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使我淪亡(微h)
“是嗎?!鼻睾啛燂@然沒有相信,他進而問:“你想要什么?” 孟云深手指顫了顫,捧出的一顆真心被摔碎,滋味真是出乎意料地難受,喉嚨的干澀蔓延出血的腥銹。他苦笑,笑著笑著就變了味。他對心魔困惑地說,為什么他不相信?我該怎么辦? 另一個他不屑地冷笑,我不知道啊,孟云深,你不妨問問自己?如今我可絲毫沒有干涉你的意志,一向自詡清白、將過錯全推在我身上的你,現(xiàn)在該怎么辦呢? 該怎么辦呢? 我是真沒想要什么回報,只是愿意放你走,為什么不信呢? 因為我的信用在你那邊已經(jīng)消磨殆盡了? 還是說,你只會相信自己的好師弟? 孟云深止不住笑,笑得都有些詭異。覺得我別有目的?那便有吧,倘若這樣你才覺得安心的話,秦簡煙…… “我因你而生心魔,不解必死?!毕裨谡f一件再輕松不過的事,他甚至沒有語調(diào)的起伏,平閉上了眼:“就當救我一命,簡煙,予我一次吧?!?/br> 秦簡煙一愣,才慢慢回過味來,變了臉色。他終于不是坐著喝茶的悠閑樣子了,手摸上身邊的劍,目光沉冷:“你知道不可能?!?/br> “即便看著我不得寸進因你而死?” “爾之魔障,與我何干?” “……” 是了,這般冷酷、驕傲、不為任何懇求折腰的家伙才是秦簡煙,眼里從來只有劍與愛侶的秦劍仙,他魂牽夢繞心心念念都想要得到的人。 “呵呵……呵哈哈哈……不錯!與你何干!” 孟云深睜開眼,終于承認了自己的齷齪。 有什么好辯駁?有什么好否認?自己一直以來都在自欺欺人什么? 心魔的欲望就是他的欲望,心魔想干的事就是他想干的事,無論強迫、幽禁、傷害,向來如此。 所有一切只是因為他想要強留這個人在自己身邊罷了,沒有那么高尚,沒有給對方選擇的權(quán)利,心魔和他,會做的事情是一樣的。 黑影桀桀笑著融入他的身體,孟云深微笑長嘆: “簡煙,就算拒絕我也無用的。你知道,不是么?” * 一道寒刃貫穿了肩胛,連同身下人的一起。 血在利器上緩緩流淌,一如下身粗暴相接的rou刃,毫無憐惜地侵犯著被掣肘的身體。 孟云深并沒有因疼痛停下,甚至沒有去拔出肩背的兇器,反而更用力地扣住秦簡煙的十指,以筑基期修士難以承受的威壓將人死死摁在床上,感受底下肌理的鼓動、掙扎的決絕。相比而言,桃源里呆著的秦簡煙就是拔了牙的老虎,毫無此刻的兇悍和狠戾。 他以最初淪陷的少年模樣去玷污著拽他離開深淵的神明,仿佛圓上一個想了許久的美夢。實際上在這場征戰(zhàn)不休的性事里根本獲得不了多少快感,可神魂像漂浮在云端,只記得去無止境地占有。 衣衫撕碎,發(fā)冠扯開,憤怒是情欲最好的春藥,掙扎不過增添樂趣。就算不情愿,至少他確實地在擁有,僅僅這樣就足夠了。 隨著動作在骨頭里磋磨的劍帶出兩人洶涌的血,大片大片地暈染那具雪白身軀。孟云深著迷地低頭親吻胸口那朵盛放的茱萸,頸側(cè)卻被咬住,直直撕咬下一塊rou。 他感覺不到痛,秦簡煙大概也是,他們像兩只野獸在搏斗,明明平日里都是再光風霽月不過的人。灼熱性器搗杵似的進出,每一下都是新一輪的較量,從這種原始的、不必掩飾的動作里他感到至高無上的快活,虛偽的孟云深不復存在了。 他偏頭去親吻秦簡煙帶血的嘴唇,對方厭惡地避開,連一個“滾”字都不屑說。如此,孟云深輕笑著,悲哀又滿足地纏緊手足,在他耳邊喟嘆:“秦簡煙,或許你早已忘了……” 他永遠不會知道他之于自己是怎樣的存在。孟云深借著火光看他,十年來的折磨欺辱收斂了秦簡煙的銳利,卻不能令他刻在骨子里的的驕傲有損分毫。一如當年初見,往事如昨,歷歷在目。 小宗門里仆役的孩子天賦異稟,年僅十五歲就成功筑基,得了門主青睞,卻惹上門內(nèi)“仙二代”們的嫉恨。 門主的掌上明珠是被人高高捧起的天之驕女,在門內(nèi)比斗上當著所有人的面落敗于仆役之子手中,自覺羞辱,從此懷恨在心。