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敏看著他，何普照探不出他眼底深淺，手里發(fā)汗，手握著周敏手臂，眼見著周敏反握著他，說：“什么意思？”

    何普照怕后頭目光，要是給爸爸知道是個男的，接下來可難辦了。他和周敏說：“我們出去說好不好？”周敏拉著他出去，他一路跟著走，撞到人也好開心，順勢鼻子蹭到周敏肩膀，聞了聞他身上味道，竟不是之前那種，沒有安撫到，撓得他不快。

    才走遠，他想抱住周敏，不知怎么的，有些不敢，手僅僅攀在周敏手臂上，說：“我遇到很多事情···”明明是計劃的話，才出口，竟然就此落淚，真是自己把自己說哭，說到自己心里去了。

    周敏手僵著，握著何普照的手沒松，熱到掌心發(fā)漉，他手輕微一晃，想順手擦掉何普照眼淚，看起來只是手指一動，他盯著手背說：“你意思是···你變窮了，才做···這個的么？”喉嚨像粘合似的。

    何普照低著頭，沒看他眼睛，逮著這空檔琢磨，他邊摘下耳鉆說：“我把這個還回去，差點就答應···做那種事情了。”他趕緊說：“我不知道要很多錢，就要做那種事情?！彼臏I熱熱的，心也是熱熱的，手卻涼著，一個小角落，周圍游客來往，人不多，也不近，他抱住周敏，微微仰頭說：“還好遇到你了···我差點就···”

    這句差點就，又把何普照眼淚激出來，原來他打心底感覺差點就見不著周敏，他掏出自己手機塞進周敏口袋，說：“你不要走好不好？我把這個還回去，來找你，我和你慢慢說?！?/br>
    說完何普照就跑掉，不等周敏反應，他找到父親說：“爸爸，我拜托你一件事，我只有這一件事，要拜托你?！彼呀?jīng)鎮(zhèn)定下來了，發(fā)覺語氣嚴重了，眼睛除了有點紅，看不出異常，何父回身拉著他，邊說：“發(fā)生什么了?！?/br>
    何普照說：“你先去mama那邊，我一個人在佛羅倫薩這里待著，你們回去了再找我?！?/br>
    兒子給出原因：“我有朋友在這里念書，剛剛遇到了，我想去他那里玩一下，如果你陪我，他會很緊張，我也想和同齡人散心。”理由很充分，何父說：“這么急？不和我們?nèi)チ?？?/br>
    何普照氣也不喘給出方案：“嗯，我現(xiàn)在就去酒店取行李，爸爸你在這里玩吧，到時電話聯(lián)系?！薄拔野l(fā)定位給你們?！彪m說他覺得周敏不會離開，離開了也有法子，但何普照幾乎是跑的，還在掌心里鉆石把他心里一驚，悄悄丟進口袋里了。

    周敏已經(jīng)汗?jié)癜l(fā)尾，微微涼風刮過，來不及品嘗一點慶幸，他就已經(jīng)想到那百來萬，是他兌的，兌金完了，還有五十幾萬。身體半寸不由人，他竟一點未動。何普照又回來了，周敏說：“···還了？”

    何普照說：“他叫我滾啊?！ぁぁの覜]地方去了，又沒有錢，衣服都在酒店里?！彼麖闹苊艨诖锩鲎约菏謾C，找出給周敏看：“你知不知道，這家酒店在哪里?！?/br>
    周敏和他一起湊著頭看，太近太近，他微微偏頭，說：“不遠?！ぁぁつ悄阍趺崔k，你還有錢住酒店嗎？”

    何普照一通百通，擔心他給錢，說：“那個酒店好貴啊，我也不知道有多貴，反正就是，住進那個酒店，那個人——就提出這種要求了?！?/br>
    周敏吐出：“sugar　daddy——你是要多少錢，要做這種事?！?/br>
    明明聲音淡淡的，何普照起了雞皮疙瘩，他感覺出藏著責怪，他還以為周敏不在意他了，身上沒一件東西是他送的，見到他也不開心，也不抱他，礙于面子沒趕走他。他興奮起來，說：“你知道的啊，我是米蟲哦，你走了之后，我沒心情讀書，就玩啊，結(jié)果我爸爸破產(chǎn)了，我也沒辦法養(yǎng)活自己，就，就那樣了?！?/br>
    他怕破綻，趕緊扯回，順勢拉周敏的手往外走：“你帶我去好不好，我語言不通，沒錢，又要被趕走了。買機票的錢也沒有了?！?/br>
    周敏說：“拿了行李，去我那里?！?/br>
    何普照就是等這話，沒想周敏又說：“你記不記得，你給我了很多錢，我——問問國內(nèi)，想辦法把那些，給你。”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何普照答應得含含糊糊，想起說：“可是，那點錢根本不夠啊?！彼仨氁幸粋€不回國的理由：“周敏，我不是故意不回去?！彼粫r想不出來，擠眼淚，可惜事情早有轉(zhuǎn)機，眼淚出不來，他揉了揉眼睛：“我不想在這里說?！?/br>
    誰知出了美術館，越發(fā)開心，像周敏和他旅游一樣。林蔭道走著，路人以為他們是情侶，握著周敏的手沒松開，周敏也沒說話。他問周敏：“你好厲害啊，據(jù)說這里畫畫很好哦。”攥著他的手緊了緊，聽周敏說：“還好?！?/br>
    何普照話停不下：“我知道，我知道，十年，我會遵守的?！?/br>
    沒想周敏松開他說：“可以毀約的嗎？”

