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壞消息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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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生下來,頭一個來探訪的是張竛。半夜兩點多,林言身上的麻藥還沒失效,整個人還沉浸在藥物帶來的平靜祥和里,醫(yī)生頂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帶著一身青椒泡面的氣味,搖晃著走進了好友的病房。 “恭喜,恭喜?!彪m然滿臉都寫著“我想睡覺”這幾個字,張竛還是極力向新晉父母獻上熱烈祝賀。 “有什么好恭喜的?!弊焐线@么說,但一想到張竛值夜班中途都要跑過來探探他,林言還是生出一陣感動來。 趁著莊文走到病房外頭去了,醫(yī)生連忙湊上前來,壓低聲問了林言一個問題。 “男孩女孩?” “男的?!北凰@么一提,林言心里的沮喪又掀起了一個小波浪,“我覺得他長得好難看……”林言自認還算顏值不賴,莊文更是和丑不沾邊,孩子出生前他滿心以為能有個可愛的寶寶,結果生出來一看,那個被稱作嬰兒的東西皺巴著一張臉,幾根稀疏的頭發(fā),在產(chǎn)科醫(yī)生手里扯著小細嗓子嚎啕,真是和“可愛”兩個字毫無瓜葛。 “不至于吧……”他大概是把失落的情緒展露得太明顯,坐在床邊凳子上的醫(yī)生連忙安慰他:“小孩子剛生下來都挺難看的,你想想,從那么個窄地方被擠出來,能好看么?” “滾!”被醫(yī)生這么一提,林言又想起自己那白白浪費掉的剖腹產(chǎn)手術費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了,這孩子早不出來晚不出來偏偏他一被推進產(chǎn)房就出來了,交了幾千塊錢就得了一針麻醉。 “我馬上就滾,我還有班嘞。但我滾之前還有個問題要問你。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 “什么接下來?” “生完孩子的接下來啊。你打算怎么養(yǎng)他呢?是你自己還是?” 這個問題林言倒從未考慮過,因為養(yǎng)這個孩子壓根不在他計劃之類。但他也不好直接這么告訴張竛,只好沉默了一陣,接著表示自己還在考慮。 “是要考慮考慮清楚,我覺得小孩子還是有個完整的家庭比較好?!?/br> “再看吧?!绷盅苑笱芰艘痪?,這時候張竛的呼叫機響了,醫(yī)生看了一眼,急忙往門口跑去,答應白天再過來探望他一次。 醫(yī)生離開后又過了許久,莊文才回到病房里來。第一眼林言就看到了他右手心里貼著的一小塊紗布。 “怎么搞的?”這個問題脫口而出,問完林言才想起來這傷是他抓出來的,他指甲縫里現(xiàn)在還有些血跡。 “破了點皮?!鼻f文走上前來,在他的臉上落下一個吻。林言聽到他在自己耳邊輕聲說了聲“謝謝”。 “有什么好謝的?!背四涿?,林言心里還生出了一絲愧疚來,莊文好像認為他生下小孩是像那些正常的母親一樣,為了什么“愛情結晶”做出了偉大犧牲。殊不知他更像個商人,這九個多月的不適和痛苦,他都得賣個好價錢。 “他很可愛?!鼻f文笑了,眼睛亮得叫林言心頭一堵。在枕頭上扭過頭去,他不想看到莊文因為這個孩子而開心得像個傻瓜。 “你瞎了吧?”留給莊文一個后腦勺,林言對著面前的墻壁低聲嘟噥著。疲倦席卷了他全身,他要馬上睡一覺。 這一覺睡得不怎么安穩(wěn),麻醉藥效一過,林言的小腹又開始作痛,像是剛才陣痛的余波,一個護士時不時走進來幫他按壓肚子,抹掉他兩腿間斷斷續(xù)續(xù)排出來的血水。直到天光大亮,那余痛才聲勢漸弱,林言終于能闔上眼小眠一陣。莊文的信息素包裹著他的意識,他沒有做夢。 醒來已是正午時分,莊文不在病房里。距同房的人說他是去買午飯了。趁此機會,林言急忙翻出了自己的手機,在通訊錄里找到了仇姐的號碼。 “你們感情真不錯,你睡著的時候他都沒去休息一下,一直在照顧你呢?!彪娫挼却油ǖ摹班洁健甭曋胁∮研踹秱€不停,林言只好胡亂嗯了幾聲作為回應。 “喂?”電話接通了,仇姐的聲音在一片嘈雜中響起,根據(jù)動靜判斷,她大概在理發(fā)店里做發(fā)型。 “孩子出生了,男孩?!弊鳛橐幻麅?yōu)秀職工,林言以最簡潔的語言向她報告了這一最新進展。 “啊,恭喜恭喜。在哪個醫(yī)院?” “第一醫(yī)院?!绷盅韵蛩龍罅俗约旱拇蔡?。 “唔,我這兒還有兩三個鐘頭才能搞定呢。弄好了我就去看你?!?/br> “您不用過來!”林言壓低了些聲音,“莊文也在這兒,我怕他起疑心?!?/br> “哦?你還瞞著他呢?” 我能不瞞著他嗎?林言在心里嘀咕,“我給您打這電話是想請您快點通知給他們?!?/br> 無須解釋,仇姐自然知道“他們”是指誰。 “你急著辦手續(xù)呢?”