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入高三之后同學們都消停了很多，論壇上的情況也是一樣，這屆高三作為曾經(jīng)論壇上最活躍的群體悄聲無息地讓了山頭，首頁面板被新高一和新高二霸占。

    這屆高一高二和他們當初一樣能鬧，開學沒幾天就傳開了不少八卦，隨便刷刷論壇就能看到新興cp的討論貼，都是高三人沒聽說過的人物。雖然他們不認識主人公，但帖子的畫風足夠熟悉，看著這些搞黃的同人文，偶爾有人感慨“這不都某cp玩剩下的”。

    柏青岑和沈知硯作為他們口中的“某cp”已經(jīng)成了“時代的眼淚”，很少有人再提了。

    同學們私下提起他們的時候無非都圍繞著一個話題：你猜他們還在一起呢嘛？

    這倆人相處的畫風實在詭異。要是說分手了，他們還能有說有笑抱成兩人小團體；說他們還在戀愛，也沒見過這倆拉拉手，甚至很多時候明顯能看出他們在刻意避免肢體接觸——

    尤其是沈知硯，手里攥著根筆看到柏青岑的胳膊越界了就“啪”地敲下去。

    怪極了。

    “一會兒體育課，柏哥一起去嗎？”

    開學已經(jīng)一個多月了，柏青岑的朋友都習慣了柏青岑脫離組織單飛追老婆的缺德行為，他們路過柏青岑身邊時順口帶了一句，沒等回答就一個接一個地往門口走了。

    “去。”

    一個個剎住了腳。

    習航逸站在那幾個人里，挑眉看向坐在座位上的柏青岑，又瞥了瞥柏青岑旁邊沉默著寫卷子的沈知硯。

    他似乎意識到什么，笑著對上柏青岑的目光。有人接話道：“哦，走啊?！?/br>
    柏青岑起身過來，大家出了門搭著話走在樓道里。習航逸和他一起走在最后面，笑著說：“怎么的，吵架了？”

    “那倒沒有。”柏青岑壓低了聲音，“就一直沒好過……他對我好冷淡?！?/br>
    從返校后，他和沈知硯的相處模式就是“沈知硯不理他——他湊上去犯賤——被打——沈知硯不理他”。外人看來的“說說笑笑”都是他費盡心思討來的。

    如果只是一直要他主動也未嘗不可，可開學一周后，他發(fā)現(xiàn)很多事都改變了。

    沈知硯成為班長之后跟很多人變得熟絡(luò)起來，他協(xié)調(diào)班級的能力遠超老師們的預(yù)期，原本冷嘲熱諷的同學們對他也大為改觀，從一開始的不配合、不服管教，到現(xiàn)在愿意聽他的話了，沈知硯很成功地融入進高三一班這個新集體——相反柏青岑卻成了不合群的那個。

    他看著沈知硯在教室里奔來走去，心里涌上一股令他不適的危機感，看著那些和沈知硯說笑的同學抑制不住地抵觸和厭煩。他的眼神一直定在沈知硯身上，追隨著沈知硯走出去的每一步。

    他盯著所有和沈知硯說話的人，那些人訕訕地躲他遠遠的，但下一次還是會來找沈知硯——因為沈知硯是班長，而且耐心又友好。

    沈知硯的時間被劃分出很多份，十分之七是學習，十分之三是班級，沒有一點分給他。他只能在夾縫里努力搞出點動靜讓沈知硯看看他，可就這么一點夾縫還是有其他同學要和他擠。

    上周周四柏青岑實在忍不住提出了這件事，沈知硯似乎很意外。沈知硯的眼神讓柏青岑像被潑了一盆冷水，大夢初醒：糯糯又不是他對象，有什么義務(wù)陪他？

    他和別的同學沒什么不同。

    那晚柏青岑的心態(tài)第一次崩塌，好像一直受控的局面脫離了他的控制范圍。一開始“沈知硯當班長”這件事是他造成的，那時是上學期期末學校組織信息素檢測，他為了阻止沈知硯得知他們的匹配度是“A－1”，把沈知硯支去了夏望銘的辦公室。

