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天真歲月不忍欺(幼齡黎寶)
黎從小就是一個乖孩子。 他因重華而生,由重華教養(yǎng)長大,也很努力很努力地讓自己長成重華期待的樣子。 幸運的是,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他的天賦都能夠支撐地起他的努力。也因此,他在少年時代著實收獲了不少贊許。 ——重華會摸摸他的頭,笑著夸一句“不錯”。黎則努力繃緊嘴角,維持住殿下喜歡的、沉穩(wěn)內(nèi)斂的模樣。只有半夜睡覺的時候,才會在夢中傻呵呵地咧著嘴笑。 不過,還是有那么少數(shù)領域,是黎的天賦比較有限的。有的,他可以靠加倍的努力去學習、去掌握;有的,卻任他再如何努力,也無法突破天賦的桎梏。 比如說數(shù)算推演。 重華觀天地法則如掌心紋路,推算演化于他便如凡人吃飯喝水一般簡單。他并不知道,很多在他看來顯而易見的東西,是需要黎不眠不休好幾天才能理解和掌握的。 積羽沉舟,群輕折軸。終于有一天,黎聽著重華的講授……睡著了。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體驗。 殿下風姿無雙的輪廓漸漸模糊,林籟泉韻般的聲音飄進耳朵,化為叮叮咚咚的音符。 黎眼皮漸漸下垂,風吹過他的臉龐,讓他恍惚以為自己還是一棵藜草。 在風中舞蹈,在雨中沐浴,在陽光下懶洋洋地舒展身軀,讓溫暖的陽光照遍每一片葉子。 直到一個月華如水的夜晚,一大瓶的帝流漿澆在他身上…… 黎霎時驚醒,感覺有液體從頭頂滑落。 他面前的書案上倒著一只杯子,茶水潑灑,將八卦圖打得濕透。 纖薄的玉杯光素無紋,通體潔白中暈開些許綠意。黎很快就認出這是殿下慣用的茶杯——授課開始前,他剛剛為殿下奉了茶,用的就是這只玉杯。 “你睡著了,”重華平靜開口。這是陳述句。 我怎么會,怎么會……黎僵坐席上,無措極了。 ——這么荒唐、這么不恭敬的錯,別說犯了,今日之前,他想都沒有想過。 見他這副蠢樣子,重華蹙了蹙眉,手指在案上輕輕一叩。 被擲到黎面前的杯子驟然碎裂,飛濺的玉屑劃過黎嫩白的手背,割開一道淺淺的血線。 黎終于回過神來,雙手交疊置于額前,身子俯伏下去:“阿黎……阿黎知錯,求殿下責罰?!?/br> “你往日不會這樣,”重華淡淡道。 “阿黎昨晚睡得少……阿黎錯了?!?/br> 重華想了想,忽然道:“抬頭。” 黎滯了滯,聽話地揚起臉,視線仍然乖巧地低垂著,并不敢窺探殿下。 重華倒是細細打量了一翻他的神色,頗有些玩味道:“只是昨晚睡得少?” “已經(jīng)……已經(jīng)七天了……”黎難過地咬唇,心想還是要讓殿下知道了。 他學過規(guī)矩,殿下問話不敢不回答;至于巧言欺瞞,此時的黎還萬萬沒有那種念頭。 重華稍微回憶了一下,了然道:“自從孤開始教你數(shù)算?” “是……是?!?/br> 殿下知道我是個笨孩子了……殿下會不會不要我了……黎鼻子一酸,眼前已經(jīng)彌漫起水霧。 “阿黎。”重慶輕輕喚了一聲。 黎渾身一顫,眼淚就掉下來了。 “對,對不起,”黎努力地仰頭,試圖讓眼淚流回去,“阿黎不是故意哭的……殿下,殿下別生氣……”殿下不喜歡他哭的…… 重華頭疼地揉了揉額角。 黎手忙腳亂地抹掉眼淚,又怯怯垂下頭不敢作聲。 “阿黎,你記住,”重華嘆了口氣,道,“以后有事都不能瞞著孤?!?/br> “比如說這次,如果孤知道你學不會,就會放慢進度了;否則就會像現(xiàn)在這樣,你學不到東西,也白費了孤的精力。” 