他聽到電話那頭的仇姐在座椅上調整了下位置,命令發(fā)型師換個粗點的卷發(fā)棒。 “這事早完早好嘛。” “行,我馬上就打過去?!币獟祀娫挼臅r候,仇姐像想起什么似的,一下叫住了他。 “對了,賈飛鵬預計這個月底出院,最快咱們要在五月份繼續(xù)拍攝了,你做點準備?!?/br> “能做什么準備?”GIN要是還想補拍那些床戲,他又不能把孩子塞回肚子里去。 “也是哦,反正到時候聽通知,你給莊文也說聲唄?!绷盅月牭搅藱C器運轉的聲響,仇姐把電話掛斷了。 剛把手機放回衣兜里,莊文就拎著午飯回來了,陣勢頗嚇人的一大摞,擺滿了整個簡易餐桌,林言倒確實感覺肚餓得厲害,也管不上什么產(chǎn)后飲食禁忌了,痛快地吃了一頓。 飯一吃完,他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當時他正躺在床上讓護士給自己做常規(guī)檢查,一陣香風襲人,扎著高馬尾一身牛仔裝的薇拉,拎著個果籃出現(xiàn)在了病房里。 “本來想買束花的,后來一想怕有人過敏,所以就算了?!弊o士退出去后,薇拉才笑吟吟地走上前來,把手里的那個超豪華果籃放到了林言的床頭柜上。 “買這么大個!” “我隨手拎的,也不知道你愛不愛吃。” “你不應該在巡演嗎?怎么有空到這兒來?”林言倒真沒想到仇姐一說薇拉就能如此神速地出現(xiàn)。按常理說,她現(xiàn)在應該在國外。 “咳,倒霉了一下,手指傷了,所以提前結束巡演了,樂團上了預備樂手。”薇拉舉起自己的左手,給林言看中指上的繃帶,“我二月份就回來了?!?/br> 接下來就是些無關痛癢的拉家常,氣氛可謂是其樂融融。但只要薇拉和莊文呆在一間屋子里,林言就抑制不住地有些提心吊膽。薇拉來這兒,當然是要看看孩子,他也不好意思叫她趕快離開。 終于挨到護士把孩子抱進來,林言欣慰地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那家伙比起剛出生那會兒順眼了許多,起碼那張臉沒那么扁平了,可以看出一個小鼻子的輪廓。 “喔,看他多可愛!”薇拉興奮極了,小心翼翼地把那個嬰兒抱進懷里輕輕搖晃著。林言依舊覺得“可愛”這形容詞對于目前的嬰兒來說實屬夸大其詞,但同病房的那些人好奇地湊上前來,眾口一詞地對著他夸贊,態(tài)度不可謂不真誠,他也只好加以配合,展露出一個得了可愛寶寶的omega應有的微笑來。 探視時間一過,護士又把孩子抱回了嬰兒房,醫(yī)院通知要繳一些費,所以莊文也出去了。病床邊只剩下了薇拉一個人,她一走近,林言就悄聲發(fā)問。 “什么時候把孩子帶走?” “不急,其實這次來,我是想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br> “我先聽壞的?!?/br> “壞的就是,小姨她們一時半會兒回不來?!?/br> “為什么!” “原因蠻多的,主要就是,那邊現(xiàn)在在打仗,航班被切斷了。” “?。俊?/br> “你不要擔心,他們都躲在大使館里頭,安全還是有保障的,就是短時間內走不了。而且他們的志愿工作還沒做完,也不太想走?!?/br> “他們就不想看看孩子?”哪有這種人!真是心懷大愛! “想啊,這不就派我來了嗎?” 這能一樣嗎?林言是萬萬理解不能這種腦回路。“好的呢?” “好的消息就是,因為孩子不得不在你手頭養(yǎng)一陣子,她們會付給你撫養(yǎng)費,每個月十萬刀,怎么樣?” “十萬刀?”一個不可置信的數(shù)字,被林言用不可置信的語氣重復了一遍。 “你覺得有些少?那我給你翻一倍吧,每個月二十萬。”林言在腦子里瘋狂計算著當前的匯率和奶奶的醫(yī)療費用以及本市的房價,這陣默不作聲倒被薇拉解讀成了不滿意。 “他們大概什么時候回來呢?”雖然很抱歉,但林言希望這個答案越遲越好。 “最快也得下半年吧?拖到明年也有可能。你不要客氣,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的,我今年應該都會呆在國內?!鞭崩瓘氖痔崞ぐ镎页隽艘粡埫?,“打這個電話就好?!?/br> 名片是燙金的,頗有重量的優(yōu)質紙,上面只印了串數(shù)字。 說話間莊文回來了,林言急忙把那張名片扔進了被窩下面,把話題切換到了日常閑聊。 “耳釘真好看?!眲傞_始就注意到了,薇拉耳垂上大拇指指甲蓋大小的耳釘,像兩團火一樣映襯著她的白膚。 “這個?是鴿血紅。” “拍賣行買的?”這寶石的個頭應該只能在拍賣行找到了。 “哈哈,不是,我乘了個東風罷了。”聽到這問題,薇拉像撿了個大便宜一樣樂不可支了起來。 她娉婷的身影消失在醫(yī)院走廊上的時候已近黃昏,護士又做了次檢查后,林言躺在床上刷起了新聞。一個十克拉出頭的鴿血紅鉆戒在某知名珠寶拍賣行拍出了四百多萬刀,林言做了個簡單算術題,Kaiser夫婦在兩年后回來,他拿的撫養(yǎng)費大概就能買得起那個戒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