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gè)小時(shí)的時(shí)間，說長不長，只夠?qū)幮阈∝堖渫鎺纵喨语w碟的游戲——將飛碟遠(yuǎn)遠(yuǎn)扔出去，小貓咪便追著跑，在飛碟落地的瞬間一爪子按住，再回頭看寧宣。寧宣便湊過去撿起飛碟，順帶送上熱情洋溢的贊美。

    “黎爺真厲害！”

    “黎爺又抓到了！”

    “黎爺身手真棒！”

    “……”

    一個(gè)小時(shí)的時(shí)間，說短又不短，足夠萊恩將兩根生姜的滋味從頭到尾嘗一遍，再痛痛快快挨一頓cao，并身殘志堅(jiān)地把戰(zhàn)場收拾干凈。

    重華抱著小貓咪回來時(shí)，就見萊恩穿著睡衣，趴在床邊的地毯上，正拿著一個(gè)包裝盒翻看。

    “新研發(fā)的避孕套，感覺如何？”

    “……不賴?！?/br>
    萊恩的神色頗有些一言難盡。他當(dāng)然知道，如果沒有這玩意兒，謝今晚不可能cao他，畢竟生姜這種東西是用來教訓(xùn)奴隸的屁眼的，可不敢辣著主人尊貴的yinjing。

    但含了二十分鐘生姜的直腸被大力撻伐，那又痛又爽的滋味，萊恩現(xiàn)在回憶起來都還心有余悸。

    糾結(jié)了一會兒，還是屬于商人的思維占了上風(fēng)。橡膠避孕套市場上不是沒有，但沒有一款有自家新品這么纖薄細(xì)膩，隔著一層橡膠也能感受到熾熱的欲望噴涌。

    “我明天一早就給歐洲那邊拍電報(bào)，”萊恩抿了抿唇，道，“先送一批樣品過去。只要價(jià)格合適，德國、法國、英國，都不會拒絕更好的‘軍需物資’?！?/br>
    在這個(gè)戰(zhàn)火連天的年代，士兵在休假期間嫖娼是極為普遍的。避孕套的作用早就不局限于避孕，更是防止性病造成非戰(zhàn)斗減員的重要措施。

    “國防部那邊，也可以問問，”重華提醒。

    萊恩猶豫了一下：“科姆斯多克法案……”這部四十年前通過的法案，宣布任何形式的避孕行為皆為犯罪。

    “你也說了，是軍需物資?！敝厝A走到床邊，將懷里的小貓咪放到枕頭邊。小貓咪玩得累極了，都沒有力氣站起來，卻還是扭過頭、睜著圓圓的貓眼睛看他。

    重華彎了彎嘴角，一邊揉著貓貓頭，一邊道，“咱們覺得隔著大西洋做生意就夠了，華盛頓未必這么覺得?！?/br>
    事實(shí)證明，萊恩的身體恢復(fù)能力并沒有因?yàn)槟隁q增長而變差。次日一早，他準(zhǔn)時(shí)在重華床邊的地毯上醒來，討到一個(gè)早安吻，便活力四射地投入萬惡的軍火生意了——連早餐都是管家給他送去的。

    而重華的餐桌上，則出現(xiàn)了一位不速之客。

    前日才聲色俱厲地割袍斷義，今日又上門攀交情，饒是吳煥卿這樣的革命活動(dòng)家，也免不了有些尷尬局促。

    “伯蓀，我……”

    “一道吃點(diǎn)？”

    吳煥卿沒有半點(diǎn)食欲，可重華擺明了要吃飯，他也只能心事重重地陪坐。

    下人很快又送上來一份早餐。前日晚宴的西式菜品是社交需要，平日里重華還是更習(xí)慣中式飲食，早餐更不會做什么大魚大rou，也就是一碗小米粥、一碟生煎包、一個(gè)咸鴨蛋。

    只是，吳煥卿看著擺到自己面前鑲著金邊的白瓷餐具，尾端包銀的紅木筷子，心中莫名冒出來少時(shí)背過的詩——“犀箸厭飫久未下，鸞刀縷切空紛綸?！?/br>
    他想起來，謝伯蓀家貲頗豐，并非他這樣的貧寒出身。可是當(dāng)年一道革命，四方奔走、風(fēng)里雨里，也從沒聽對方抱怨過什么。

