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投案(一)
【青岑】:在處理傷口啦。 【青岑】:傷得不重,寶你好會開槍~估計當(dāng)時距離十米擊中的,槍法絕了!貼貼.jpg 沈知硯心想,橡膠子彈,低動能,距離不算近——那確實不嚴重,也就受點皮rou災(zāi)了。 【糯米團子】:那就好。所以你現(xiàn)在……易感期結(jié)束了? 【青岑】:沒,但清醒了。謝謝你的子彈—— 柏青岑心情似乎不錯,沈知硯沒回復(fù)的空當(dāng)他還在不停發(fā)消息,看這消息發(fā)來的速度怕是把屏幕搓出火花了。 【糯米團子】:……你在哪家醫(yī)院?我去找你。 【青岑】:沒去醫(yī)院,我讓私人醫(yī)生來我家里邊兒了。 【糯米團子】:地址。 柏青岑發(fā)來定位,沈知硯便坐上公交車去了。那是柏青岑在學(xué)校門口的那套別墅,沈知硯下了車直奔那小區(qū)。 門從里面打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二十多歲男人站門口,一眼打過去就看見他那高高的顴骨,冷著的臉讓他看起來很不好惹。 “進來吧?!?/br> 沈知硯遲疑著邁進來。他抬頭打量著這別墅,從下往上看有三層樓,上下樓梯有純黑直型樓梯以硬朗的線條連接,這么大的空間恐怕要有幾百平米。 柏青岑的家和Abyss的極簡風(fēng)格如出一轍,整體裝修以黑色與灰調(diào)為主,冷淡而深沉,在層次空間之中交織出恢弘的觀感。 那男人道:“我?guī)煾刚跇巧辖o柏青岑看診,你坐這兒等會兒吧?!?/br> 沈知硯點點頭,坐在沙發(fā)上。身體臥進一片柔軟中,精神終于從高強度的緊繃狀態(tài)得以片刻松懈,懨懨的疲倦感席卷而來。他眼下兩片青,盯著虛空發(fā)呆,前方電視上五顏六色的流光在他眼里播放。 過了會兒,二樓響起開門聲,沈知硯抬起臉來望。五十多歲頭發(fā)斑白的老醫(yī)生從門內(nèi)走出來,扶著欄桿往下看,說話慢悠悠的:“小沈是吧,小柏叫你上來,他想和你說說話?!?/br> 醫(yī)生話剛落,就聽那門內(nèi)柏青岑叫喚:“糯~糯——” “……來了?!?/br> 沈知硯揉了揉太陽xue,起身,順著樓梯上去,這樓梯七拐八拐的,也不知道柏青岑平時嫌不嫌麻煩。他跟醫(yī)生打了聲招呼,醫(yī)生點點頭,出去幫他們把門帶上。 柏青岑仰躺在床,腿上纏著白花花的繃帶,歪著頭看他,手歡快地拍了拍床邊:“快來?!?/br> 沈知硯看柏青岑莫名亢奮的樣子,心說這是給疼出毛病了。他說:“真清醒了?” 易感期的柏青岑給他留下了極大心理陰影,他慢吞吞地邁著碎步磨蹭過去。 “清醒極了,能當(dāng)場做出一套數(shù)學(xué)題。”柏青岑見他最終坐下了,臉龐都亮起來。 沈知硯臉色卻不太好看。清醒了就意味著沒有那個神志不清的狀態(tài)了,這要怎么把話套出來?沈知硯躊躇了一會兒,決定開門見山:“我問你件事兒?!?/br> 柏青岑還搖頭晃腦著:“你問。” “你第一次強jian我,是在什么時候?” 柏青岑的笑容僵硬著收了回去:“你怎么……忽然想起來這個了?!?/br> “回答我?!?/br> 柏青岑呼吸倉促地卡頓了一下,緊張的眼神打量著沈知硯,目光一直晃,一直晃,好像從天上忽然掉在地上那樣,什么東西摔碎了……仿佛是他自己。柏青岑還反應(yīng)不過來。 “回答我?!鄙蛑巿?zhí)拗且堅定地重復(fù)。 柏青岑意識到沈知硯狀態(tài)不對勁,呆坐著,好半天才說話:“為什么要問?!?/br> 沈知硯的指甲扣在手心上,漱了一下嗓子,把語氣中的疲憊清了清,生硬道:“既然你想把我追回來,就要讓我知道所有事。不然我忘掉的那些事永遠是我的心結(jié)?!?/br> 沈知硯用手輕輕扳過柏青岑的臉,直視他的眼睛,語氣平和卻帶著擊穿心靈的嚴厲:“難道,你還想讓我失憶嗎?” 柏青岑垂下眼簾。 隔了幾秒,慢慢搖了搖頭。 