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姜淹知道或許自己再也無法跟父親聯(lián)系了。

    徐喜、徐喜……

    他慌慌張張地從沙發(fā)上起身，想要立刻跑到閣樓的黑房子里去。

    現(xiàn)在是幾點……姜淹下意識地看了下表，第四天的凌晨，已經(jīng)過了三天了，他一怔，想到徐喜以前容易在凌晨的時候醒來，然后跟他嚷嚷著要吃點宵夜或是別的點心。他立刻跑到廚房里，有些神經(jīng)質(zhì)似的念叨著徐喜愛吃的東西，他要做好給他端上去，他現(xiàn)在肯定餓了，最后一次給他強行喂飯的時候，他分明都沒有吃上幾口，現(xiàn)在肯定餓得很難受，他的小喜。

    姜淹在廚房做著做著就要扶額定一會兒神，他要控制住自己，不可以因為失控再說傷害徐喜的話、再做傷害徐喜的事了……

    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但是他要想盡辦法求他原諒。

    可是在洗滌玻璃杯準備倒果汁的時候，他還是突然發(fā)怒，把杯子狠狠砸在窗玻璃上，摔得粉碎。

    姜淹顫抖著，他看著幽藍的窗玻璃上自己的臉，那張臉跟母親的一模一樣，唇邊的痣都分毫不差，他恨她，他恨因為她，他沒法好好地去愛徐喜。

    他早就知道自己其實一直活在她的陰影下，正如她說的那樣，他和她像是雙生，她死了，其實還以某種隱秘的方式一直活在他體內(nèi)，慢慢滋生病毒。

    姜淹看著玻璃上的裂痕，曾經(jīng)，在她頭七的時候，他也是因為再次看到了她，所以發(fā)瘋般地砸碎了浴室里的鏡子，他多希望那時候鏡子上有只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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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淹知道他經(jīng)常看的網(wǎng)絡出了書刊，新一期雜志預告了下一期會有作者的采訪專欄，并附上每位作者的照片。

    他在得知這一消息后心砰砰直跳。

    他想了很久徐喜會是什么樣子，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但無論是哪種，他都深信不疑他對他的愛不會改變，即使徐喜根本不知道他是誰。

    新的雜志到了，姜淹激動又緊張地翻到了徐喜的那一頁。

    他難以置信，渾身緊張到發(fā)抖。

    偏紅褐色的自然卷短發(fā)，臉上像撒米般落著一些稀疏的雀斑。

    美神也會有自己愛而不得的夢中情人。

    幾乎是看到他的第一眼，他就堅信他不管他現(xiàn)在是誰的，將來一定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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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ma死了，他終于可以安心自慰了。

    姜淹在母親死后的第七天，他一個人把自己反鎖在浴室里，恣意想象著徐喜在雜志上的角落里并不顯眼的臉，想象他自然卷的褐色頭發(fā)、看著有些不是那么平易近人的眉眼、臉上碎芝麻一樣的小雀斑和痣，然后扶著洗漱臺皺眉、喘息、渾身抽搐……

    他再也不用躲在窄小逼仄的衛(wèi)生間里偷偷想著徐喜，而是光明正大地意yin，也不用自己臆想徐喜是什么模樣，因為他已經(jīng)確切知道他喜歡的人是什么樣子了。他在擼動rou管的時候，感覺徐喜仿佛就出現(xiàn)在他身邊，脫下褲子親昵地纏在他的身上，嘴唇舔上他的喉，慢慢地摸出他褲襠里的東西一點一點塞進自己的后洞，扶著他的肩撒歡求愛，在他耳邊灌入見不得人的私密情語……

    “你在干什么！”

    母親的聲音在他臉前大喝一聲！

    姜淹一驚，鏡子里發(fā)紅的臉不是自己的臉，是母親的！

    他飛快抓起旁邊的肥皂，把鏡子打得粉碎，粗氣直喘。

    母親消失在鏡子里，那不是母親的臉，跟著鏡子一起碎了一地的，是他的臉。

    誰讓他跟母親長得一模一樣。

    mama死了，但是她的監(jiān)視沒有死，他知道她永遠在世界的某處一直監(jiān)視著他。

    他恨mama。

    但正因為恨，所以更加堅定了他要擺脫她的決心。

    他發(fā)誓要追求到自己的摯愛，重拾被母親奪走的全部幸福和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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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淹看到徐喜又挖斷了他追更的路，他又開始寫新的一本，以前的像是蒙塵積灰，再也不會重新開始寫的樣子。

