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昝非常興奮，他將做成一件人生大事。

    槍口下的人看起來并不畏縮，但賀昝知道他早已是強弩之末，最多也就能做個眼神給他看看，可現(xiàn)在對方的眼神對他來說毫無作用。

    “你果然是個狼心狗肺的野種?！彼粏〉纳ひ羧绲陡畎愦倘胭R昝的耳朵，讓他無比愉悅。

    “老子就是我自己，誰的種都和我沒關(guān)系，不用拿這種低級的東西來掩蓋你的失敗，會顯得很滑稽?！辟R昝把槍往前送了送，抵得老家伙連連后縮。

    “你要的東西都拿到手了，我教過你，人不能太貪?！?/br>
    賀昝見他眼珠微微往上飄，心情愈發(fā)愉悅，至于他說的什么……

    “一簍廢話，今天的下場是你自己賺來的，笑吧?！?/br>
    老頭臉色一變，像是想起了什么，怒氣瞬間充滿整張臉，“賀昝！我接你回來養(yǎng)你到現(xiàn)在，不是為了……”

    消音弱化的槍聲截斷了他未出口的指責，他像是沒想到賀昝真的就這樣下了手，眼中全是驚愕，臉上已經(jīng)下垂的rou還抽搐了兩下，才不甘心地散了瞳孔。

    賀昝把手里的槍放回原位，伸手再次確認這家伙真的斷了氣。

    “這么快，沒說點什么？”莫格開門上車向他走來，賀昝搖頭：“跟他有什么好說的，看見就煩?！?/br>
    莫格走到賀昝身邊，看著上一任老大的尸體，飛濺的血花和錯愕的臉色彰顯著下手的人有多果決。

    “你真沒想過要留個血親？”

    賀昝笑道：“他算什么血親，做了錯事，遲早要死。”

    莫格眼神有點復雜，“其實，也沒有，”他抬眼看見賀昝臉色不對，忙止住剩下的話，不自在地跺了兩下腳。

    賀昝的視線往下移去，一把摟住莫格的腰讓他坐在另一邊的座椅上，自己順勢跪下把頭埋在他的膝蓋上，像是在懺悔似的。

    莫格已經(jīng)從最開始的不適應到現(xiàn)在能摸摸他的頭，他知道賀昝在想什么，兩人對調(diào)一下的話，或許他也沒那么容易釋懷。

    他看著右前方的尸體，那件事，他的身體依舊記得。

    那是個雨天，天氣有些悶熱，所有人在一起準備一個例會，莫格照舊站在賀昝身后。上一任老大在眾人的擁護下走進宅子，依次跟每個子女打招呼，到賀昝時，他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賀昝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卻見對方的眼神忽然移到了自己身后的莫格身上，心中頓感不妙，他還沒來得及張口，老頭子就先有了動作。

    他伸手直接將莫格從賀昝身后拽了出來，莫格不敢反抗，踉蹌了兩下被人抓住。

    “砰”地一聲槍響，毫不掩飾，莫格膝蓋中槍將要跪下去，卻被兩個老頭子的身邊人拉扯著。

    賀昝一股火氣沖上心頭，面上不改神色，低頭問道：“請問父親，是他犯了什么條例嗎，需要這樣懲罰？”

    老頭子神態(tài)自若地轉(zhuǎn)了轉(zhuǎn)槍，“賀昝，我只是給個警告，有些東西，外人，永遠不能碰，剩下一條腿，留給你?！?/br>
    他帶著高位者的笑，看似把審判權(quán)交給了賀昝，實際上正在審判他們二人。

    賀昝接過槍，眼神發(fā)狠，手卻在猶豫，但與莫格對視一眼后，他飛速開了槍。

    莫格的身體劇烈一顫，賀昝強行讓自己看著眼前的一切，泰然自若地把槍還給了自己的父親。

    老頭子的笑變得真實起來，他收好自己的審判工具，對身邊人說：“把他扔到院子里?！?/br>
    話音剛落，跳了一個聰明人出來。

    “父親，這個人確實有些越矩了，前些日子沒少給我使絆子，懇求父親也給我一個機會。”