她領著一群諂媚逢迎的跟班找仆役的麻煩,逼迫本就身體欠佳的仆役在臘月寒風之中入水替她撿一枚發(fā)簪,使得她不久便重病難治,撒手人寰。 她的天才兒子,當年僅有十五之齡的孟云深憤懣難平,狀告掌門,掌門也覺得女兒的心性需要磨礪,狠狠懲戒了一番。于是新仇舊恨,二人愈發(fā)水火不容。 終于,在一處沒有師長跟隨的低級小秘境中,對方動手了。 她人嬌身貴,不僅法器眾多,還有許多追隨者愿意替她效勞;反觀孟云深,全身上下的家當只有幾瓶丹藥和一柄靈劍——當年門內(nèi)比斗贏下的戰(zhàn)利品,這唯一的武器在對敵時也被折斷了。 孟云深只能一路逃亡。 可能是天要亡他,半路突然殺出一個受了傷的結(jié)丹期魔修,要拿他做藥,煉化成靈力。前有狼后有虎,唯一的武器折斷在地,魔修惡意地戳瞎了他的右眼,孟云深一陣絕望,以為自己就要如此死去。 驀然間,他看見一道驚鴻劍光。 自天邊翩翩而落,迅疾如電,孟云深還沒有反應過來之時,那獰笑著的魔修已身首分離。血涌如泉,卻未染臟片寸衣角。 來人足尖點地,舉重若輕地落在地上,甩血收劍,動作行云流水,說不出的瀟灑。他就恰好站在小矮個面前,淡淡抬眼,對上孟云深的目光。 舉目如遠山,展眉若描黛,欺霜賽雪的一張面容尚未長開,還是少年模樣,卻已可窺見日后令人屏息的絕代風華。 是仙人,亦或山鬼?總之不像凡間之人。身受重傷的孟云深不敢妄動,這家伙斬殺魔修毫不猶豫,誰知道是不是也會干脆利落地殺了他? ……要真是那樣,說不定也不錯,至少比死在那個害死自己娘親的女人手上好。 孟云深看見地上自己折斷的劍,心灰意冷,登仙之途何其漫長,像他這樣空有天賦無依無靠的人又能走到哪里呢?母親希望他成為人上之人,可他并沒有那樣的權(quán)勢欲望。 此番不論能否活下來,宗門斷然是回不去了,等成為一介散修,就連月例丹藥都不會有,他遲早會困死在修真路上,迎來天人五衰。就算再怎么掙扎,結(jié)局也不會改變,既然如此,又何必做無所謂的抵抗呢?或許,或許…… 他神思不屬,整個人恍恍惚惚,忽然面頰貼上某樣冰冷物事。孟云深一個激靈,逆流的氣脈停滯,這才回過神來。之前殺掉魔修的那人居然還沒有走,不僅如此,面前還多了一個模樣俊秀的少年,正蹲下來用劍鞘拍著他的臉。 見他清醒,少年一轉(zhuǎn)手,劍鞘轉(zhuǎn)而拍上了他的頭頂。 “疼……!” 孟云深被打得一懵,少年卻惡劣地笑出兩個梨渦,還有一顆尖尖的虎牙,似乎感覺很好玩的模樣:“知道疼啊,那還敢入魔?逆轉(zhuǎn)經(jīng)脈能疼死你,喏,拿著?!?/br> 手上一沉,孟云深低頭看去,他將那柄劍扔到了自己懷里。 “我?guī)熜挚床坏萌烁F途末路?!鄙倌暾f,“他送你的,拿好咯。” “師弟!”那邊的人有些惱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瞥過來,帶著難以察覺的羞窘。少年笑著翻身坐上自己的靈劍,御器噌地竄了過去,繞著對方在半空轉(zhuǎn)圈:“哎呀,不就是發(fā)發(fā)善心,幫人家一回,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秦簡煙你臉皮好薄?!?/br> 白衣少年繃著臉說:“走了?!?/br> 孟云深在后邊顫抖地握住劍,是柄上佳的、比之前還要高階的靈劍,這兩個少年,估計也是哪個大戶門派的少爺吧,這樣寶貴的武器說送就送,可真是瀟灑極了! 不需要!他狠狠把劍朝那兩人的背影投擲出去,死死咬著牙。他不需要!就這么死了好了,反正世間也沒有他這樣無依無靠的修士的容身之處!就算這次僥幸活下來了,日后又能怎樣呢?! “哐當”一聲脆響,劍柄觸地的動靜引來二人的回眸。孟云深匍匐于地,心想,生氣吧?