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蕭夢嵚學(xué)什么都非??欤谔A惋漛身邊無須繼續(xù)裝傻充愣,他的聰慧和才華終于能夠顯山露水。馬術(shù)已經(jīng)相當(dāng)熟練,但他早晨仍然會花上一個時辰縱馬馳騁,赩月在他胯下比對藺惋漛更聽話,以往沒機(jī)會和皊日共同出戰(zhàn),最近每天可以并轡疾行,兄弟倆顯得也很高興。 甚至兵法也一點(diǎn)就透。盡管缺乏實戰(zhàn)經(jīng)驗,然而提出的不少見解新鮮獨(dú)到值得深思,讓藺惋漛感到很有趣,暗嘆他竟珍珠蒙塵了那么多年。 藺惋漛欺負(fù)人的時候不懷好意,疼寵人起來則不遺余力。有他寸步不離身邊,蕭夢嵚整個人都開朗了不少,也會撒嬌會調(diào)皮了。日子過得太充實愉快,蕭夢嵚壓根沒在意藺惋漛“帶你出去玩”的承諾,但說這話的本人其實始終記在心里。 這天蕭夢嵚是被呼吸不暢的感覺憋醒的,拉開一條眼縫首先映入瞳孔的是藺惋漛近在咫尺的含笑嘴角。見他醒來藺惋漛放開捏住他鼻子的手:“起床了。” 一直都被放任隨便睡到幾時,蕭夢嵚迷迷糊糊的不習(xí)慣,開口聲音還是啞的:“今天有事嗎?” “聽說祥云樓請了個出名的曲藝團(tuán)來表演,我?guī)闳タ磻颉!碧A惋漛親昵地揉他耳朵,“醒了沒?” 蕭夢嵚胡亂點(diǎn)了點(diǎn)頭。藺惋漛看他還半閉著眼稀里糊涂的模樣有些好笑,便不硬行叫醒他了,摸摸他的頭發(fā)將人放回床上。就在轉(zhuǎn)身去拿衣服的那么一眨眼工夫,再回頭只見蕭夢嵚已經(jīng)爬起身跪立在床沿,搖搖晃晃地往前倒。 藺惋漛嚇得心臟驟然收緊,連自己從馬上栽下來時都未曾如此恐懼,一步搶到他面前穩(wěn)穩(wěn)地接進(jìn)懷里。睡迷糊的蕭夢嵚卻什么都不知道,被熟悉的懷抱包裹住了就軟軟地在他胸口蹭,抬頭又甜又綿地親他脖子和下頜,甚至小聲地喊著“夫君”。 藺惋漛無奈極了,兇他的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就著這個姿勢給他換衣服梳頭。蕭夢嵚溫順地任由擺布,還會配合地抬手。藺惋漛給他穿戴停當(dāng),打橫一把抱了起來。 蕭夢嵚徹底清醒時已經(jīng)在馬車上了,睜眼就發(fā)現(xiàn)自己正被藺惋漛抱坐在懷里,車外人聲繁雜熱鬧得很。 藺惋漛一直瞧著他,立時知道他醒了,輕輕戳他眉心:“睡得這么沉,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蕭夢嵚自然地伸臂摟住他脖子,把腦袋靠在他肩上無聲打了個哈欠:“我以前覺很少……要是被你賣了那也沒辦法?!?/br> 藺惋漛低頭尋到他的嘴唇啄吻一下,蕭夢嵚湊近伸舌尖舔回去,兩個人笑鬧著親來親去,直到馬車緩緩?fù)O隆?/br> 迎客的伙計遠(yuǎn)遠(yuǎn)已望見了“瑾王府”的名牌,趕緊上前開門。藺惋漛跳下車轉(zhuǎn)身伸手給蕭夢嵚,問伙計道:“包廂還空著嗎?” “見過瑾王爺、藺將軍?!