    雖然等更新等得他抓耳撓腮，但姜淹還是愿意重頭開始追更徐喜的新。

    。

    姜淹在看到第一章的時候，就又被徹底吸引去了那個世界，一潭死水的內(nèi)心因為他的文字再次波瀾起伏不定，一如當年他在20110309期里初遇徐喜發(fā)表的第一篇時的那種難以言說的悸動。外剛內(nèi)柔的曹警官，外柔內(nèi)陰的變態(tài)殺人犯金圣賢，兩個在生死邊緣對抗博弈的黑白兩級，于扭曲中找到前行的路，于骯臟的血海中呼吸掙扎，沉沉浮浮。

    異類是什么？

    異類就是你我這樣的人。

    那是里的第一句話。

    姜淹想到那個在圖書館被人議論紛紛的午后，忽然就釋然了。

    原來釋然是這么簡單的事情，他以前從來都不知道。

    姜淹早就知道自己跟別人不同，在他想盡辦法意圖殺死母親的時候，他就自動跟其他所有人劃開了界限。

    雖然最終他的弒母計劃沒有付諸實施，但是他在步入職場的時候意外地發(fā)現(xiàn)自己很適合當律師。表面與邪惡為敵，為了維護當事人的利益殫精竭慮，實則冷漠無情，缺乏同理心，這讓他在面對形形色色的悲慘時幾乎不為所動，很少影響自己，也就很少因為情緒而影響他處理案件的速度。同時在母親近乎變態(tài)的教育下，他又從小便善于偽裝，這偽裝讓他獲得了幾乎現(xiàn)在所得到的全部。不管是面對胡攪蠻纏的當事人、脾氣暴躁的警察、目空一切唯我獨尊的法官檢察官、亦或是窮兇極惡的罪犯，只要掌握了偽裝的要義，姜淹應對所有人都是游刃有余。

    熱情有熱情的危害，冷血也有冷血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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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淹沒能成功跑回家看新更新的一章，就被同事們拉去聚餐了。

    他在餐桌上談笑風生，跟大家聊案子聊時政，聊一些不知道是哪些頂流明星和哪個領導人的花邊新聞，但是在侃侃而談的時候，他滿腦子都在一遍遍過濾前面幾十章的劇情。別人在絮絮叨叨說什么，他毫不在意，也不感興趣。

    劃酒拳輸了，于是同事們都調(diào)笑道：

    “來，律花，速戰(zhàn)速決，一滴不剩?！?/br>
    “什么律花？”新來的實習律師不懂，好奇地問來問去。

    “姜律?。∷墒俏覀兟伤囊恢ǎ∪艘娙藧?！郡合著名的鉆石王老五……”

    “是呀，姜律怎樣都好看，戴著口罩也很好看?！庇信蓭熀榷嗔司?，于是夸他說。

    大家都笑了。

    “戴口罩的時候只露出眼睛嘛，姜律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又深邃又清亮。就是有時候看著很冷酷，其實姜律很好相處，對吧？”那人又補充說。

    “這不是矛盾嗎?！苯鸵哺πΑ?/br>
    “人本來就是矛盾的嘛?！?/br>
    這句話好像在里也出現(xiàn)過。在曹微明質(zhì)問金圣賢是不是有多重身份的時候，金圣賢笑著搪塞他，說，人本來就是矛盾的嘛。你何必問那么多，為什么接吻的時候還要問這些？破壞氛圍，你個笨蛋。

    是這樣的嗎，徐喜？

    你也是矛盾的嗎？徐喜。

    他多希望徐喜此刻在他身邊，會餐的時候這么好吃的，他都想留給徐喜吃?？墒撬涣私馑?，就是不知道他是更愛吃rou還是更愛吃蔬菜呢。既然不了解，就想盡一切辦法去了解。

    他把自己打造成讀者小金魚，一點一點去接近他的作家。

    聚餐結(jié)束的那一天，小金魚回到家后給徐喜發(fā)私信問：

    “老師，有人說我看著冷酷，我很難過。我該怎么辦？”

    他深愛的作家隔了一天回復他：

    “我知道你不是冷酷的人呀，你這么可愛活潑，不要聽他們的。”

    回復的后面還附上了三個笑臉貓貓頭的表情包。

    他怎么這么篤定？他說他不是！

    姜淹的心臟砰砰直跳，一個瘋狂的想法涌了出來。

    他要永遠占有徐喜。

    監(jiān)禁的希冀像禿鷲一樣在名為欲望的腐爛rou身上空盤旋，隨時都能俯沖而下。監(jiān)禁的藍圖越發(fā)清晰，他愛徐喜愛到不能自拔。

    徐喜不會知道，他無意中隨隨便便發(fā)出的一條善意回復，成了某些人實施犯罪的信條。

    小金魚又問他：

    “老師，你喜歡吃rou還是吃菜？”

    徐喜覺得有些莫名，但還是認真回復道：

    “吃rou吧，我比較貪葷，哈哈?！?/br>
    姜淹看著徐喜的回復，輕輕一笑。

    真正貪心的人是他，是他的貪欲把他們兩個一起帶入深淵中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