    夏望銘面對突然來找他的學生只能硬扯了一個理由幫柏青岑圓謊：高三分班后，他有意讓沈知硯當班長。

    柏青岑沒想到這個無意中說出的謊話在幾個月之后釀成了這樣的局面，因果報應(yīng)絲毫不爽。

    他躺在床上，陰暗惡劣的想法瘋狂滋生，沖動和理智來回拉扯著他。正在他左右搖擺著痛苦掙扎的時候，沈知硯忽然給他發(fā)了一條消息。

    【老～婆～】：明天我們牽牽吧…

    當黑暗的寢室內(nèi)忽然亮起了一片光，手機屏幕上顯示著這樣一句話。柏青岑的心顫了一下，點擊對話框，剛剛消極的情緒在指尖的敲擊中無知無覺地消散了。

    【赴宴】：什么牽牽？

    【老～婆～】：就是牽牽?。ū葎潱?/br>
    柏青岑思考了幾秒。

    【赴宴】：牽手嗎？

    柏青岑的心跳快了起來。這是他們疏遠了之后沈知硯第一次主動，而且是牽手這種曖昧的事，這對柏青岑意義很大。他翻身趴在床上捧著手機，等著沈知硯的回復(fù)。一直等，等了十分鐘，半個小時，一個小時——時間漸漸流逝，屏幕被他觸亮一次又一次，手機卻沒有響起他苦等的那聲消息提示音。

    柏青岑輾轉(zhuǎn)反側(cè)，一夜睡得不踏實，轉(zhuǎn)天早早地到了教室。沒多久沈知硯背著書包走進來，站在過道上說：“讓我進去?！?/br>
    柏青岑屁股穩(wěn)穩(wěn)坐在凳子上，仰著臉問：“可以牽牽嗎？牽牽可放行?！?/br>
    “可以，”沈知硯說，“牽牽五分鐘?！?/br>
    柏青岑憋了兩秒，憋出一句小聲的“小氣”，站起身來讓沈知硯坐到里面去。

    不過有總是比沒有好的，自打開學他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身體接觸了。柏青岑認真地規(guī)劃了這五分鐘怎么用，最終決定一次性獲得大份快樂。他們在放學后牽著手往食堂走，食堂和教學樓的路程剛好要走幾分鐘……嚴謹一點是十幾分鐘，但牽都牽上了，食堂還沒到沈知硯總不能硬把手抽走。

    柏青岑算盤打得啪啪響，卻沒想到這點偷來的快樂被人毀得粉碎。

    那時他們快要走到食堂了，身后忽然有人叫道：“哎，沈知硯！”沈知硯回頭一看，立馬就松了他的手笑著往回走，和那個男生面對面站著，聊天時候仿佛朋友見面，自然又親密。柏青岑慢慢地走過去，站在沈知硯身后。

    他安靜地看完了沈知硯和那個男生聊天的全程。

    等到他們終于互說了再見時，沈知硯臉上笑容未斂，轉(zhuǎn)身往食堂走的同時還招呼他說：“走啊。”

    柏青岑快走兩步跟上來：“……不是牽五分鐘嗎？”

    沈知硯笑道：“五分鐘早到了。”

    在那一刻柏青岑仿佛被無形的什么東西擊垮了，連表情都沒能來得及控制，但天色很暗，沒人看見他的失態(tài)。他緩慢地收起了陰戾的臉色，若無其事地接著走，話題很快被引開又熟稔地接下去，仿佛沒有某一瞬間他們的相處出現(xiàn)過裂痕。

    距離食堂還有短短的一小段路，只有這么一點遠，可他們就是沒來得及牽著手走完。

    “我很想改變這種現(xiàn)狀，”柏青岑和習航逸緩緩地走出一樓樓梯口，走到明亮的太陽下，“但是細想起來也沒什么可改變?！?/br>
    柏青岑看著前方墨綠色圍欄圈起來的cao場：“他現(xiàn)在每天都挺開心的，沒有人再欺負他……甚至也有說得上話的朋友了。他應(yīng)該當這個班長，也應(yīng)該像現(xiàn)在這樣安安穩(wěn)穩(wěn)地學習，如果我再頻繁sao擾他，那我和蔣勝礬有什么區(qū)別?！?/br>
    他幫助沈知硯掃清了學習上的一切障礙，他不想再當那個障礙。

    習航逸笑道：“大慈大悲啊……我看你現(xiàn)在都散發(fā)著圣光。這是從你嘴里說出來的話？”

    眼見柏青岑沉默不語，習航逸說：“那你這是打算……不追他了？”

    “那不行?！?/br>
    “……那你——”

    習航逸看著柏青岑話說到一半，忽然身體前探，目光繞過柏青岑的身體看到cao場圍欄外剛從樓道口走出來的沈知硯。

    沈知硯看到他們，快跑兩步趕了上來。習航逸眼睜睜看著剛才還抑郁的柏青岑表演一秒大變臉，眼角眉梢掛著笑意，皮都展開了：

    “糯糯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