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劫后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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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忠堯被困在這囚牢里十天之久,從來不知道這囚牢究竟是一個怎樣的構(gòu)造,直到此時他才發(fā)現(xiàn),這個囚牢位于地下,出門之后,就是一條漫長曲折而岔路繁多的地道。每走幾步路就見到一具身著皇城禁衛(wèi)服的尸體,想來都是被斛律飛一個人干掉的。 記憶力和方向感是斛律飛的強項,這種時候便派上了用場。他健步行走在地道中,如同回家一樣將路線爛熟于心,沒有片刻猶豫。 一路上,斛律飛還在不斷安慰霍忠堯:“將軍再忍忍,很快就到了。” 霍忠堯伏在斛律飛背上,盯著他的后腦勺,頭一次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他有一肚子的話想問,可千頭萬緒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最后到了嘴邊只有一句話。 “你回來做什么?”霍忠堯的聲音沙啞而干澀,“難道不怕我殺了你?” “不怕。”斛律飛依舊健步如飛,氣定神閑地答道,“將軍才舍不得殺我?!?/br> “誰說我舍不得……” “雪舟先生說的?!?/br> “雪……”霍忠堯一口氣嗆在胸口,“咳咳……他那張嘴成天胡言亂語,你也信?” 斛律飛斬釘截鐵:“不管是不是真的,就算將軍把我大卸八塊,我也要回到將軍身邊?!?/br> “傻阿飛?!被糁覉蛐乜谝粺幔旖菗P起了一個無奈的笑意,“真是傻得無可救藥?!?/br> 說話間,斛律飛已經(jīng)找到了出口,推門而出的瞬間,霍忠堯差點被突如其來的光芒刺瞎了雙眼。他緊閉雙眼,過了一會兒才敢慢慢睜開。 那一瞬間,他不禁目瞪口呆。 皇宮的西邊天空火光沖天,從方向來判斷,起火的正是皇宮里最高的那一座建筑物——通天塔。 “這是……你們干的?”霍忠堯目瞪口呆地問了一句。 “是雪舟先生的點子,我們兵分三路,一路放火,一路救人,一路接應?!?/br> “三路?除了你和雪舟,還有誰?” “放火的是咱們龍驤塢的部曲,我負責救人。雪舟先生在霍府外候著?!滨娠w一邊說話一邊狂奔,“對了,將軍還沒聽說過咱們龍驤塢的大名吧?” 霍忠堯搖搖頭。 “那是我們的地盤……不,是咱們的新家?!滨娠w不但改了口,還特地在“咱們的新家”這幾個字上加了重音,“我在山頂上建了一間小木屋,因為那里景色最好,還可以俯瞰整個龍驤山。我還在小屋旁栽下一株桃花樹,雖然現(xiàn)在還只是一株小樹苗,不過再過個兩三年,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那一定是全天下最美的地方?!?/br> “再過兩三年嗎……”斛律飛這話說得真摯熱烈,讓霍忠堯也不禁心生向往,“聽起來似乎很遙遠?!?/br> “不遠?!滨娠w搖搖頭,“將來的日子還長著呢,兩三年什么的,一晃眼就過了?!?/br> 霍忠堯低低一笑:“但愿如此。” “雪舟先生還在桃花樹下搭了一架秋千?!?/br> “雪舟?”霍忠堯倒是很意外,“原來他還有這本事?” “我也是和雪舟先生一起上了龍驤山,動手興建龍驤塢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的。雪舟先生很聰明,不論什么圖紙,他一看就通。他說小時候他就愛玩秋千,他最喜歡被他娘親用力推向高處時的感覺,像是鳥兒飛到了天上一樣?!?/br> 原來如此,霍忠堯莫名地釋然了。葉雪舟聰明伶俐,奈何出身不好,先前是被他爹折磨,后來一朝墮入風塵,不得不以色侍人,從小到大沒享受過真正的自由。