    何普照一下子定住，冷黏黏的感覺爬著他身體，他差點就忘了，周敏是想做那種成功的人，本向往男女之愛的。有了他，周敏無法實現(xiàn)的。

    兩人就此沉默，一路到酒店，周敏冷冷開口：“我在外面等你?！本频甑饺肟冢€有好大一個花園，再一個人走進去，何普照要哭了，那種被拋棄的感覺甩不掉，他說：“我拿不動的，幾個箱子呢?！?/br>
    其實就兩個，只不過比較大，一個lv手提，一個lv拖箱。周敏在門口候著，不進去。何普照拒絕酒店管家，自己收東西，眼淚出來了，安慰自己，還好傭人不在，不然出破綻，還好周敏沒進來，不然怎么解釋總統(tǒng)套房——也可以解釋，分房間，他躲著糖爹呢。

    何普照看到箱子里緞袋裝著的暖物，好老公和壞老公，又有了主意。反正不管如何，他要周敏，也要成全周敏。他費力走到門口，門外接過他的箱子和行李箱。他懷疑周敏是不想牽他的手。

    管家看來人，幫著備車，提著lv行李箱的亞洲客人還會說意語，報了公寓的地址。他坐在后排左邊，何普照坐右邊，聽何普照問：“周敏，會不會打擾你的室友？”

    他看著窗外說：“沒有，就我一個人?！彼琶腿幌肫?，他那一室一衛(wèi)的公寓，進門就散著一堆畫，那幾張都是何普照，才一張床。

    何普照一只腳踩在另一只腳上，盯著自己踩得臟兮兮的襪子，嘴角微微笑，口袋里手機震動，他猜是父親，大大方方拿出來接，說：“對啊，我等一下把定位發(fā)你?！睊炝穗娫?，他和周敏說：“我家里人不知道我做這些事?！敝苊魶]有回頭，他知道周敏聽到了。

    公寓刷著藍色的漆，樓梯修外面，上面第三層，總共也才第三層。周敏讓何普照在外面等著，門一開，露一角，昏昏暗暗，窗簾全拉著，墻上油畫流到地板紙張，一晃而過。

    再打開，周敏看到何普照跟豪門丟出的流浪狗一樣，坐在奢侈行李箱上，望著公寓旁馬路，對面老遠的房子。他帶何普照進去，窗簾拉開，室內(nèi)亮了許多，墻上掛著小幅油畫，一看就上了年紀，還有意大利人家里常擺的那種乳白花瓶，只不過沒有花，整體色調(diào)冷淡，近黑木地板，深黑書柜，掉漆銅色吊燈。

    周敏簡明扼要：“租的房子，挑了這個?！庇职押纹照招欣钕涮徇M來，看著何普照背影，邊關門說：“你還沒說差多少錢?！?/br>
    入內(nèi)就是一張白色漆鐵架床，床邊一圈地毯，外連一張大書桌，最遠是陽臺，旁邊一張沙發(fā)連著茶幾，沙發(fā)旁邊兩道門，不出所料一間衛(wèi)生間，一間廚房兼餐廳。全部加起來沒有何普照家里浴室大。何普照坐在沙發(fā)上，乖乖的姿態(tài)，沒有懶散靠著后背，等審訊一樣。

    沙發(fā)那樣小，只能坐兩個人，會挨得好近，周敏本想坐下，就站在何普照面前，說：“說吧?！?/br>
    何普照從口袋里摸出那兩粒兩克拉鉆，說：“對不起我···我沒有還。”他低著頭，摸著手里的鉆，緊接著說：“我不是故意不還的，他沒找我要，我就沒還。我缺很多錢，想偷偷把這個當?shù)簟！?/br>
    周敏盯著他掉進領子的卷卷毛，霎時氣往頭涌，只差揪住那點卷發(fā)，忍無可忍：“你傻啊，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你這樣是賣，賣懂嗎？他還想對你做什么？！”他又一時吞聲，他想到說：“我還有十萬，都給你，國內(nèi)保險柜里還有五十萬——你去拿?！?/br>
    他沒有解釋那一百一十萬去了哪，才開口，差點哽咽，忍過那勁兒，沉聲說：“還有的錢，我慢慢給你，我會一直給你錢。”又說：“你把這個還給他，我?guī)湍氵€！”

    周敏可從來沒有說這么多話，情緒這樣明顯，何普照忍著顫，那顫從心直鉆yindao，蛇一樣溜出來。他說：“可是我壞了（可是我愛你），我沒有辦法自己養(yǎng)活自己（我沒有辦法自己生活）。”

    “你給了我錢，我只會一下子花完，一秒鐘花完?！焙纹照枕槃荼ё≈苊簟耐葍?，他的臉濕漉漉的，在周敏腿上蹭，再仰頭說：“你不要給我錢，我好怕自己花完，再找你，再找你，你會被我害慘的?！彼袷且粋€毒癮頗深的人：“你要是給得不像我以前那樣花錢，我怕我忍不住找別人拿錢的。我害你，又害了自己！”

    “你不要白白給我錢。我賣給你好不好，可是我又不會賣，賣得不好給一點點，賣得好——就給多一點點。”何普照差點嗚咽出來，他的臉整個埋在周敏牛仔褲上，伸舌頭勾了截布料含著咬，底下竟高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