    賀昝的神經(jīng)幾乎要繃斷，他看著那個所謂的弟弟，面色平淡。

    老頭子大笑幾聲：“好，你想怎么罰？不過注意別把你哥哥的人弄死了?！?/br>
    那人臉上帶著和老頭子一樣的笑，“那肯定是不會的，我和哥哥一樣就是了，只是讓他長個記性?！?/br>
    老頭子手一揮，又是一聲槍響，這次是左肩，莫格已經(jīng)疼得抬不起頭來，只能咬緊牙關(guān)，盡力弱化自己的存在，把自己當成一個物品就好。

    莫格身中三槍后被拋在了院子里，藥物放在屋檐下，四五步的距離，沒有人可以幫他，對他一個三肢已廢的人來說就像天塹。

    老頭子帶著眾人繼續(xù)準備集會，賀昝站在門口，幾聲槍響和莫格的眼神在他腦子里交織著，一時間不知該向前還是向后，腦子少有地有些轉(zhuǎn)不動。

    冰冷的雨水讓莫格冷靜下來不少，他看不清賀昝的臉色，但心中萬分明白，賀昝一旦踏出來，他們兩個都得完，但自己現(xiàn)在這幅樣子，賀昝還能不能顧及到這么多就不一定了，他努力向?qū)Ψ阶隹谛?，揮動自己沒有受傷那只手，讓他快走。

    雨霧中，人影漸淡，莫格放下心來，轉(zhuǎn)頭開始面對自己的生死問題。

    他先無比困難地翻了個身，那三個地方就像聯(lián)通著整個身體的肌rou，一動就抽搐著痛。

    好在他也不算廢，就算失血過多還只剩一只手，也勉強能拖動自己的身體，但又一下往前探的感覺卻十分不對，這地上居然還有玻璃渣。

    莫格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前方竟然全是密密麻麻的玻璃渣，他氣急反笑，咬咬牙，還是繼續(xù)往前爬，腦子已經(jīng)很暈了，他只能選擇最短路線。

    慢慢地，開始有玻璃渣刮破衣服刺入胸膛，接著是腹部，實在痛得不行他便想著賀昝，要是留了疤，這家伙敢嫌棄的話，他就綁住他在他身上用刀子畫畫。

    其實出現(xiàn)這種想法的莫格已經(jīng)腦子不清醒了，他只是在瘋狂地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而已。

    突然一聲驚呼扯回了莫格的思緒，前方有一個紅色的東西飛速襲來，他下意識地閉眼埋頭，躲過了撲面而來的玻璃渣子，還好力度不大，不然他會直接被打成個篩子。

    莫格抬頭一看，自己右前方正坐著一個倒霉蛋，看起來像是滑倒了，還把側(cè)門前的腳墊給溜飛了，現(xiàn)在正正好放在莫格身前。

    那一瞬間他好像腦子都不暈了，扯過腳墊兩三下就爬了過去，翻身躺在屋檐下大喘氣。

    用力過猛的后果就是兩眼一黑差點直接過去，受傷那只手抖得根本沒法用，連帶著完好的手都使不上勁。

    他哆哆嗦嗦地給自己沖好傷口上完藥，紗布也沒力氣裹了，確定沒再流血后就整個人癱了下來，一看，剛才那個摔跤的人好像摔得有點狠，正被另一個人扶著出門去，也正因此才沒人管那張被出溜到院子里的腳墊。

    莫格虛著眼睛去看那個倒霉蛋，只看見他捂著屁股的手上戴著一枚戒指。

    記憶到這里戛然而止，等他醒來已經(jīng)是治療后了，那可能是他這輩子最虛弱的一段時間，失血炎癥感官失調(diào)一個接一個地來，行動還不方便，不過過了難關(guān)后就沒什么刻意刁難了，所以恢復環(huán)境還算不錯。