如今,這只好看的籠中之鳥終于重獲新生,想必已經(jīng)和過去大不一樣。 “真想親眼見識一下?!被糁覉騽傉f完,又是一陣干咳。 “對不起?!滨娠w扭過頭來,忙道,“將軍要是累了,就別說話。都是我不好,將軍身子明明還很虛弱,可我還一個勁的說個不停?!?/br> “沒事,我喜歡聽你說……”霍忠堯的聲音越來越沙啞。 “我說得不好,百聞不如一見,到時將軍親眼看了就知道了?!?/br> 話音未落,前方一聲清嘯如雷,斛律飛還未來得及看清,一個黑影如獵鷹般從高處疾馳而來。 霍忠堯下意識地收緊胳膊,摟住斛律飛的脖子。只聽锃地一聲金戈撞擊聲起,火星四濺,斛律飛揮劍一擋,也看清了來者的面容。 是淮陵王,以及他身后的十幾名手持弓箭腰別大刀的親兵。 “好一出聲東擊西?!被戳晖蹴绾?,冷冷地射向斛律飛,“斛律飛,你火燒皇宮已是大逆不道,如今又持械劫獄,更是罪加一等。按律例,本王可以將你們就地正法。你若是識相,便速速放下你背上之人,本王尚可以網(wǎng)開一面,饒你一命?!?/br> “休想!”斛律飛二話不說,厲聲回絕,“今日我斛律飛進宮救人,早已置死地而后生,你少用那些花言巧語唬人,是男人咱們就手底下見真章?!?/br> 淮陵王盯著斛律飛背上的霍忠堯,終究是把心一橫,咬牙切齒道:“給我上!” 一聲令下,眾親兵紛紛抽箭搭弓,剎那間萬箭齊發(fā),鋪天蓋地的向斛律飛與霍忠堯疾馳而去。 然而面對如此緊要關頭,斛律飛卻毫不慌亂,他飛快地沖到一側(cè)巖石背后,擋住了第一波箭雨攻擊。然后抽出腰間長劍,趁著弓箭手們換箭的空檔沖了出去。 只見斛律飛身影如梭,手中利劍舞得眼花繚亂,仿佛銅墻鐵壁一般,竟是沒讓一根箭近身。他身上雖背負著霍忠堯,但動作矯健大膽,在刀光劍影之中游刃有余地左閃右避,一直突進到敵陣之中,竟是毫發(fā)無傷。 一旦近了身,斛律飛便放開了手腳,幾次手起劍落,對方弓箭手根本還未來得及反應,已被他一個接一個撂倒。 第一波攻擊轉(zhuǎn)眼間便失了利,淮陵王怒極,又是大手一揮,幾名手持大盾長矛的親兵便一擁而上。 斛律飛依然沉著,勾起手指湊到嘴邊,吹響了一陣嘹亮的口哨。緊接著,幾個黑影竟從親兵后方神不知鬼不覺地竄了出來,寒光乍起,伴隨著一陣冷風,鋒刃所過之處響起一片慘叫,好幾名親兵紛紛猝不及防地背后中劍,應聲倒下。 “居然還有埋伏!?”淮陵王這時臉色終于有些不好看了。 “不光有埋伏,還有驚喜!”斛律飛一抬手,將一個物事甩了出去?;戳晖跣闹邪档啦幻?,大叫:“不好,快躲起來!” 話音未落,那物事已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伴隨著砰砰幾聲震耳欲聾的聲響,暗夜之中炸出了朵朵凄艷的火花。滾滾濃煙之中,眾親兵目不能視,一時間難辨方位,陣腳大亂。 斛律飛毫不遲疑,趁此機會俯身疾沖出去,穿過滾滾濃煙,干凈利落地手起劍落,將其余幾名擋住去路的親兵逐一斃于劍下。 濃煙散去之時,戰(zhàn)場上只剩一片狼藉,而斛律飛與霍忠堯的身影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淮陵王竹籃打水一場空,惱羞成怒地一拳砸在地面。 他怎么也沒想到,電光火石之間,他手下的十幾名全副武裝親兵都被斛律飛以及區(qū)區(qū)幾名部曲收拾得一干二凈。而從始至終,斛律飛一直穩(wěn)穩(wěn)地將霍忠堯護在背上,沒有讓任何人傷他一根汗毛。 今夜的建康城,月黑風高。空無一人的街道上,一隊隊御林軍正在來回巡邏。 淮陵王這一關,斛律飛與霍忠堯算是順利過了。但斛律飛也知道他們鬧出的動靜太大,導致建康城內(nèi)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若是不趁早逃離,處境只會越發(fā)不利。眼看著時間所剩無幾,出了皇宮后的斛律飛不敢耽擱,在眾部曲的掩護下,專門撿小路走,繞開御林軍的視線,一路飛奔到了城門口。 