黎臉色白了白,顯然被這個后果嚇壞了——我,我讓殿下的精力白費了…… 迎著重華溫和的目光,黎忙跪直身子,重重點頭:“阿黎記住了?!?/br> 重華這才微微頷首,發(fā)落道:“行了。你去領一鞭子,長長記性。” 黎猛地抬頭,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重華皺眉著他:“孤剛剛教了你什么?” 有事不能瞞著殿下……黎垂下頭,小聲道:“以前殿下都是罰阿黎跪著反省的……” “是不是,是不是因為阿黎太笨了,殿下覺得阿黎罰跪長不了記性,所以……所以罰阿黎鞭子……”這是第一次,殿下罰他鞭子。 重華不由失笑。 “人不大,想得還挺多,”重華笑著道,“你不是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夠么?” “再罰跪個把時辰,你今晚還睡不睡了?” 原來是這樣……所以殿下沒有嫌我笨? 黎又高興了起來。 重華是將黎作為心腹喉舌培養(yǎng)的,早就傳詔手下的執(zhí)事部屬都要以他為尊。因此雖然黎年紀尚輕,司刑執(zhí)事也一口一個“大人”稱之。 刑室說是“室”,其占地卻不小。至少黎一眼望去,長長的走廊蜿蜒回旋看不到盡頭,走廊兩旁是一扇扇小門,時而有哀嚎自門后傳來。 黎越聽越是心里發(fā)毛,忍不住問:“為什么沒有設隔音法陣?” “回大人,按規(guī)矩,受刑當無聲無避無自傷,”司刑執(zhí)事道,“發(fā)出聲音便是犯了規(guī)矩,也無需為他們遮掩?!?/br> 黎牢記自己代表著殿下,努力繃著臉維持面上的平靜,心里卻是翻江倒海。 司刑執(zhí)事等了半天沒等到這位大人吩咐,不由問道:“敢問大人來此……所為何事?” “來……”黎頓了頓,冷靜道,“來看看?!?/br> 來看看。 司刑執(zhí)事揣摩著這位年輕大人波瀾不驚的臉色,將這三個字細細咀嚼了一遍。 此時的黎尚沒有后來令人敬服的權(quán)威,這些手挽大權(quán)的執(zhí)事們所敬的,是他所代表的重華的意志。 不過片刻,司刑笑道:“刑房腌臜,不敢污了大人的眼。不過歷次施刑都有玉石影像記錄,大人若有興趣,卑下放給您看?”語氣里到底帶了一點試探,想知道是這位突然有了好奇心,還是殿下有什么鈞旨。 黎卻沒有聽出任何言外之意。他被司刑的話驚呆了——還,還有玉石影像? 眼看著對方取出一枚瑩潤的玉石,黎盡量讓自己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這些影像會保留多久?” “輕刑十年,重刑百年,與刑罰的投訴時效一致,以在受刑者提出異議時還原當時場景?!?/br> 十年啊。黎默默在心里算了算。 三千六百五十天,八萬七千六百小時,三億一千五百三十六萬秒。 玉石發(fā)出霧蒙蒙的光,隨后上方展開了清晰的圖像。 一個身穿普通弟子青袍的人走到寬闊的刑凳前,慢吞吞趴伏上去,雙手抱緊了身下的刑凳。一邊站著身著執(zhí)刑者黑袍的大漢,手中握著黑黢黢的鞭子。等青衣男子趴好,黑衣大漢熟練地將他的外袍卷起,一把扯去下身衣物。 兩瓣肥軟白膩的rou霎時躍入眼簾。 “嗖啪!” 白桃般的臀rou浮現(xiàn)一道猙獰的紅腫。 黎負手而立,寬闊的袍袖遮掩下,小手心悸地摸了摸自己圓鼓鼓的屁股。 “為何要去衣?”或許是太過震驚,黎到底沒能維持住從容的姿態(tài),泄露出了一點強作鎮(zhèn)定的虛弱。 司刑一直關注著他的神色,也就沒有錯過這一閃而逝的驚悸。 到底還是個孩子。