被镉嫗殡y地回道,“兩位爺若是要聽?wèi)?,包廂已?jīng)有客人了,如不嫌棄,可以給兩位爺在大堂備個最好的位子?!?/br> 祥云樓當(dāng)然不止一個包廂,但是正面面對戲臺的就那一個。藺惋漛想了想又問:“包廂里的客人是誰?” 伙計道:“是許太醫(yī)。” 藺惋漛挑眉:“許添孜許太醫(yī)?” 伙計道:“正是?!?/br> 藺惋漛道:“你帶我們上去。”見伙計一臉愁容,道,“放心,他不會怪罪的?!?/br> 伙計兩邊都不敢得罪,轉(zhuǎn)念一想,他們多半是熟識,自己在里面摻和什么,也就不再多言,在前面帶路。 走到包廂門口,不待伙計敲門藺惋漛便道:“你下去吧。店里的招牌菜來八碟,加四壺酒,一刻以后再上菜?!?/br> 伙計得吩咐去了。藺惋漛推開門反手重新帶上,果然屋里有兩個人在。 左邊一人支頤望向他,秀麗的容貌褪去昔日稚氣,比十年前分別時更銳利英挺,而他對面長身鶴立的人,不出所料,正是藺惋漛的二哥藺玭嘉。 許添孜站起身來行禮道:“瑾王殿下、藺大將軍,不知兩位駕到,卑職有失遠(yuǎn)迎?!?/br> 下巴一抬點(diǎn)向面朝大堂微開的窗戶,藺惋漛嗤道:“別裝模作樣的,你們兩個早瞧見我們了?!?/br> 許氏為醫(yī)學(xué)世家,代代入宮效命,如今這一代掌門人許添孜少年天才,只比藺惋漛大了兩三歲,自小便甚是相熟,同藺玭嘉更是幼年玩伴,和蕭夢嵚也在宮里打過多次照面。 蕭夢嵚笑了笑:“許太醫(yī),已有好久未見了,別來無恙?!?/br> 許添孜轉(zhuǎn)而向蕭夢嵚恭敬欠身道:“瑾王殿下,氣色可比以往好多了?!?/br> 藺惋漛為蕭夢嵚拉開椅子:“行了,沒外人在,都別客氣了。” 另外兩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蕭夢嵚臉上。蕭夢嵚迤迤然坐下,淡淡一笑:“說得是。兩位請坐,無須拘束。” 三人落座,藺惋漛提壺倒茶。蕭夢嵚注意到桌上只用了一個茶杯,心下驚訝,面上依然平靜如水。許添孜沒有要酒菜,水果茶點(diǎn)叫了不少,藺惋漛挑了個艷紅飽滿的林檎,從袖中拿出小刀來,一邊靈巧地削皮一邊問道:“這團(tuán)演得如何?” 藺玭嘉剝了顆花生扔進(jìn)嘴里:“演得確實不錯。不過大概為了方便搬運(yùn)做得輕薄,道具稍微差了點(diǎn)。”他說著,正奇怪弟弟怎么削個果皮如此仔細(xì),就見他把去了皮的林檎切成小塊放進(jìn)蕭夢嵚的碟子插上簽。 感覺到他的視線藺惋漛也不以為意,瞥他一眼,話卻是對著許添孜說的:“添孜,回京以后我們還沒好好敘過舊?!?/br> 許添孜道:“這就要問你了。都以為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總會到處玩玩,結(jié)果連個影子都見不著,居然還有好些人來問我你上哪兒去了。是不是在京城呆兩年又要走?” “暫定兩年。到時仍然要看圣上的意思?!备杏X到蕭夢嵚平靜表情下逐漸失神,藺惋漛在知道他的想法前不欲多談這件事,“我讓小二一刻鐘送菜來,快到時候了?!?/br> 話音剛落,就聽門外傳來踩踏樓梯的“吱呀”聲,蕭夢嵚只覺眼前人影一晃,桌邊已經(jīng)少了一個人—— 藺玭嘉不見了。 