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快要下班了，顧青雨打電話給蕭海州，問他吃什么。

    得到的回答很平靜：“隨便吧?！?/br>
    顧青雨頓了頓，又問：“那你今晚會回來吃飯嗎？”

    “不一定?！备糁姴?，蕭海州的聲音聽起來很有距離感。

    顧青雨握著手機，不禁輕輕嘆了口氣。

    那天在辦公室胡鬧過后，蕭海州就開始疏遠他。

    是吃醋嗎？可又似乎比吃醋多了點什么。

    顧青雨摸不透他的心思，估摸著今天他又不回家，干脆加個班。

    一直忙到九點多，他關(guān)燈下樓，遠遠就看見馬路邊的路燈下，停著一輛熟悉的車。

    蕭城靠在車邊，指尖猩紅的火點閃爍不定。

    顧青雨走到他旁邊，才發(fā)現(xiàn)，他的腳邊有好幾根碾碎的香煙頭，像是在路邊站了很久。

    “為什么拉黑我？”蕭城嗓音沙啞，壓著火。

    顧青雨皺起眉，向他走去。

    蕭城不動聲色地收緊手指，捏緊了香煙，呼吸也為之一頓。

    可人走到面前，又驟然矮身。

    “不要亂扔垃圾?！鳖櫱嘤険炱鸬厣系臒燁^，一一扔進垃圾桶。

    蕭城面色發(fā)僵，才猛然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在期待著什么，不由得心煩意亂，把手里的煙頭胡亂按在垃圾桶上方，抬高聲音。

    “回答我。”

    顧青雨拿出一張濕紙巾擦了擦手指，平靜地說：“拉黑前男友，不是很正常嗎？”

    “顧青雨，你別鬧得太離譜。”

    “我沒有鬧。”

    “那就適可而止，”蕭城還是一樣的命令口吻，卻比以前多了幾分急躁，“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br>
    顧青雨只覺得好笑：“消耗完了又怎么樣呢？”

    蕭城漆黑的眼睛一下子變得很可怕：“你要我道歉，我道歉了，還三番兩次找上門挽回，還不夠嗎？顧青雨，你到底還想怎么樣？”

    “那你能取消訂婚嗎？”

    這話一出口，蕭城就噎住了，好一會兒才說。

    顧青雨諷刺地一笑：“蕭城，我再怎么樣，也不會跟別人分享同一個男人。你究竟多自戀，才會以為自己的魅力無限大，都已經(jīng)訂了婚，我還會追著你跑？”

    蕭城情不自禁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腕：“那只是演戲，訂婚而已，我從沒想過要跟他結(jié)婚！”

    “是嗎？”顧青雨逼視著他，“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我們在一起這么久，你對我連這點信任都沒有？”蕭城眼睛里崩出血絲，語速越來越快，“從始至終，我未來的終點，就只有你一個人！”

    顧青雨胸口頓時有火翻騰起來。

    所以途中招惹多少個人都無所謂，是這樣嗎？

    可話到嘴邊，他又覺得沒意思。

    “我相不相信都無所謂了，”顧青雨深吸一口氣，“因為，我已經(jīng)不喜歡你了?！?/br>
    蕭城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

    好一會兒，他才顫抖著開了口：“你撒謊?！?/br>
    “從你成為蕭家的繼承人那天起，我們就不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了，你一路越走越高，這很好，我恭喜你，祝福你，但跟不上你的腳步了，從今以后，我們......”

    “你撒謊！”蕭城反手將他按在車上，“你是為了我才來到A市，我們一起餓肚子，一起受委屈，一起為夢想努力，怎么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了？”

    顧青雨聽得鼻頭發(fā)酸，心中卻只有一片荒唐：“那這些，你在乎嗎？”

    蕭城低吼起來：“怎么會不在乎？我這么拼命，難道全是為我自己嗎，我也想讓你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不用再為一個rou包子被人辱罵，顧青雨，你不要太沒良心了！”

    顧青雨眼眶慢慢地紅了起來。

    他仰起頭，盯了路燈好一會兒，才忍住沒掉眼淚。

    “蕭城，你知道嗎，”他聲音有點啞，語速很慢，又清晰入耳，“每次去喝咖啡，你都會幫我點馥芮白，卻從來沒問過我喜不喜歡?！?/br>
    “明明那是我最討厭的口味?！?/br>
    蕭城張了張嘴，一時間竟說不出話。

    顧青雨推了他幾下，沒有推開。

    晚上九點的校園里，還有不少沒睡的學生在散步，辦公樓位置偏僻，但也總有人會來。

    遠遠的有學生們談笑的聲音，顧青雨不想讓人看見，深吸一口氣：“放開我?！?/br>
    “我不放，”蕭城抱著他，垂著眼皮，喃喃自語一般地說著，“你不喜歡，我們可以商量，未來還有很多事......”

    顧青雨死活掙不開，沒掙開，自己反倒一身汗。

    當下急了，脫口而出：“蕭城，你看清楚，現(xiàn)在到底是誰在糾纏不清？”

    蕭城一僵。

    對他這樣自尊心極強的人而言，最難以接受的，就是自己處境卑微。

    好一會兒，他慢慢松開手。

    顧青雨逃似的退開了，一直退到馬路的另一邊，才放下心來，警惕地看著他。

    蕭城半低著頭，在路燈的陰影下，看不清表情。

    直到對方開車離開，顧青雨才松了口氣。

    危機已經(jīng)解除，他該回家才對。

    可他卻有種脫力般的疲憊感，彎下腰，扶住膝蓋，漸漸地連身體都支撐不住，蹲在地上。

    其實蕭城說得沒錯，他的確在撒謊。

    他愛過蕭城，也依然愛著他。

    只是結(jié)束了，一切都結(jié)束了。

    分手這么久以來，顧青雨第一次這么清晰地體會著心痛的滋味，很久都沒緩過來。

    他不知道的是，他們兩人的爭吵還落在另一個人的眼中。

    蕭海州站在辦公樓的陰影處，冷眼看著顧青雨傷心的樣子。

    他面無表情，沒上前，也沒說話，好片刻轉(zhuǎn)過頭，將手里一碗外賣餛飩?cè)舆M垃圾桶，打通了一個電話。

    “可以開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