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桑大人還是走了，仿佛帶走了昨夜的荒唐。

    張丑人坐在地上，眼睛通紅，剛剛的矛盾爆發(fā)帶走了他的力氣，他勉強(qiáng)從地上站起來，強(qiáng)迫自己忘掉昨夜的一切，想去看看呂媛。昨夜與呂媛分開后發(fā)生的事太過突然，以至于到現(xiàn)在呂媛也沒個消息，他甚是擔(dān)憂地來到呂媛家門外，卻見門上落的鎖未有開啟的痕跡，他敲了半晌無人前來，只得回到家拿出呂媛放在他那里備用的鑰匙，開了門進(jìn)去四處尋找，呂媛并不在家。

    呂媛竟一夜未歸么？張丑人擔(dān)心呂媛出事，他匆忙回家?guī)厦娼恚蝗骋还盏赝稚吓?，一路跑到云記茶樓的店鋪，他樓上樓下的找尋了一圈，可都這時辰了，昨夜約定好的地方呂媛怎可能還在，他上前向掌柜詢問，可掌柜沒把他當(dāng)回事，得了幾句敷衍的話后，他最后什么也沒打聽到。

    此時，他無比痛恨地罵著自己，十分悔恨的痛煽著自己耳光。昨夜、若是昨夜他不要爛好心，后面又怎么發(fā)生那么多事，而如果因為他造成呂媛出事，他無法原諒自己。

    許是他模樣太過可憐，門口邊上正招呼賓客進(jìn)店的小二見著此景，上來問了一嘴，張丑人猛然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忙把呂媛的衣著打扮，昨日幾時來的大概說了個明白，這小二細(xì)細(xì)想了想，想起來了昨夜發(fā)生的事。

    “若是你形容的這位姑娘，昨夜倒是遇到有一位很相像，那姑娘昨夜就坐在那位置……”小二的手指向窗邊的一處，又道：“我引她進(jìn)店落座后便出去繼續(xù)迎客，后來大約過了半柱香時辰，來了一位氣度不凡的公子，這公子一來就尋到那姑娘，兩人似乎交談了一番，姑娘便隨著那公子離開了?！?/br>
    張丑人問：“可請教小二哥，那公子是何模樣。”

    小二答道：“很是俊美，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而且衣飾也很華貴，噢對了，他二人交談時，那姑娘似乎挺討厭那位公子的?！?/br>
    不知為何，隨著小二的訴說，張丑人一下子想起了一直跟在呂媛哥哥身邊的那個男人，心中有了猜測，張丑人心里放下了心，對小二道一聲謝，離開茶樓。

    呂媛的事在了解到她安全后，張丑人的思緒不知為何又回想起昨夜，恍惚中他撞上一人，被人推搡一陣，他本就難受，這一推讓他絆住了腳，狼狽摔在地上，腳踝立時傳來一股尖銳的痛楚，他抬起頭想找把他撞倒的人，可人海茫茫的，周圍哪還有人注意他這里。

    人來人往，互不相關(guān)，孤寂感涌向他，淹沒他。

    呂媛走了，桑大人走了，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剛來平于鎮(zhèn)的那段日子，不，他驟然想起了昨夜想搭救的女子。五千兩對他來說要價太高，可他有仙人留給他的金葉子，用這個其實可以把那姑娘贖出來。從本心上來說，仙人留給他的一切他不想動，也不舍得就這樣拿出去。

    桑大人說他不自量力肖想仙人，其實說的不錯。

    他回到家，在院子的老樹旁挖開地面，很快，一個密封的酒甕被他挖出，他扯下甕口的黑布，黃金的葉子鋪在底下，而最上面上放著一枚形似綠葉的玉飾，這些全部都是當(dāng)年仙人留給他的東西，他一直藏在這里。

    張丑人拿出綠瑤，小心翼翼捧在手中，這綠瑤陪著這些金葉子被埋于地里三年，光澤未減，仍似那春分翠綠的葉子。

    時隔三個春秋，三年前的一幕幕清晰浮現(xiàn)在他眼前，捧著綠瑤看了好一陣，張丑人把綠瑤放到懷中，然后將里面的金葉子拿出來用布包上，剩下少許他又將綠瑤放回去，用蓋口的黑布纏緊甕口放回坑巢里，粗糙的大手抓著泥土一點(diǎn)點(diǎn)掩埋回去。

    許是蹲久了加之方才摔倒時有些扭傷，站起時他有點(diǎn)腳軟，他怔怔站了一會兒，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路跛著腳來到昨夜的河道上。與昨夜的喧嘩不同，白日的河道安靜許多，河面上停擺著昨夜的紅船，船上都靜悄悄地，只偶爾見著有個別個姑娘坐在船窗邊眺望風(fēng)景，臉上的濃妝艷抹褪去，施了少許粉黛，顯現(xiàn)些疲倦出來。

    不似昨夜來時的膽怯，他按著記憶走上船，一路來到昨夜的那艘船上。

    船板上站著幾個男人正在說話，這幾人似昨夜不在場，并不認(rèn)識張丑人，他們只感到疑惑，居然有白日來找姑娘的。

    幾人還沒開口，走到近前的張丑人率先說了話：“我來贖人的?！?/br>
    其中一人反應(yīng)稍快，上下將他打量一下，似乎不相信他的話，但還是問了一句：“你要贖誰？”

    張丑人并不知道昨夜碰到的那女子叫何名字，一下子被問住了，與問話的那人你看我我看你。見他連人姑娘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就跑來贖人，把他當(dāng)成個傻子，想也不想的揮手打發(fā)他離開。

    此時，里面走出來一人，是位女子，她蒙著面紗，但那雙秋水的眸子張丑人卻認(rèn)得，是跟在桑大人身邊的那個侍女，好像是叫藍(lán)兒。

    女子慢慢走出船艙，隨后，她身后還跟出一個女子，張丑人看了一眼，立刻認(rèn)出是他想要贖出來的那個女子，他不明所以地看向藍(lán)兒。

    藍(lán)兒看著張丑人目光沒有陌生感，反而帶著一絲熟稔的道：“公子吩咐的，這女子贖出來交給你，你讓她做妾做丫鬟都可以，他補(bǔ)償你的?！?/br>
    這話對別人來說可能一頭霧水，但昨夜的經(jīng)歷只有張丑人知道，桑大人這話的意思是什么。

    他不字還沒出口，藍(lán)兒又繼續(xù)道：“如果你不想要，這女子我會退回去，但你再想來贖人，怕就不是五千兩了。”

    藍(lán)兒身后的女子聽見此話，臉色一白，眼含淚水的在張丑人面前跪了下來，一臉哀求。

    沉默半晌，張丑人點(diǎn)點(diǎn)頭答應(yīng)下來。

    看著張丑人把人帶走，藍(lán)兒也跟著離開，然而下船后卻來到不遠(yuǎn)處的一家酒肆前，酒肆里沒有往日的熱鬧，只有中央坐著一位紅衣男子。

    桑大人長睫微微垂下，目光似落在手中酒杯里，又似落在不知名處，直到藍(lán)兒走至身旁，他才抬眸望向前方。

    “你說，那女人他會怎么安排？”

    藍(lán)兒頓了頓，方才回道：“我想，他會放她走。”

    “走？能走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