意識到這一點,司刑松了口氣,語氣也隨意了一些:“既是責罰,自然不許受刑者以法衣防御。” “況且,”他又笑了笑,道,“大人或許不知,普通弟子得一件法寶不易。皮rou之傷醫(yī)治起來簡單,法衣若是被打壞了,要修補可就難了。” 黎確實不知道,畢竟他吃穿用度都隨的重華,至于天才地寶、法寶珍器,賜下來的更是車載斗量。重華甚至曾笑言道,要讓黎遍覽天下奇珍,免得將來眼皮子淺被人笑話。 但就算見多了好東西,還是有不少物什是黎舍不得糟蹋的。比如說他身上穿的這件,雖然材質(zhì)并不怎么出彩,卻是重華親手煉制的。這要是打壞了……一想到這種可能,黎就覺得心痛地滴血,甚至開始痛恨自己為什么要把這件法衣穿出來——就該放屋子里供著的呀! ……可是殿下說我穿這件好看。 黎糾結(jié)了一會兒,隨即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需要煩惱。畢竟刑室規(guī)矩如此,他身為殿下的侍長,不能帶頭壞了規(guī)矩。 ……所以,真的要像那樣挨打嗎。 ……其實只要挨一鞭子就行了。 ……但還是好羞??! “大人?” “唔……嗯?” 被司刑從沉思中喚醒,黎這才發(fā)現(xiàn)面前的玉石已經(jīng)失去了光亮,影像放到了盡頭。 司刑見他不怎么在狀態(tài),自覺地挑起了話題:“大人……可有指教?” 黎又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長痛不如短痛。他深深吸了口氣,以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冷靜的語氣道:“殿下吩咐……來領一鞭子?!?/br> 司刑臉色一僵,幾乎維持不住笑臉。和著您繞那么一個大圈子,是想了解自己要怎么挨抽啊? 哪怕黎把主語含混過去了,也不妨礙他理解這話里的意思——但凡來領罰的,哪個不是遮遮掩掩、含羞帶臊的?他見得多了。 可是眼前這位畢竟不同。 殿下的心意一開始就沒有遮掩過,這位年輕的大人注定是要執(zhí)掌宮禁、一人之下的。 旁的不說,只看這個鞭刑的數(shù)目——刑室開張這么多年,哪個來受刑的不是幾十上百的挨?巴巴的跑來領那么一記鞭子,這是受刑么?這是在昭告有多么受寵吧?! 雖然掌刑本就是得罪人的活計,但如無必要,也沒有人愿意得罪自己將來的頂頭上司——尤其還是極受主人寵愛的上司。 四目相對,是長久的沉默。 就在黎漸漸要維持不住冷靜的形象時,司刑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抱著萬一的希望問:“殿下有吩咐說……要來刑室?”他也識趣地將主語含混了過去,連“鞭子”兩個字都沒有提,盡量避免傷到這位“大人”脆弱的臉皮。 黎卻是愣了愣。好像……沒有欸? 司刑被他怔愣的樣子鼓起了一些希望,抱著職業(yè)生涯最大的耐心循循善誘:“殿下教誨人向來不拘一格,想是也不會拘泥于讓人來刑室領罰。 “所謂教誡,教之誡之,只要能得了教訓,其實也不必太過在意受罰的方式?!?/br> 要是讓門下弟子聽到這位以冷血無情聞名的司刑執(zhí)事竟然這么通情達理,怕是得驚掉了下巴。其實司刑也覺得良心有點痛,并且決定這話出得他的口入得黎的耳,若是有第三個人問起,他是絕對不會認的! ——但這會兒他只求把眼前的麻煩忽悠走,節(jié)cao什么的掉了就掉了吧。 黎從沒想過還有這種cao作。聽起來好像還……很有道理? 暈暈乎乎地抱了一根據(jù)說很適合“長記性”的鞭子回房,他才反應過來自己根本不會用這個東西。 