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辰正因為到底怎么樣回避劉文英過于旺盛的求知欲煩心時，院子的木門吱吱呀呀地打開了。

    一個年輕男人正探頭探腦地往里面看，看穿著打扮，絕對不是村子里的人。

    李若辰如蒙大赦，起身出去招呼。

    那男人看到他，明顯地愣住了。

    “你是？”李若辰把眠眠從院子里叫到身邊，問。

    “啊，我，”那人組織著語言，“我姓朱，叫我小朱就行，有人雇我過來看顧著院子。”

    這時候，劉文英同樣從正屋里出來，她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沉默地站在一邊用紅腫的眼睛不斷打量著。

    “看院子？什么時候開始看的？”李若辰突然覺得自己回來是個錯誤的決定。

    “我想想啊，有四五年了吧?！毙≈煺f。

    之前他的雇主一直要求他把這個院子保持原貌，并且要盯著有沒有人回來過。直到前段時間，他接到消息，說不用再盯得那么死，只要打掃好衛(wèi)生就可以。

    “你以后不用來了?！崩钊舫轿⑽櫰鹈碱^說。

    縱使這個院子承載了許多他和爺爺奶奶之間的回憶，但用人力使它數(shù)年來一直保持原貌，這樣的行為并沒有什么意義。

    小朱并不想丟掉這份輕松又高薪的工作，當(dāng)即掏出手機(jī)要給雇主打電話，簡短地講完幾句，他把手機(jī)遞給李若辰，示意雇主要找他。

    農(nóng)村屋和屋之間的距離大，人又少，整個世界很安靜。

    在這樣的安靜中，李若辰捏著手機(jī)放在耳邊，已經(jīng)猜出了男人口中的雇主是誰。

    雁戎上來第一句話是，“你和眠眠住在村子里嗎？冷不冷？”

    李若辰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他的問句。他以為雁戎會質(zhì)問他為什么一聲不吭同樣也跑回了西城市。

    “沒有，”他無意識地應(yīng)了一句，“我們住在賓館。”

    “那就好?！毖闳忠桓焙躢ao心的模樣，“人留下吧，當(dāng)個幫手也行，我處理完事情就去找你們。”

    李若辰低頭看眠眠的鞋，說：“不用了?！?/br>
    “我沒讓他亂碰你家的東西?！毖闳纸忉尩?，“只是想，看看你會不會回來?！?/br>
    電話直接被李若辰掛掉了。

    雁戎聽著手機(jī)里的忙音，呆了會。

    豪華寬敞的房車內(nèi)，小圓桌上擺著個茶案，雁崇正拎著小巧玲瓏的茶壺洗茶，聽到雁戎吃癟就笑了：“不錯啊，我都沒掛過你電話。”

    雁戎把手機(jī)放在桌上，微微后傾身體靠著座椅，冷著臉不置可否。他向來很厭煩雁崇摻和自己的事情，然而這次要說服韓叔把韓初凜給放出來，他不得不求助雁崇。

    說到底，現(xiàn)在暫時能代表雁家的人不是他，而是雁崇，他說的話并沒有那么重的分量。

    所以他找了那么久也沒有找到李若辰的蹤跡。不過這樣也有好處，他不需要承擔(dān)相應(yīng)的責(zé)任。雁戎看著對面和自己相似的臉，在腦內(nèi)盤算。

    雁崇早就習(xí)慣了雁戎的態(tài)度如此，毫不在意地拿起茶杯飲了一口，問：“聽說我已經(jīng)當(dāng)大伯了？什么時候把侄女帶過來，給我看看？”

    提到眠眠，雁戎的神色和緩了些，“等他愿意。

    到了韓家，打過招呼后，梁盈招待著雁戎喝茶，而雁崇被韓文昊叫去書房談話。

    書房里的交談并沒有持續(xù)多久，韓文昊背著手從二樓下來，雁崇跟在他身后。

    “……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事兒，我本來就不稀得管?！表n文昊嘟囔道。

    “沒錯，”雁崇臉上掛著笑，“您整天這么忙，能者多勞也不是這么個勞法，是不是？”

    韓文昊冷哼了一聲，沖在沙發(fā)上正襟危坐的雁戎說：“行了，你去看看他吧?！?/br>
    和雁戎一起進(jìn)入韓初凜房間的，還有拿著鑰匙的警衛(wèi)。

    韓初凜的手腕已經(jīng)被磨破了皮，一圈新rou襯著舊傷疤，有的地方還在流血，蹭得被單上有幾處紅痕。他窩在里頭，聽到人進(jìn)門的聲音都沒什么反應(yīng)，直到警衛(wèi)把床頭上的鐵環(huán)和他手上的手銬都給卸掉了，韓初凜才半瞇著眼睛，適應(yīng)房間里驟然強(qiáng)烈的光線。

    、

    “媽的，”他看見雁戎，嘴里罵了句，“你怎么回來了，李若辰人呢？”

    韓初凜撐著一張慘白的臉要下床。

    “他現(xiàn)在就在西城?！毖闳终f。

    韓初凜原本頹然的眼睛微微一睜，不知道到底是驚訝還是驚喜。他知道西城對于李若辰來說，是個極其糟糕的地方，如果他現(xiàn)在愿意回來，是不是說明……

    這樣的想法僅僅在腦海里滯了幾秒，他就有種枯木逢春，舊傷全愈的飄飄然之感，只是再轉(zhuǎn)念一想，韓初凜又拿不準(zhǔn)，是不是因為雁戎這段時間借著眠眠打動了李若辰，而他自己錯失了良機(jī)。

    他坐在床邊輕微地發(fā)怔，最后只說了一句話：“走，去找他?！?/br>
    李若辰從村頭買了點(diǎn)紙錢和祭品，帶著眠眠和劉文英一起，去給爺爺奶奶燒紙。

    在墳前，他沒忍住，掉了兩滴眼淚，趁著眠眠不注意擦掉了。臨走之前，李若辰給爺爺奶奶磕了三個頭。

    等他們再回院子，小朱正把一車炭往里推。

    “小伙子，弄這么多炭，燒鍋爐??？”劉文英問。

    “是啊，姨。”小朱笑道，“屋里沒暖氣，你們要是夜里在這住，不燒鍋爐太冷了。”

    農(nóng)村里，暖氣是稀罕物。家家戶戶基本上都靠燒鍋爐讓正屋熱乎點(diǎn)，圍著鍋爐取暖。李若辰以前很少用，買炭要花錢不說，爺爺奶奶年紀(jì)大，拉不動一車炭，總不能一直求助別人。

    小朱一個人干活很利索，把鍋爐的管道清干凈，又架上灶把火引著，燒起來沒多久，屋內(nèi)的溫度就上升了很多。

    眠眠從小在南方長大，不經(jīng)凍，從后山上墳回來就一直縮著手怕冷。劉文英找了個杯子，燒了點(diǎn)水兌好溫度，討好般地塞到眠眠手里。

    小孩兒坐在鍋爐附近，稚氣的臉被火苗映得一片紅，漂亮極了。劉文英摸了摸她的頭，“眠眠，你知道該叫我什么嗎？”

    眠眠歪頭道：“我知道呀，奶奶，謝謝你?！?/br>
    她在山上就聽到了，眼前的人是爸爸的mama。

    劉文英百感交集，重重地應(yīng)了聲。她見李若辰并不反對，搬了小凳子坐在眠眠身邊，笨拙地說z些孩子愛聽的話。

    李若辰沉默地在一旁用鉗子撥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