沈知硯暗暗松口氣,手收回來,語氣放緩:“所以,你用正常手段把我追回來,就只能告訴我真相。 “你心里也清楚,我逃不掉的……我斗不過你。所以這個真相我能否接受已經(jīng)不重要了,只不過在答應(yīng)和你復(fù)合之前,我想知道我們最初是怎么開始的。我認為我作為你的男朋友有知道的權(quán)利?!?/br> 柏青岑心中有疑問,他想問沈知硯為什么突然這么堅決。但在沈知硯的注視下,那些沒必要的話也說不出口了,只得道:“好。我會把那些事兒說給你聽——但——”四目相對,柏青岑錯開目光,垂著眼,眼尾與眼角連接出彎曲的弧度,像是細細的峨眉月,情緒rou眼可見的低落下去了。 柏青岑長出了一口氣,最終沒把那句顯得矯情的叮囑說下去。屋內(nèi)靜了幾秒,每秒都顯得冗長,他的氣息越來越慌促。 他意識到,那些反復(fù)出現(xiàn)在夜里把他的頭腦從清醒折磨至發(fā)狂的、像是一顆定時炸彈一樣憋在心里的故事說出來有多艱難,那些事他倒背如流,現(xiàn)在卻吐不出一個字,字與句捋不清了,亂了,亂了,全都亂了。 他突然感受到一種恐懼。 像是潛逃多年的罪犯被捉來審問,鐐銬、牢獄……嚴陣以待。 沈知硯看著他,有種模糊不清的不安,他恍惚猜測到,也許真相的確是他難以接受的。他靜靜等待柏青岑開口。 終于,柏青岑打破死寂。 “我們第一次產(chǎn)生交集,是在三月份。三月十六,你回家休學(xué)……三月十八,是我們的初夜?!?/br> 沈知硯腦子混沌,三月十八? 三月是他不忍回憶的一個月,落魄、灰敗,帶給他的打擊比校園暴力更甚——他被學(xué)校強制休學(xué),回家反省兩周。 去年冬日園心湖結(jié)冰時,沈知硯被以石鵬輝為首的幾個Alpha圍攻,躺在冰面上奄奄一息。他躺在冰面上恍惚聽到女孩的聲音,賈和箏急切地向他跑來,和施暴者們對峙爭吵。沈知硯的意識掙扎著,聽見賈和箏被虐打時的慘叫。 他氣急攻心,吊著一口氣,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撿起地上的一根粗木棍子,朝著一個Alpha的頭掄過去—— 鮮血汨汨,模糊了他的視線,刺目的腥紅色充斥了他破碎的回憶,視野里天旋地轉(zhuǎn),晃蕩著那群Alpha張牙舞爪向他撲來的身影。 "cao??!他媽的,整死他!" "還他媽敢還手,能耐了,給我打?。?!……" …… 沈知硯住院七天,回校后被告知,他因打架斗毆將于下學(xué)期擇日在家休學(xué)兩周。那時是高二上學(xué)期,他背著處分強撐著參加了期末考試,在同學(xué)們走出校園的歡聲笑語中,沉默地拎著行李往家走。 寒假結(jié)束,三月初露,冰雪消融,萬物復(fù)蘇。沈知硯接到通知,教務(wù)處勒令他三月十六正式休學(xué),為期兩周。同學(xué)們在那個周末過后的清晨返回學(xué)校,而他跪在鄭艷姝面前,抱著裝滿書的書包垂著腦袋,旁邊放著mama在前一晚給他收拾好的行李箱。他煎熬了一整個寒假,終于在這個周一早上無可逃避,向鄭艷姝交代了他被休學(xué)的事。 鄭艷姝愣了挺久的。 沉寂像逐漸漲起來的潮水,把他淹沒了。 媽,對不起。我缺課了,我的名次會被超過去,我沒有獎學(xué)金了……我考不上好的大學(xué),媽,我們要被毀了…… 媽?。?/br> 他越說越崩潰,直到最后語無倫次,好像人生在這一刻徹底塌陷了,他再也翻不了身了!鄭艷姝嘆了口氣,跪在他身前抱住他,把他的腦袋緊緊摟在她的肩膀上。她說:只是十四天而已。 可是那對沈知硯來說不僅僅是被剝奪的十四天。 休學(xué)第一日,他坐在窗下的書桌前從天色初明望到夕陽下沉,痛苦、自責(zé),靈魂在軀體里絕望地掙扎。為什么要反抗?!為什么要跟別人動手!那些施暴者正好好地坐在教室里上課??! 他安靜地坐著,一動不動卻發(fā)瘋了一整天,最終在深夜出門,沿著路邊走。 天黑得很沉,路燈下昏黃的地面上拉長了一個少年拖著行李箱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