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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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柒 千鈞一發(fā)之際,另一柄長劍俐落地從黑衣人的背後穿胸而出。凌厲的劍勢看起來不像是穿透一副堅實的血rou之軀,更像是刺穿一塊布那般輕而易舉。 血淋淋的劍尖硬生生地停在漱玉的咫尺之前,漱玉渾身發(fā)軟,目瞪口呆地看著鮮血沿著血槽不斷地從劍尖滴落,染紅了淺青色的床簞。 黑衣人在漱玉面前緩慢地倒下來,裴夢瑤面無表情地站在黑衣人的身後。 漱玉嬌嚲風鬟,霞衣猶褪地跌坐在床上,汗?jié)竦闹幸沦N著背脊,他卻只是著魔似地盯著裴夢瑤的眼眸。 云去住,月朦朧,夜寒輕。 這是漱玉第一次跟這樣的裴夢瑤面對面。 那麼多年來,漱玉魂牽夢縈地想像過千千萬萬遍,但原來再是辭藻華麗的想像,也不足以形容那雙眼眸的萬分之一。 藉著床邊微弱的燭火,只見那雙眼眸的顏色異常妖異,左眸金光燦爛,右眸揉藍深染,縱是裴夢瑤眉剪春山翠,薄妝桃臉,如此仙容似雪也掩不了那冷酷肅殺的氣息。 尋常的眼睛總是有些生氣的,裴夢瑤的眼眸卻是死氣沉沉的,全然沒有平日的宜喜宜嗔,就像帝王的九旒冕上鑲嵌的金藍寶石,奢華瑰麗卻缺乏感情,冷然無視世人為了得到它們,不惜眾叛親離,犧牲一切?!? 被這樣一雙眼睛看著,無疑是極為可怕的事情,因為這雙眼睛里沒有一絲一毫的慈悲溫情,一旦被盯上了只有死路一條。 然而,從很久很久以前,漱玉第一次見到那雙眼眸起,他己經(jīng)注定沉淪在那雙眼眸的漩渦里。 裴夢瑤合上眼睛,一會兒後才再度張開雙眼,眼眸已經(jīng)回復平日的漆黑,那股毛骨悚然的殺氣也漸漸散去了。 漱玉一點點地回過神來,他很快便發(fā)現(xiàn)裴夢瑤深藍色的衣袖濕了一片,空氣里散發(fā)著濃郁的血腥氣味。 夜未央,白云寺里卻是少有的燈火通明,人仰馬翻。對這里慣於清修的僧侶而言,這大約是一個畢生難忘的無眠之夜—現(xiàn)在是堂堂瓕王殿下在寺內(nèi)被行刺受傷,就算瓕王殿下不計較,一旦天子怒而降罪,白云寺上上下下數(shù)十條人命只怕也是劫數(shù)難逃。 因為白云寺里只有一些尋常的傷藥,住寺打算立刻派人下山到宮里找太醫(yī),然而這個時辰城門和宮門自是早已經(jīng)下鑰了。 裴夢瑤擺手道:「不必急著進城,就算是孤,如果貿(mào)然命令金吾衛(wèi)深夜開城門,也是要被監(jiān)察御史彈劾的?!?/br> 漱玉已經(jīng)換過一身乾凈的衣服,他坐在床邊,死死地捏著絲絹,眼睛哭腫得就像一雙核桃。他少有地反駁裴夢瑤的話,哽咽著道:「殿下乃是天潢貴胄,現(xiàn)在受傷了,就算現(xiàn)在要派人進宮也是不為過。」? 因為漱玉還在內(nèi)室里,所以住持只是遠遠地站在四扇木屏風外,住持也勸諫道:「娘娘所言甚是,殿下應(yīng)以貴體為重?!?/br> 裴夢瑤點點頭,他向站在床頭的小優(yōu)道:「你派人在城門里守候著,等天亮了城門和宮門一開,就遞孤的牌子進宮,看看能不能向陛下稟明此事,請旨讓太醫(yī)過來?!?/br> 他頓了頓,又囑咐道:「記得稟明陛下,這次是孤一時不慎中了埋伏,跟白云寺的僧人無關(guān),請陛下格外開恩,不要降罪白云寺的一干人等?!?/br> 「貧僧代表白云寺一眾謝過殿下的寬宏大度?!棺〕止蛳聛硐蚺釅衄幹x恩。 小優(yōu)諾諾應(yīng)過後,裴夢瑤屏退所有下人,也請住持跪安了,只留了漱玉一人伴駕。 裴夢瑤的手臂受了傷,傷口還是由漱玉親自敷藥包扎的,漱玉哪里能夠別居安寢,但又不想在裴夢瑤面前再度垂淚,當下只是別過臉去。 「王妃當真是水做的小美人兒,這眼淚說流就流?!古釅衄幰揽吭谑裆砩?,柔聲道:「讓王妃受驚,孤實在是罪過了?!?/br> 階前細月鋪花影,星斗寥寥波脈脈,床前曲屏斜燭,漱玉兩點眉顰綠,珠淚盈目,他哭得肩膀微微抽搐著,問道:「是……因為妾身亮了蠟燭,殿下急著過來才會受傷嗎?」 「怪不得你,你也是關(guān)心則亂。」裴夢瑤擁著漱玉瘦弱的肩膀,漱玉卻依然粉香和淚泣,裴夢瑤安慰道:「謝謝你關(guān)心孤,孤很高興?!?