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硯倉促地看了他一眼，夾起餃子送進嘴里：＂唔。＂

    ＂我發(fā)現(xiàn)很多人都在偷偷看我們，看來今天中午糖點不少。營業(yè)成功了，糯糯。＂

    ＂我覺得可能我還沒追到你，咱們在同學(xué)們的眼里就已經(jīng)在一起了。＂

    ＂到時候你怎么辦，被迫從了我？＂

    柏青岑還和往日一樣笑著逗他，因為周圍太靜，聲音壓得很小，隱約落入了沈知硯的耳朵。

    這幾天發(fā)生的真是太多了，沈知硯的心情起起落落，面前這個人越來越捉摸不透，讓他一時心動得無法自持，一時又不安地想要落荒而逃。

    帖子里說，柏青岑曾在床上虐待Omega。沈知硯不知道這個不負任何責任的爆料是否可信，但他思維一時發(fā)散，聯(lián)想起mama的話：＂學(xué)校的Alpha，表里不一＂。如今這個說法，倒是和蔣勝礬的透露吻合了。

    沈知硯一直很清醒，他知道柏青岑和他不是一個階級，相隔遙遙萬里，青岑的眼界、社交、勢力遠在他之上，隱占身體，朦朧不清，完全匿于暗處游刃有余地掌控他的思想和情緒，而他毫無縛雞之力，只能終日因信息不對等而惶惶不安，因柏青岑的喜樂而喜樂。

    mama拼死拼活賦予他的這條命，不是讓他用來這么賭博的。只是他的喜歡實在無處擱置，一時半會兒，也難以被怯意阻斷。

    沈知硯沉默著嚼著口中的rou餡水餃，咽得有些酸澀。

    忽然柏青岑站起來了，沈知硯猛然回神，身體瞬間緊繃，用口型問他：＂你去哪兒？＂

    柏青岑看了他一眼，手指指向衛(wèi)生間的方向。

    沈知硯愣了幾秒，欲言又止。

    他局促地用余光瞥了一眼食堂中正在吃飯著的同學(xué)們。

    一眾坐著的學(xué)生都留意到了站起的柏青岑，紛紛投來目光，有人與沈知硯對視，眼中滿是緊張。

    一時整個大食堂的氣氛有些微妙，靜到落針可聞。

    沈知硯心臟跳得極快，眾目睽睽之下他有些坐立不安，試探著說了一句：＂能不走嗎？＂

    他也覺得有些強人所難，青岑想去個廁所，他都黏著不讓。

    但柏青岑沒說什么，也沒流露出半點不解和遲疑，自然地坐回位置上。

    周圍繼續(xù)響起輕微的碗筷碰撞聲。

    ［糯糯和老公求助了，感動?。。?/br>
    1L：我也聽到了！淚，流了下來.jpg

    2L：柏青岑確實寵，杠就是我對。

    3L：隔壁那個帖子太可怕了，來這里喘口氣……那邊一直有人帶節(jié)奏，他們所謂的視頻模糊成那樣，就因為視頻里漏出的一個衣服角和柏青岑穿過的一款衣服一樣，就指著說這是柏青岑……我看那些人主頁性別的都是Alpha，這不鐵鐵是嫉妒柏哥?。?/br>
    4L：太離譜了，一個個說的跟真的似的。

    5L（匿名）：不光是衣角，手表也一樣，接受現(xiàn)實吧好嗎？

    6L回復(fù)5L（匿名）：您先取個匿唄？我敢說您主頁妥妥鑲著個大金＂A＂。

    該帖已被刪除，5秒后自動返回首頁。

    ……

    眼見又要變成吵架貼，樓主及時刪帖保平安了。

    食堂氣氛還是很詭異，所有人都極快地在手機上敲著字，卻沒人說話，偌大食堂出奇死寂，看得主任和老師們一頭霧水。

    ＂今天紀律……可真是好管啊。＂

    教導(dǎo)主任嚼著餃子，和老師們低聲閑談了幾句，隨后看看手表，拿起大喇叭：

    ＂哎，咱們時間差不多了啊，一會兒吃完飯的同學(xué)把凳子推進去，誰吃完誰先走，高一去室內(nèi)東區(qū)，高二去西區(qū)的農(nóng)田，沒吃完的同學(xué)抓緊，下午一點半之前體委整隊集合，咱下午活動就正式開始……＂

    ［賈和箏］：我剛才找了，石鵬輝他們沒在食堂里，他們飯都沒吃就去農(nóng)田等你了，你吃完千萬別自己去！

    ［賈和箏］：剛數(shù)了數(shù)，高一年級少了七個人，高二三班少了三個人，高二七班少了四個人，高二十班少兩個人，粗略計算就有十六個人了，據(jù)他們同學(xué)說大部分都是Alpha，還有幾個Beta。