是這樣?還是這樣? 黎站在鏡子前,對著自己光溜溜的屁股比劃著,怎么都覺得不對勁。 ——他原是只學著影像中受刑者的樣子挽起外袍,但他是站著,手臂又要揮動鞭子,總是會扯動袍子垂落下來。折騰了幾次后,他干脆就把外袍去了,只留下一件短短的中衣。 這還是黎第一次那么近距離地觀察自己身后這兩團rou,哪怕屋里再無旁人,他也不免面紅耳赤了一會兒。 不過很快他就顧不上羞臊了。 殿下只吩咐了一鞭子,黎也就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必須要一鞭子就長足了記性才可以。 然而這么個扭著身子的方式實在難以施力。他比劃了半天還是不得法,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怎么辦……要不再去刑室問問? 黎糾結(jié)地咬著嘴唇,一時半會兒還是拉不下臉來——一想到司刑那一言難盡的神色,他就覺得臉上陣陣發(fā)燙。 重華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這么一番景象。 屋子的門窗被關得緊緊的,窗簾也都拉得嚴嚴實實。鵝蛋大的夜明珠四下散落,映得少年膚白如玉,瑩瑩生輝。 ——很久很久以后,重華偶爾也會想起這一幕,想起這一剎那的驚艷,然后感受到一種宿命的味道。 但此時此地的重華其實是沒有半點宿命的感覺的。 他被黎的尖叫吵得腦仁疼。 “噤聲!” 尖叫戛然而止。 重華冷哼一聲,低斥道:“你學了那么多道法,遇事只會扯著喉嚨叫嚷?” 黎終于冷靜下來,看看殿下,再看看自己倉促抓到身前用于遮羞的外袍,羞愧地跪倒在地:“阿黎知錯……請殿下責罰?!?/br> 重華也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是聽說黎已經(jīng)從刑室出來,想著這孩子頭一回挨鞭子,念頭一起就決定過來看看——結(jié)果撞見這么一幕。 黎也不是沒防著有人突然進來,這不門窗都關嚴實了么。只不過宮中自有禁制,除了重華沒有第二個人能飄忽來去,他也就沒做這方面的戒備。至于防備重華……黎過去、現(xiàn)在以及可見的未來里,都不會有這種念頭。 “你在做什么?” “在……在領鞭子……” 黎垂著頭,手指不自覺地摳著手中的外袍。他本就身量未足,此刻身上只一件單薄的中衣,虛虛掩著半邊臀部,更像個受盡了欺負的小可憐。 念及此,重華嘴角抽了抽:“你不是去過刑室了?” 黎飛快抬眼瞄了一下殿下的臉色,復又垂下頭,不怎么有底氣地道:“殿下沒有說阿黎要在刑室領……吧?” 重華啞然。他倒沒往這方面想過——所以由他一手教養(yǎng)的黎也不該會有這種想法才對。 “司刑這么和你說的?” 黎敏銳地從這語氣中察覺到一絲不滿。 殿下不喜歡我這么做。這和司刑的說法不一樣。 “阿黎……做錯了?”他訥訥問。 “自己想?!敝厝A語氣淡淡。 黎仔細回想了一遍當時的場景,很快明白了一些:“是阿黎受司刑誘導,曲解了殿下的意思。” 見殿下頷首,黎便知道自己的思路是對的,再接再厲:“司刑這么做,是因為……是因為看出了阿黎不愿在刑室受罰。” “因為……他不想得罪阿黎。” 黎的悟性固然極好,但也只能推到這一層了。他想不明白,素來執(zhí)法無情的司刑執(zhí)事,又為什么會怕得罪自己呢? ——我果然是個笨孩子,黎沮喪地垂下頭。 于是重華只能看到黎烏黑的發(fā)頂。 少年還沒到加冠的年紀,烏發(fā)用葛巾地束成一個揪揪,規(guī)矩齊整,讓人看著就……有些手癢。 