/br> 漱玉抿緊雙唇,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那些……是什麼人?這次出行不是沒有知會外人嗎?」 他平日不會對裴夢瑤那麼死纏爛打,但現(xiàn)在他實在顧不得自己的身份,顧不得身為王妃該有的賢慧體貼,他只是想要關(guān)心裴夢瑤。 裴夢瑤卻是一點兒也不著急,倒像是現(xiàn)在受傷的不是他。他的素手輕掩檀口,打了個小呵欠,似笑非笑地道:「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墻?畢竟孤小時候就跟著祈大將軍上沙場殺敵,至今已有十數(shù)載,實在開罪過不少人,孤也不知道是哪個仇人找上門。」 漱玉翠袂半將遮粉臆,抽噎地道:「妾身……實在沒什麼用……不能為殿下分憂……」 裴夢瑤捏了捏漱玉的手背,笑道:「你可是孤的王妃,誰敢說王妃沒用?」 漱玉知道自怨自艾也是無補於事,只好勉強點點頭。他從衣袖里抽出那個香囊,歸還給裴夢瑤。? 之前裴夢瑤是在黑暗里把香囊遞給漱玉,所以現(xiàn)在漱玉才留意到,香囊乃是以灑線繡成鴛鴦戲蓮的圖樣,繡工相當精致,不知道是出自哪個姑娘的巧手。他心里一沉,卻不想在這種時候爭風吃醋,便只是壓下內(nèi)心的疑竇。 裴夢瑤沒有接過香囊,只是道:「今夜王妃對孤關(guān)心備至,孤就把這香囊送給你了,你打開看看?!?/br> 剛才過於危急,所以漱玉一直沒空打開香囊,只見香囊里是一枚極為漂亮的獠牙,獠牙彎成弦月的弧度,泛著白玉般的柔潤光芒。? 「孤剛剛隨軍打仗時,親手打下了一頭相當兇猛的蒼狼,關(guān)外的人說蒼狼的獠牙可以保平安,所以孤便留下了那枚獠牙,這枚獠牙陪著孤出生入死多年,現(xiàn)在孤就把它送給你了?!?/br> 漱玉悶悶地道:「可是……殿下的平安呢?」 裴夢瑤拍了拍胸口道:「孤已經(jīng)長大了,足夠保護自己,但孤的王妃總是哭鼻子,還是需要獠牙保護的。」? 漱玉總算破涕為笑,他忍不住靠在裴夢瑤的胸前,握緊那枚獠牙,柔柔地喚道:「殿下……」 他猶如荒漠里的一株仙人掌,就算環(huán)境再是惡劣乾涸,一點點的水已經(jīng)足以使他重燃生機。? 「好了好了,總算逗笑了?!古釅衄幠罅四笫竦默幈?, 月色穿簾風入竹,砌花含露兩三枝,二人只是靜靜地相倚相偎。 在漱玉快要在裴夢瑤的懷中入睡時,裴夢瑤突然問道:「剛才王妃被孤的眼睛嚇壞了?」? 漱玉頓時睡意全無,他全身僵硬,定定地看著墻上搖曳的燭影,一時不敢答話。 裴夢瑤卻沒有引以為忤,只是笑道:「左眸金黃,可看穿神魔凡人,妖孽鬼魂,右眸寶藍,可觀千里之外,碧落黃泉……傳聞是這樣說吧?」 漱玉沉默不語,心里卻在噗噗亂跳。 裴夢瑤眨眨眼睛道:「孤的生母出身梵蒼祈家,祈家天生異相,世代相傳,總是有些像孤這般的怪人,幸好孤只有在運用內(nèi)力時才會雙眸變色,要不然也不知道該怎麼出門見人了?!?/br> 他稍稍一頓,輕笑道:「王妃不必擔心,孤可不是什麼妖怪?!?/br> 漱玉遲疑片刻,還是膽怯地問道:「那些傳說……」 裴夢瑤立時笑得直打跌地道;「他們傳得神乎奇也,但孤可以告訴王妃,孤看不透碧落黃泉,更不能夜觀千里,王妃千萬不要失望?!?/br> 這段話驅(qū)散了漱玉心里無窮無盡的迷霧,本該遙不可及的瓕王殿下似乎離自己近了一點,沒有那麼無所不能,多了一些煙火氣息。雖然只是近了一點,卻讓漱玉覺得更加安穩(wěn)了。 翌日早上,漱玉侍候裴夢瑤用過早膳,再為裴夢瑤換藥後,小優(yōu)進來通傳,說住持正在房門外恭候裴夢瑤召見。 漱玉替裴夢瑤掖好被衾,讓茶茶為自己略略整理儀容,換過衣服後便從另一邊的房門離開客房,免得跟住持撞個正著。 雞聲喚起晨鐘,小池凝輩翠,竹外跨飛虹,綠楊風送小鶯聲。 漱玉整夜沒有離開裴夢瑤,只是坐在床邊打著盹兒,剛才也在忙著照顧裴夢瑤,自己根本沒有吃點什麼,此際他的臉色極為蒼白,明顯已經(jīng)快要撐不下去了。 茶茶跟在漱玉的身後,關(guān)心地道:「白云寺已經(jīng)為娘娘另外收拾一間客房,跟殿下比鄰而居,娘娘想要先到客房里休息,還是先用些早膳?紫云湯已經(jīng)備好了?!?/br> 就算是出門踏青,漱玉也特地提醒茶茶一定要每天備下紫云湯。 漱玉卻只是搖了搖頭,他加快步伐,穿過碎石曲徑,帶著茶茶經(jīng)過七重寶塔,來到大雄寶殿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