    “伯蓀……”

    “嗯？”重華正敲開咸鴨蛋慢慢剝著，聞言抬眼，“不合口味？”

    “怎么會，”吳煥卿壓下嘆息，笑道，“這鴨蛋不錯(cuò)?！?/br>
    “嗯，正宗的高郵鴨蛋，”重華一筷子戳進(jìn)去，滋地冒出紅油，“我也很多年沒吃到了?！?/br>
    美利堅(jiān)中國人不少，以重華如今的身家，不難聘請到手藝出眾的廚子。但要吃高郵鴨蛋，也未免過于難為手下人了。

    ——至于讓人千里迢迢從中國運(yùn)過來，重華倒也沒饞到那份上。

    用完早餐，重華帶吳煥卿進(jìn)了書房。

    寧憲奉了茶，也沒出去，便在一旁侍立。

    “阿憲是我弟子，不必避諱，”重華道。

    寧憲愣了一下，低頭很好地掩飾過去。

    吳煥卿恍然，在身上摸了摸，最終還是從靴子里掏出匕首：“沒準(zhǔn)備什么見面禮……”

    重華按住他的手：“不必?！痹淼挠洃浝?，這是吳煥卿從不離身的物件。

    “阿憲想在國內(nèi)四處走走。我在外多年，也不知如今國內(nèi)情勢，你若得暇，便與他講講。”

    吳煥卿猶疑片刻，低聲問：“你不是……不肯再參加革命么？”

    “我累了，”重華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道，“小兒輩自有想法，也不由人?！?/br>
    吳煥卿怔怔看著他，半晌，抬手抹了一把臉，“好?！?/br>
    頓了頓，又道，“前日是我沖動(dòng)了，對不住?！彼?dāng)時(shí)以為對方是貪圖享樂背棄了革命，這才……

    重華擺了擺手，示意不必再提。

    吳煥卿自嘲笑了笑：“我這次來，是希望跟克魯斯先生買一批槍械，想請你幫忙牽個(gè)線?！?/br>
    自歐洲戰(zhàn)爭爆發(fā)，以往的英國法國德國的槍械自然都要先緊著本國使用。就算是美利堅(jiān)的軍火，也是優(yōu)先供給歐洲戰(zhàn)場的。而萊恩·克魯斯是少有的還在遠(yuǎn)東做生意的軍火販子。

    “這不難，”重華指了指寧憲，道，“阿憲也在幫萊恩做事，你跟他說吧?！?/br>
    “伯蓀，”見重華起身要走，吳煥卿忙喊住他，硬著頭皮道，“呃……能，能便宜些么？”

    聽聞此言，重華也并不意外。若只是尋常買賣，萊恩那邊幾乎是來者不拒，以這位老友的性子，斷不會在說出“割袍斷義”那樣的話后，又厚著臉皮來尋自己。

    “我們手頭有點(diǎn)緊……”吳煥卿訥訥道。

    他此來滬上是聯(lián)系同志共同討袁的，也確實(shí)邀請到不少革命志士。可革命者也是人，他們要吃飯，要穿衣，至于軍械彈藥更是吞金獸。

    這個(gè)年代的革命者多數(shù)是不懂經(jīng)營的。對著賬本枯坐竟夜，他能想到唯一的辦法，還是來找舊友化緣。

    “要多少？”重華問得干脆。

    吳煥卿從懷里拿出一張清單。

    重華掃了一眼，便遞給寧憲：“算一下我?guī)ど系挠噱X，看看夠不夠?！?/br>
    “伯蓀，我不是……”

    “生意就是生意，我說服不了萊恩，”重華平靜道，“看在往日的交情上，這一批算我送你了。”

    吳煥卿走的時(shí)候且喜且憂、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寧憲送了他出去，回來的時(shí)候沒有掩飾自己的疑惑：“先生為何要刻意與那位吳先生劃清界限？”

    不提“說服不了萊恩”那種糊弄外人的話，在寧憲看來，錢已經(jīng)花出去了，為何不干脆就當(dāng)是一筆投資——雖說這些革命者不像能成事的樣子，但也聊勝于無吧。

    重華笑了笑，道：“這個(gè)問題留著。等你游歷回來，寫一篇論文。”

    寧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