施舍別人的好意被糟蹋,高高在上的少爺們肯定受不了,說不定會殺了他。他捏緊拳頭,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他絕不再窩囊地活下去! 停滯不久的氣脈又翻騰起來,伴隨著愈發(fā)猙獰的念頭,化作黑影在眼前飛舞。生生撕裂的疼痛從骨頭里綻開,從來乖順的靈力亂流,闖進一個又一個致命關竅。 鋒利的劍刃俶爾橫過頸邊,寒芒吞吐,一瞬間孟云深幾乎以為自己的頭顱已經(jīng)被割下。良久,他忍著劇痛僵硬著抬頭,白衣少年靜靜地看著他,眼底倒映出一個小矮個此刻魔氣翻涌的狼狽模樣。 沒有一絲動容,沒有一點嫌惡,也沒有同情亦或憐憫,仿佛一塊黑極了的玉璧。 “你若入魔,我第一個斬你?!?/br> 斬啊。孟云深想說,卻嘔出一口血跡。 他憤恨地盯著眼前謫仙般清貴的人物,這人一定沒體會過無力和絕望,怎會懂他倉皇無依的迷茫?仆役之子,什么都沒有,誰會管他?誰來救他?他要靠什么活下去? 劍又一次被拋在他的手上,少年冷叱道:“大道無情,誰能救你?” “拿起來,”他的眼眸明明極沉,又好像擁有烈火,即便幾百年過去,孟云深也無法忘懷彼時燃燒一般驚人的明麗,“你就能救你自己?!?/br> 秦簡煙,那個跳脫散漫的少年喊他,師兄,秦簡煙。孟云深念著這個名字從低谷爬起,埋伏手刃了仇敵,叛離宗門,一路東躲西藏……直至坐上凌霄宗宗主的位置,他依舊記得那個灼灼的少年。 ——秦簡煙阻止了他入魔,卻成了困住他的新的魔。 * 云收雨歇,天邊已現(xiàn)淺淺朝霞。 孟云深整理好一切,將自己摧殘了一夜的人從床榻輕柔抱起。 他已恢復了凌霄宗宗主仙風道骨的清雅模樣,白袖翩翩,衣袂飄搖,任誰都不會把他與昨天那個瞎了一只眼的小矮個子聯(lián)系在一起。 他走出客棧,走到山腳,一步一步上了白鷺書院的臺階。 他走得很穩(wěn)、很慢,怕驚擾了懷中之人的淺眠,怕這來之不易的溫存和擁有轉(zhuǎn)瞬即逝。即使如此,三千三百三十三級臺階,不到日中便也看到了盡頭。 孟云深將人輕輕放在距峰頂還有幾步之遙的地方,注視著秦簡煙不知何時睜開的眼眸,溫柔地笑了笑。他取出一個儲物戒指,捧起秦簡煙無力的右手替他戴上,接著,又拿出一柄嶄新的靈劍,放在旁邊的地面。 “之前你昏迷不醒時我已喂你過遮掩體質(zhì)的丹藥,短期之內(nèi)不用擔心爐鼎身份暴露的問題。但你的容貌太惹眼了,儲物戒里有易容丹,每隔半月服用一次,十年內(nèi)無礙?!?/br> “治療你的傷和改善體質(zhì)的藥也有,裘道友丹藥一途那般造詣,相信你也明白該怎么調(diào)理,就不多說了?!?/br> 他站起身,分明有許多話要講,可事已至此,也只能訥訥無言,最終只嘆道:“尋人之事不可cao之過急,先養(yǎng)好自己的身體。不送你了,簡煙,萬事小心?!?/br> 孟云深剛背過身行去幾步,卻聽秦簡煙驀地冷笑了一聲,轉(zhuǎn)頭就見他將那枚戒指毫不留情地丟下山崖。 “秦簡煙!你……” “你們都喜歡我什么?”秦簡煙打斷他,虛弱得連從地上爬起都艱難,動作歪歪扭扭,眼睛卻極亮,像燃了火。他問:“是這副皮囊?” 手起,劍落,孟云深從未如此痛恨過秦劍仙的劍使得如此之好,只在一個瞬間,幾步之外的他來不及阻止,那張美如煙塵的臉便被深刻傷痕貫穿得七零八落,化為了可怖惡鬼。 秦簡煙披頭散發(fā)地站在山巔之上,高風之中,滿臉的血成股往下淌,眼眸深沉甚至令凌霄宗宗主膽寒,難以向前。 他笑著,咬牙切齒:“過去你取我一劍,今日我自也只取你一劍。孟云深,前塵皆斷,就此別過。他日再見,我必殺你!” 說罷收劍還鞘,踉蹌地走盡了最后的臺階。 孟云深孤身一人站在臺階上,良久,捂住臉低低發(fā)笑。 “我都是在……做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