此時的城門守兵早已被葉雪舟買通,一輛馬車停在大紅燈籠下,一個白衣身影佇立在馬車旁,伸長了脖子向著街道盡頭張望,正是葉雪舟。 “斛律大哥,將軍他還好吧???”葉雪舟見霍忠堯雙目緊閉,似乎是昏迷不醒的樣子,不禁憂心忡忡。 “將軍受了重傷,咱們得盡快回龍驤塢?!滨娠w二話不說地將霍忠堯抱上了車,“雪舟先生,你替我照顧將軍,我來趕路?!?/br> “好!”葉雪舟從斛律飛身上把霍忠堯攙扶下來,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 此時的城門守兵早已被葉雪舟買通,因此馬車很順利地出了建康城。 葉雪舟攬著霍忠堯的肩膀,伸手探了探霍忠堯額間,只覺得觸手可及之處肌膚冰涼得緊。 這段時間,霍忠堯顯然是被淮陵王給折騰壞了,只見他面容蒼白得一絲血色也無,干涸的薄唇虛弱地微張著,細長的雙目半睜不閉,死水一般的眸子里沒有半分活氣。 時值夏末初秋,前幾日一場風雨,導致氣溫驟降?;糁覉虮旧砭捅容^畏寒,加上連日被關在潮濕陰暗的地牢里,還一天到晚衣不蔽體的,身心俱疲之下被寒氣入侵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曾經(jīng)是那樣威風八面的大將軍,才大半年沒見,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場,怎能不讓人扼腕嘆息。 葉雪舟又把手指搭在霍忠堯手腕上,給他把了把脈,低頭沉吟不語。 “你還會把脈?” 霍忠堯不知何時醒了過來,在黑暗里幽幽地注視著他。 “在龍驤塢里跟當?shù)氐拇蠓驅(qū)W了些皮毛,關鍵時也能派上一些用場。”葉雪舟道。 霍忠堯仔細端詳葉雪舟,見他一襲素衣,眉宇間洗盡了鉛華,干凈清爽,再也沒有在月滿樓以色侍人時的半分矯飾。 “這是我根據(jù)土方子親手煉制的一味丹藥,對驅(qū)寒解毒有奇效,應該能頂一時之需?!比~雪舟從懷里取出一枚黑乎乎的藥丸,“不過就是苦了一些,要委屈將軍捏著鼻子忍一忍了。” 霍忠堯接過那烏漆嘛黑的團子,半信半疑地放進嘴里咬了一口,差點沒忍住吐出來。那味道實在是苦得讓人皺眉,以至于到了難以下咽的地步。 “還是算了,這玩意兒捏著鼻子也吃不下去。” “將軍,良藥苦口?!比~雪舟拉長著尾音,好言相勸。 霍忠堯話鋒一轉(zhuǎn):“你喂我的話,那就另當別論?!?/br> 葉雪舟苦笑嘆氣:“將軍,這都什么時候了,還想著要占雪舟的便宜?” 話雖如此,葉雪舟也沒猶豫,他將藥丸放進嘴里嚼了嚼,然后嘴對嘴地喂進霍忠堯口中。苦澀的味道在交纏的唇舌之間彌漫開來,伴隨著津液,慢慢滑向霍忠堯的喉嚨。 不論對葉雪舟來說,還是對霍忠堯來說,這都是暌違已久的親熱,勾起了兩人往日的回憶。兩人變換著角度,用唇舌無聲地追逐嬉戲,霍忠堯溫柔地撫摸著葉雪舟的腰肢,而葉雪舟也不知不覺中忘記了自己本來的目的,忘情地與霍忠堯相擁而吻。 “將軍,夠了……”感覺到霍忠堯已經(jīng)把手伸向了自己的臀部,葉雪舟連忙懸崖勒馬,抓住了霍忠堯的手。 他滿臉紅暈,氣喘吁吁地盯著霍忠堯:“再這樣下去,雪舟可要收不住了。” 霍忠堯笑了:“其實我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不過太久沒見你,甚是想念?!?/br> 說著象征性地在葉雪舟的眼皮子上親了親,揉了揉那手感極佳的屁股過了把干癮,便偃旗息鼓。 葉雪舟氣鼓鼓地挑眉:“將軍想我,就為了跟我做這檔子事?” “當然不止?!被糁覉蚍藗€身,將后腦勺枕在葉雪舟大腿上,長長地舒了口氣,“跟我說說,這些日子里,你和阿飛都經(jīng)歷了什么?!?/br> 葉雪舟輕輕捋了捋霍忠堯鬢旁的發(fā)絲:“那可就說來話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