    但是賀昝不能光明正大地來照顧他，只能晚上趕完工作來看一看，但莫格精神又不好，天天處在昏睡當中，早期兩個人就沒能對上幾次眼。

    等他恢復得差不多了，賀昝身上的禁令也漸漸弱了，兩個人這才恢復了正常來往。

    不過莫格后來才知道，那段日子對賀昝的影響有多大。

    他恢復后的某一個晚上，正是半夜熟睡的時候，總感覺視線里有一點亮光，便半夢半醒地睜開了眼，看到的景象差點沒讓他彈起來。

    賀昝正捂著一個開著的手電筒看他的腿，因為臉被擋住了所以看不清表情，但是動作能看出來，那家伙居然在擦眼淚。

    天知道，這么多年了，這還是莫格第一次見他哭，這家伙就跟個石頭人似的，每一處都梆梆硬。

    莫格連自己的姿勢雅不雅觀都沒空想了，他得專心裝睡，免得自己一個沖動把賀昝摟進被窩里。

    想到這里，他手中的毛腦袋剛好動了兩下，莫格心中喜歡得不行，抬起賀昝的腦袋就親了一口。

    賀昝笑著收了他的吻，姿態(tài)悠閑地站了起來，抬頭看向山頂。

    莫格跟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說起來還沒問你，為什么選這里動手？”

    賀昝閉上眼，笑得格外開心，“因為這是他祭拜愛人的道路，所以在半路上殺了他，再好不過?！?/br>
    “瞧瞧，還望著那里，演一出隔空纏綿呢?！辟R昝回頭看著那具尸體，走過去慢慢地替他合上了眼。

    莫格也跟著起身，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賀昝轉(zhuǎn)身抬手想摸他的臉，卻想起來自己的手剛摸過格外晦氣的東西，又皺著眉頭收了回去。

    莫格抓住他的手，拉著他就往外走，“走吧，回去了，時間也差不多了。”

    剛走兩步卻被身后人扯住，他回頭問怎么了，被賀昝笑著在嘴唇上點了一下。

    賀昝趁他愣著先跳下了車，笑容燦爛兩眼發(fā)光，“來，我背你?！?/br>
    莫格斜著看了一眼尚在視線范圍內(nèi)的老頭子，猜到了他想做什么，便順著賀昝的意思趴上他的背。

    賀昝把他顛了顛，開始往山下走，這里只有一條破碎的長滿雜草的水泥路，別說監(jiān)控了，人都不會有。

    兩人離廢車里的腐朽尸體越來越遠，都走了二十分鐘了賀昝也沒說要放他下來，莫格也就厚著臉皮待在他背上，突然，他湊上去在賀昝后頸狠狠地吸了一口。

    賀昝被這出搞得抖了一下，莫格笑著拍他的肩：“哈哈哈哈老大手要穩(wěn)啊，可別把我摔了?！?/br>
    賀昝笑罵他：“你自己搞的小動作，摔了活該！”

    莫格仗著賀昝沒手，開始揉搓他的臉，“我搞小動作怎么會是為了自己摔跤呢？”

    賀昝回他：“那是為了……”他話音未落就渾身一震，這次是真的差點把莫格給抖下去。

    莫格趴在他頸側(cè)，緩緩舔著他的頸rou，聲音含糊：“你說我是為了什么？”

    “媽的，你想干什么我一眼就看出來了，搞得我在車上就快憋死了。”

    賀昝眼中浮現(xiàn)出剛才殺人時都沒出現(xiàn)的血氣，他咬緊牙關(guān)，恨自己怎么沒隨身帶油，下狠手揉了兩把莫格的屁股，腳下生風，莫格快意的笑聲撒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