    ［賈和箏］：他們這次要下死手了！

    ［賈和箏］：有同學(xué)說上午他們就沒在室內(nèi)活動，農(nóng)田早都被他們踩完點兒了，一會兒在農(nóng)田不要單獨行動，我剛問完高一，地方特別大，很容易迷路！

    ［賈和箏］：看到?jīng)]有啊，回話！

    ［糯米團子］：好……我知道了。

    沈知硯黑掉屏幕，臉色極差。

    怎么辦，他們又要來了。

    陸陸續(xù)續(xù)有人吃完，放下碗筷推椅子了，食堂里響起此起彼伏的椅子摩擦地板的刺啦聲，人稀稀拉拉往外走。

    ［賈和箏］：等人多的時候一起出去，記得叫著點柏青岑，我們不一定能護得住你，你賴著他別讓他走。

    ［糯米團子］：好。

    沈知硯心亂如麻地再次放下手機，他感覺到食堂里很多人在頻繁地偷看他。

    這餃子吃得食不甘味，沈知硯再次放筷。

    他必須……求求柏青岑保護他。

    沈知硯不知道怎么開口，他也不知道柏青岑會不會答應(yīng)。

    他之前不斷給自己洗腦：他是被柏青岑喜歡的。他剛剛開始理解了這件事并為之雀躍，現(xiàn)在卻被告知，他做過的所有心理建設(shè)可能要全盤推翻。

    ＂給、給你火腿……＂

    沈知硯想起來了，手忙腳亂地從口袋里翻出來一根火腿遞給柏青岑：＂小灶。＂

    像是賄賂一樣，小心翼翼地討好。

    柏青岑接過來，看向他。沈知硯坐得更直更正了。

    ＂又在怕了？＂

    ＂……嗯。＂

    ＂這次因為什么？＂柏青岑笑著把火腿的塑料皮剝開，又遞給沈知硯，＂吃。＂

    沈知硯把火腿拿在手里呆了呆，幾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眼眶瞬間就紅了。

    他輕輕說：＂你看論壇，就是……匿名的那個帖子，看前幾樓……就行。＂

    柏青岑看看他，拿起手機。

    沈知硯忐忑地低著頭坐在位置上，安靜等待他看完。

    良久，柏青岑站起來，拽起他往外走，沈知硯迷茫地被他扯了幾步，抬頭看見柏青岑臉冷得嚇人，濃墨般的黑眸在發(fā)梢下半隱著死死盯著前方，陰郁里帶著些神經(jīng)質(zhì)的執(zhí)拗。

    食堂里的所有人頓時看向他們，不少人跟著站起來了，緊張皺著眉面面相覷，不知該不該跟上。

    ＂青岑……＂

    ＂嗯。＂

    沈知硯的手被他攥在手心里，沁出冷汗。

    ＂要去哪兒？＂

    ＂找他們。＂

    ＂不、先不要去，他們?nèi)撕芏唷?/br>
    柏青岑拉著他走到食堂門口。

    正午灼熱的陽光燃得正烈，無形的星火好像隨時都能引起一轟然場爆炸，空氣粘稠在身上燒得guntang，仿佛凝固成沉甸甸的實體，壓得沈知硯透不過氣。

    ＂你知道昨天下午，蔣勝礬叫了幾個人嗎？＂柏青岑微笑著停下腳步，看向沈知硯，＂瘋狗都一個德行，群體狩獵……廢物。＂

    沈知硯一時說不出話，看著他。

    什么意思？昨天……

    他正想時，忽然柏青岑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像是平地驚雷炸在耳邊，沈知硯久未回神。

    ＂蔣勝礬的腺體，被我廢了。＂

    門口站著的同學(xué)們聽了個隱約，霎時從四面響起細微的倒吸冷氣的聲音。

    ——那是頂級Alpha　RI類Ⅳ型的腺體。

    一個Alpha失去腺體，就像江水為竭，根朽枝枯，甚至可以說是丟了半條命，已然沒什么價值了。這是最致命的打擊，嚴重逾越打架的最基本的底線，就算是生性殘忍的石鵬輝也不曾動過別人的腺體。

    柏青岑……

    沈知硯難以置信地看著柏青岑，柏青岑平淡地回望他，墨黑的眼珠閃爍著說不清的亢奮。

    他好像沒覺得毀掉別人的腺體有什么不妥，甚至眼底是有笑意的，那種笑既不是自滿，也不是邀功，反而是種風輕云淡的冷靜。從容看過來的時候，令人不寒而栗。

    沈知硯久久說不出話。

    ＂不用擔心，只是——＂

    柏青岑見沈知硯愣神，想安慰他昨天那場以一敵眾的打架沒吃大虧。他擼起袖子準備給沈知硯看看那些已經(jīng)結(jié)了血痂的小口子，卻聽沈知硯顫著聲問：

    ＂你……你廢了他的腺體？＂

    柏青岑怔了一下，把袖子放下來，笑道：＂嗯，下手沒有很重，他以后仍然可以做個很優(yōu)秀的Be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