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銳獨自一人在沙發(fā)上躺了許久。房間的隔音效果頗為不錯,幽暗的燈火映照在深色的壁紙上,壓得整個氣氛都有些沉沉。 靠門的墻上還掛著一臺老式的鐘表,齒輪帶動著秒針,不住發(fā)出咔哧的輕響。銳站起身,將身上的薄毯撂開,推開了房間的木門。 走廊上依舊空無一人,銳尋著記憶,走過長廊與樓梯,再一次回到了一樓的宴會廳。此時舞會顯然已接近尾聲,大提琴的弦音回蕩在整個會廳里,大廳的中央是烏泱的人群,男男女女相互依偎、結(jié)伴成雙,正在跳最后一支落幕舞曲。 銳的眼神銳利,很快便在人群中找到了斐理的身影。青年俊美的面龐在人與人之間不斷溯回,銳離得有些遠了,看不清他面上是什么神情。 他站在遠處看了一會兒,便悄悄退到了會廳的一角。周圍都是往來的侍仆,他一身黑衣,站在里邊也不顯突兀。 很快曲終,人群呈出一副即將散場的疲態(tài)。銳放下手中的玻璃杯,慢慢往斐理的方向靠近了過去。 今夜是月伽的生日宴會,小東西顯然玩得十分盡興,站在斐理的身邊,一張清秀的臉頰如染晚霞。斐理與他說著話,待月伽離開后,才含笑著與周邊的人一一告別。 斐理先是上了樓,想再去看一眼在房間里休息的銳。得知男人早已離開,他才無奈地聳了聳肩,離開了宴會廳。 銳等他出去了片刻,才跟著往斐理所宿的宮殿而去。他在宮中待了一段時間,許多宮人見他獨身一人地來去,也見怪不怪。甚至有宮女端著醒酒湯來時,見銳正站在斐理的房門附近,便主動上前,問他是否有什么需要。 銳低下頭,看了一眼宮女手中的托盤:「這是給斐理的醒酒湯么?」 這宮女近來一直擔(dān)任著照顧斐理的職責(zé),與銳也有過許多次相處,因此大概也能懂得銳的手勢:“是的。” 銳:「你給我吧,我替你端進去?!?/br> 他接過托盤,待宮女走后,才慢慢挪動步子,將東西放到走廊邊的矮桌上。銳直起身,從懷中摸索出一把極為小巧的匕首,刀刃劃破手掌,鮮紅的血液便沿著掌中的紋路,一點一滴地匯入深茶色的熱湯中。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傷口,便端著醒酒湯,敲響了斐理的房門。 得了允令,他進屋時,斐理正背對著門口,坐在寫字臺邊看著信件。夜已經(jīng)有些深了,他的嗓音仍是溫和而有禮的:“放在門邊的桌上就好,我一會兒喝?!?/br> 身后沒有響動。斐理轉(zhuǎn)過身,見銳端著托盤徐步往自己的方向走來。他顯然有些吃驚,扶著椅背站了起來:“銳……?你怎么來了?” 「本來是想來找你道謝的,路上遇到宮女,就順道替她拿進來了。」銳放下托盤,向站在一邊的斐理解釋道。 “哦……是為禮服的事嗎?”斐理笑了笑,“你不必那么見外的?!?/br> 「不管怎么說,都得謝謝你,這是我第一次參加人類的宴會。」銳拿起一邊的醒酒湯,「再放就要涼了?!?/br> 斐理只好道:“不必客氣?!彼舆^瓷碗,一雙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向銳。因夜色太晚,房間里并未點大燈,只床頭與窗臺處點了兩座燭臺。燭火幽微泛黃,于男人的臉上投下大片深色的陰影。不知為何,斐理總覺得眼前的人有哪些不大一樣了。 燭光在他的肌膚上流淌,映在斐理的眼中,像是融化了的焦糖。是了,他好像變得更柔軟了,斐理情不自禁地想,看著很強韌,但觸手便能化開,就好像海上奔涌的浪頭。 銳看著他飲下自己的血液,剛要抬起手說早點休息,卻被斐理捉住了手腕。青年將空了的碗放在一邊,拉著銳來到臺前:“你來得正好,有件事我還要征詢你的意見?!?/br> 他從桌上拿起一封信件,上面的印泥已經(jīng)被削開了,仍依稀可見搭上去的印章的模樣:“前幾天我收到我父親的來信,他得知我被奧國所救,便打算派一支隊伍過來,將我接回國去,不日就要到了。我想……你還沒恢復(fù)記憶,便想問問你,要不要與我一同回去。”他放下信,小心翼翼地與銳對視,看著有些緊張,“我只是征求你的意見,也許你到了我的國家,就會想起些什么來……當(dāng)然,這只是猜想,如果你不想離開這里,我也不會強迫你的?!?/br> 這消息來得太過突然,銳怔了一瞬,抬手重復(fù)道:「你要回去?」 “是?!膘忱睃c了點頭,“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嗎?” 他的眼神脈脈,話語間透著一股藏不住的心思。銳卻與他不在一條頻道上,緊接著問道:「那月伽呢?」 “他自然還是留在奧國?!膘忱泶鸬?,“我父親準(zhǔn)備了一大批謝禮,等兩國舉辦完外交的儀式,我們便可以回去了?!?