重華屈起手指,彈了一下那個揪揪。 黎茫然抬頭。 “阿黎再想想,”重華隨口指點,“為什么司刑不想得罪你,卻又敢誤導你呢?” 他其實頗為滿意。黎能在短時間內(nèi)迅速想到這層,已經(jīng)很不錯了。剩下的,也無非就是經(jīng)驗的累積和對人心的把控。 果然,他一點透,黎立刻就反應過來:“他忌憚阿黎得殿下寵愛,所以不想得罪阿黎;又對阿黎并無敬畏,所以不懼誤導阿黎?!?/br> “阿黎很聰明,”重華夸獎了一句。頓了頓,他道,“這樁先不罰,孤要看你接下來如何應對?!?/br> 黎心中振奮,重重點頭。 不待他拍著胸脯保證些什么,重華又問:“說說看,為什么不愿在刑室受罰?” 黎剛剛振奮起來的情緒又被“啪嘰”一下拍了回去。 “因為……”黎咬了咬唇,難以啟齒卻又不得不坦誠交代,“阿黎,阿黎不想在外人面前脫衣服。” 怕重華生氣,他慌忙補充:“阿黎知道既是受罰、就不該要體面。只是,只是一時克制不住羞恥。阿黎知道錯了?!彼倘豢粗厝A,很怕殿下斥責他“有臉犯錯,沒臉受罰”。 他清楚自己是很該被這樣訓斥的,可是他實在承受不起殿下更多的失望了。 重華卻是真的不記得刑室有這樣的規(guī)矩。事實上,也沒有人會為這種小事去煩擾他。 刑室的規(guī)矩都是照搬的天庭既有的規(guī)章,諸如去衣承罰這樣的事,于當事人而言或許羞憤欲死,于上位者,卻是連稍稍入耳的價值都沒有。 其實這也是重華培養(yǎng)黎的原因。他自己目無下塵,卻也需要一個貼心的人,為他督管這宮里宮外紛繁復雜的人事。 至于眼下,事情已經(jīng)擺在了面前,重華也就考慮了一下。既然有這樣的規(guī)矩,那確實不適合讓黎去領刑了。 黎對自己不合時宜的羞恥心的既驚且愧,重華卻覺得順理成章。這是他養(yǎng)大的孩子,每一個思維的回路都是他親手設計。是他教黎“衣即禮”,赤身露體是應該羞恥的;他教黎自尊自重,甚至傳詔內(nèi)外執(zhí)事都要以黎為尊,一點一點將驕傲和尊貴灌輸進對方的頭腦里。去衣承罰這樣會讓黎有失體面的事情,確實違背了他一向的培養(yǎng)方案。 不過…… 重華又打量了一番黎眼下的模樣,忽然問道:“那你現(xiàn)在就不覺得羞恥了?” 自辨認出來的是重華,黎便一直安靜地跪著接受問責,到現(xiàn)在都還赤著下半身呢。 聽重華這么問,黎眨了眨眼,不解地道:“殿下又不是外人?!?/br> 重華不自覺柔和了眉眼。 他瞧了一眼被黎慌亂之下丟在地上的鞭子,那鞭子就穩(wěn)穩(wěn)飛入了他的手心。 不過重華只略略打量,便隨手毀去了,還嫌棄地拍了拍手心。 “殿下……”黎有些不安地輕輕喚了一聲。 “阿黎不愿去就不去罷,”重華笑嘆道,“那兒的刑具也配不上阿黎?!?/br> 啊……哈? 黎茫然看著重華自納戒中取出一截的青藤,十指翻飛,打入幾個符印,青藤一瞬間華光璀璨,又霎時斂起。 重華將青藤扔給他:“注入法力?!?/br> 黎下意識照做,青藤表面流轉(zhuǎn)著奧妙的符文,似有無限大道蘊藏其中。 “這是……” “天地藤。” 黎的知識庫又增加了一個新物種。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種展開,他還是很快進入好學生的狀態(tài),想要細細請教這一截青藤的來歷威能。 重華卻擺了擺手,道:“不是什么稀罕東西,你自己慢慢琢磨吧?!?/br> “先把你的鞭子領了?!?/br> 黎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終于明白過來,這是殿下賜予自己的刑具。 