仿佛受黎的舉動刺激,流丹驟然暴起,將最為敬畏尊崇的前輩撲到在床上。 ”……如果,如果您有需要,阿丹可以服侍您的。您沒必要找別人?!?/br> 這展開實在過于乖誕,饒是以黎之機變,一時也無法做出反應。 對流丹而言,這樣的沉默卻無異于鼓勵。他如同被打了興奮劑一般,毛手毛腳地去扒前輩的衣襟。 ”放肆!“黎氣極。他想自污是一回事,被后輩壓在身下又是另一回事。 也就是這一刻,黎終于明白了自己的心。他是屬于殿下的,從身體到靈魂。 他已經決心拒絕殿下的恩寵和垂幸,卻也無法接受與第二個人肌膚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