/br> 「……」 斐理見銳不說話了,便接著問道:“怎么了?” 「你回去了,那月伽怎么辦?」 大概是沒料到銳會忽然提到月伽,斐理愣了一愣:“與月伽有什么關(guān)系?” 銳看著斐理疑問的眼神,心底忽然無法控制地涌上一股煩躁。他站起身,盡量裝作平靜道:「月伽不是喜歡你,想與你在一起嗎?你回國了,他怎么辦?」 他費了那么大的代價,與女巫交換了嗓音與魚尾,才得登上陸地,日日忍受雙腿間刀割般的折磨,就是想等到一個良機,撮合斐理與月伽兩人,好叫希瑞爾死心。 傳說中曾寫道,人魚的血rou素有奇效,能活死人、醫(yī)白骨,其實傳言并非空xue來風(fēng),便是幾滴血液的劑量,也能喚醒常人的情欲。銳往間與希瑞爾交尾,兩人玩得過興時,也相互咬破過對方的嘴唇。銳知曉這點,行事又素來果決。他本想著,先叫斐理飲下自己的血液,再將本就愛慕他的月伽領(lǐng)入他的房間,屆時兩人于房中發(fā)生關(guān)系,之后傳出來的傳聞,是如何也難以扼殺的。 斐理孤身一人處在奧國王城,若是發(fā)生這樣的丑聞,礙于情面與皇家的施壓,可以說是處處受到掣肘,斷不會拒絕與月伽交往。 現(xiàn)在斐理卻忽然說自己要回去了,銳一時感覺到有些意外。同時,斐理對月伽的態(tài)度,也讓他心底的那個猜想逐漸得到證實,攪得他有些心神不寧,甚至有些愧疚。 斐理沒有回答他的話,空氣一下子就靜默了下來。銳不住地深吸換氣,試圖平息自己的心情。 他忽然對自己先前草率的所作所為感到十分地懊悔。斐理見銳捏著手心,注意到他掌心那一道割痕,不由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低聲地問:“你這里怎么受傷了?” 銳自然沒有心思回答他的問題,輕輕掙了兩下,便想收回手去。斐理沒有讓他如愿,他握著銳的掌心,垂下眼瞼,忽然彎下了脖頸。 手心處傳來一陣溫?zé)岬臐褚?,銳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就見斐理伸出舌頭,用兩瓣嘴唇輕柔地舔過那道只幾厘米長的傷口。這感覺頗有些毛骨悚然,銳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炸了開來。 他剛想質(zhì)問,一只手還沒抬起,就被斐理率先握住了。斐理捉住他的兩只手,將人逼至寫字臺前,趁銳失措的空檔,將腿插入男人的雙腿間。 銳自雙蹼退化以后,力氣也變小了許多,此時掙扎了片刻,也掙脫不了斐理的桎梏。他做不了手勢,只能從喉嚨里發(fā)出幾聲嘶啞的氣音,斐理將手指輕輕地放在了他不斷開合的嘴唇上:“不要動。” 銳哪能聽他的話,還欲掙扎,卻在撞上斐理的眼睛后,猝不及防地被撲啞了火。 斐理樣貌出色,即便放在美人遍地的鮫人族內(nèi),也能稱得上數(shù)一數(shù)二。此時他擺出一副楚楚可憐的神情,饒是心鐵如銳,也情不自禁地軟下態(tài)度。銳擺了擺手臂,剛要示意斐理松手,就見面前的這張臉忽地欺壓了上來,嘴唇一熱,竟被人含了過去。 「?。。 逛J嚇了一大跳,萬萬沒料到事情竟然會發(fā)展到這種地步,還想動作,斐理卻不容得他掙脫。他的上半身愈加向前傾斜,銳在躲避間,整個人都不得不地被他壓在了寫字臺上。 銳的兩只手都被扣在背后,斐理越親吻他,面上的表情便越是情動。他舔開銳的嘴唇,兩人熱乎乎的唇舌在彼此的津液中相互擁吻,像靈活而貪婪的游蛇,不斷攫取男人口中的氧氣。 銳被他親得迷迷糊糊,總覺得哪個地方有些不大對勁,且姿勢又被擺得很不舒服,每當(dāng)他別過頭時,斐理總能如影隨形地跟附上來,壓迫感使得他難以呼吸。 等他回過神來,斐理已經(jīng)松開了嘴唇,兩人貼得極近,相互之間都能感受到對方鼻間噴出的熱息。銳看斐理望著自己的眼神明顯不大對勁,忽然想起來,自己先前在人家的醒酒湯里滴了點人魚血。 銳暗道不好,動了動身子,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下體不知何時已半立了起來。斐理先前舔過自己的手掌,之后兩人又唇齒相依……銳如擊雷劈般地瞪大了眼睛,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快裂開來了。 斐理還有些清醒,很明顯地感受到了自己身體的不尋常。他只要稍加思索,就能想明白其中的關(guān)竅。 他的心底略有些苦澀,與此相伴而生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幽暗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