重華教導黎從來惜字如金,這一次也不例外。 他讓黎領鞭子,給了黎刑具,至于具體怎么打,以什么姿勢挨打,卻是全然沒有提示。 不僅如此,丟下那么一句話后,他的目光就從黎身上離開,打量起這間屋子的擺設。 黎卻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待遇,并且自覺地認為,不能讓殿下久等。 ——快想快想,要怎么辦。 顯然,之前怎么比劃都不得法,現(xiàn)在他也不可能突然掌握用刑的技巧和力度。 不過,或許是“殿下在等著”這一事實狠狠刺激了他的腦細胞,這一次黎很快就想到了辦法。 他不會用刑,但他知道該怎么用武器。 黎再次將法力注入青藤,熟悉這件新“武器”的使用方式。 然后,他俯趴下身,cao縱著青藤一點點觸碰自己的臀部,確認落鞭的位置。 他想起這青藤剛剛經(jīng)了殿下的手,殿下的指尖曾經(jīng)在上面輕點——有那么一瞬間,黎仿佛覺得像是殿下的手指,在觸碰自己的…… 黎悚然一驚,兩頰燒得火熱。 他掩飾般猛地驅(qū)動法力,青藤挾風而落,兇狠地像要將什么東西打得粉碎。 忽然,風聲驟停。 凌厲的藤條像是抽入了水中,偌大的力道隨著蕩開的漣漪漸漸消弭于無。 重華的聲音想起,帶著有些無可奈何的笑意:“輕一點。吃定了孤會給你治是么?” 黎將臉深深埋在臂彎間,半晌,悶悶道:“是……不,不是,不是……” 被殿下注視著,黎再不敢放縱思維發(fā)散開,亂想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他小心估摸著力道,青藤劃過空氣發(fā)出輕輕的“嗖”,隨后是清脆的“啪!”。 陌生的、火辣辣的痛楚彌漫開來,仿佛整個屁股都著了火一般。 黎掙扎了兩三次才顫巍巍跪直了身子,眼淚撲簌撲簌往下掉。 “疼么?”重華輕輕問他。 “疼,”黎一邊回話,一邊用力抹去眼淚。 眼淚卻不聽使喚地越流越多。真的太疼了……怎么會這么疼! “長記性了?” “長記性了?!?/br> 重華定定看著他,從黎蒼白的小臉捕捉到一絲懼意,方才淡淡點頭:“藤條收好。以后再犯錯,便找孤領罰?!?/br> “是,是。”黎咬了咬嘴唇,不怎么甘愿,卻足夠乖巧地將那一截青藤收入自己的納戒。 然后他被打橫抱起。 “殿……殿下!” 黎緊張地趴在床上,感覺到殿下的指尖拂過自己的臀尖。 是真的殿下的手指,有著暖人的溫度,不是什么假想的濫竽充數(shù)的東西。 “殿下……” “嗯?” “唔……謝謝殿下?!?/br> “和孤有什么好謝的,”重華瞧黎這副緊張的樣子,不由拍了拍他的屁股,“放松。” 黎一下子繃緊了臀rou,扯動傷口,又是一陣齜牙咧嘴。 “阿黎……阿黎不是故意不聽話的……” “孤知道。” 黎悶悶咬著手臂,不說話了。 重華看了看他烏黑的后腦勺,忽然一笑:“有閑暇去趟侍苑,好好學學用刑的本事。” “侍苑?”黎不是很理解。為什么不是刑室? “侍苑抽出來的印子好看?!敝厝A的手指沾了藥膏,細細抹過那道彎彎曲曲的、蜈蚣似的紅腫。 這就是說,我抽的很難看了…… 黎紅著臉挪了挪身子,想把自己的丑屁股藏起來。 卻被重華一巴掌抽在臀峰:“老實點。” “嗚……” 他又把頭埋進臂彎,不動了。 耳邊聽得重華笑語:“丑是丑了點,rou倒是挺厚實?!?/br> 黎吸了吸鼻子,默默把去侍苑學本事提上了日程。 嗯……還要問問侍苑的主管,有沒有法子能讓那兩瓣rou更厚實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