蕭夢嵚神色不變,淡淡和藺惋漛交換了一個眼神,心想:果然是很會逃跑。 小二上完酒菜退出房去,藺玭嘉慢慢踱回了桌邊坐下。蕭夢嵚不去在意與己無關(guān)的事情,自顧自輕聲問藺惋漛:“那個就是‘祥云樓的冰糖圓蹄’?” 近乎有腦袋大的一個完整蹄膀醬汁濃郁,被擺在了正中。蕭夢嵚生來吃的是精細(xì)制作的宮廷料理,王府的廚房為了照顧兩位主人的口味也同樣求精,他從沒見過這種豪邁的菜式,一時愣住了。藺惋漛笑著也放低聲音:“還記得啊?” 蕭夢嵚無辜道:“你說的嘛。” rou燉得軟爛無比,藺惋漛用調(diào)羹就輕易地切分開,搛了一塊直接喂給蕭夢嵚:“嘗嘗?!?/br> 即便蕭夢嵚顧忌著有另兩人在,也沒有辦法拒絕他喂到嘴邊的食物,張口吃了慢慢嚼,咽干凈了才道:“很好吃?!?/br> “咸香酥爛,祥云樓的蹄膀是京城一絕?!碧A惋漛自己也吃了一塊,“味道一點(diǎn)沒變?!?/br> 蕭夢嵚好奇道:“離京前常吃嗎?” 藺惋漛道:“那要看怎么算‘常’了。我那時候滿城跑,什么都想試試?!?/br> 蕭夢嵚受到他的影響,這邊幾乎是旁若無人地在說悄悄話。那邊許添孜略帶驚異地看了藺玭嘉一眼,不敢表現(xiàn)得太過關(guān)注,他以往遇上蕭夢嵚的次數(shù)不多但也不少,對雍容溫和的美麗外表下多么冷淡疏離印象深刻,哪曾見過他這幅依賴中有幾分無邪的模樣。 藺玭嘉很有做兄長的覺悟,一點(diǎn)不把自己當(dāng)外人,插嘴道:“坊間把老三夸得天神似的,其實他根本沒那么乖,小時候整天不安分。” 藺惋漛挑眉正要嫌棄他,蕭夢嵚面帶淺笑先開口道:“太聰敏脫俗的人,確實不應(yīng)要求其墨守成規(guī)。” 他自然而發(fā),沒有故意駁藺玭嘉的意思,聽在其他人耳朵里卻是毋庸置疑的回護(hù)。藺惋漛得意地對二哥露齒一笑:“動筷吧,我們不來你還吃不了菜?!?/br> 藺玭嘉握起筷子:“我換個時候來就是了。”一個人用兩雙筷子過于顯眼,三個人用四雙就不那么引人懷疑了。 樓下鑼鼓聲響起,戲班上臺準(zhǔn)備表演,許添孜將面對戲臺的窗戶開大一些。這曲藝團(tuán)演的是地方戲曲,唱詞里多使用方言,蕭夢嵚不能全明白內(nèi)容,藺惋漛卻是聽得懂的——在軍營里接觸過各個地方來的士兵,他學(xué)語言快極,基本每個地方的方言都會了個大概。知道蕭夢嵚只會官話,等唱過一段就給他解釋下大致意思。然而藺惋漛對曲藝知之不多,藺玭嘉則如數(shù)家珍,待三弟解釋完了唱詞便向蕭夢嵚解說其戲曲特色,蕭夢嵚聽得津津有味。許添孜在一旁觀察蕭夢嵚明顯不同以往的生動表情,實在有意思極了。 ※ 深夜。 許添孜沐浴過解散了頭發(fā)換上寢衣,坐在燈下看書喝茶,忽然手上的書不見了。 藺玭嘉從背后抽走了他的書,俯身吻在他發(fā)頂:“我好想你?!?/br> 許添孜眼皮都不抬:“才幾個時辰?jīng)]見?!?/br> 藺玭嘉將他的長發(fā)攏起,握住向后輕輕一拽。許添孜不得不仰起頭,接受一個熟悉而親昵的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