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倉皇逃走的貓咪壓根兒不知道要去哪里，他睜著綠眼睛茫然地隨著人群走進了電梯。密閉的空間里，一股熟悉的氣味兒飄到他的鼻子前，但銀漸層忘記了他在哪里聞過這種味道。

    那股味道是從一個中年女人身上傳來的，貓咪跟著那個女人下了電梯，不遠(yuǎn)不近地跟著對方。

    女人走到一個黑色車子面前，敲了敲車窗后，拉開了車門。一只大黃狗熱情地從車子上跳下來，一下子抱住了女人。

    銀漸層站在車子旁，立刻辨認(rèn)出了那股味道其實是狗狗身上的，而且他在主人身上也聞過這股味道！他想都沒想，抓住大黃狗的尾巴用力扯了一下。

    “你這年輕人干嘛啊？”女子心疼地抱住疼得直叫喚的金毛犬，憤怒地呵斥那位綠眼睛的年輕人。

    駕駛室的車門被人推開，一位身材高大的英俊青年走到女子身邊，詢問對方發(fā)生了什么事。

    女子指著銀漸層說：“這個小伙子無緣無故來扯金毛的尾巴?！?/br>
    陸葉也覺得這事兒匪夷所思，問那位長相漂亮的年輕人：“請問您為什么要這么做？”

    “喵?！便y漸層梗著脖子不說話，還想踹大黃狗一腳。

    還好陸葉眼疾手快推了一下銀漸層，沒讓銀漸層得逞。抬腳要踢大黃狗的銀漸層只有一只腳站在地上，被人推了一把，重心不穩(wěn)，摔到了地上。

    灰塵弄臟了他的新衣服，手指也被小石子劃破了。陸葉還沒開口教育銀漸層，銀漸層就委屈地叫喚起來。

    “都怪你，喵，你說只和貓咪在一起，家里也只養(yǎng)貓咪的。你現(xiàn)在卻養(yǎng)了大黃狗，喵嗚……”銀漸層氣得在地上一把拽下帽子，扔到陸葉臉上，“不是因為你，喵，貓咪就不會離家出走，還被好多動物欺負(fù)，貓咪再也不和你玩了?！?/br>
    銀漸層從地上爬起來，一臉傷心地吹了吹手上的傷口，癟著嘴巴轉(zhuǎn)身就要走。

    陸葉這才發(fā)現(xiàn)年輕人與眾不同的發(fā)色，還有那雙藏在銀發(fā)里的貓耳朵，模樣竟然和他走丟的貓一模一樣。

    “你是誰？”陸葉拉住銀漸層的手腕，不讓對方離開。

    銀漸層齜著牙，兇狠地“喵”了一聲。

    看著和他家貓咪如出一轍的翡翠綠眼睛，陸葉再次發(fā)問：“你睡的貓窩是什么顏色的？”

    銀漸層昂著頭，十分不服氣地說：“喵，貓咪才不睡貓窩，貓咪都是睡在大床上的?！?/br>
    他們家貓咪只睡床不睡窩，這事陸葉從沒和任何人說過。而且從外貌上來說，這人也和自家貓咪長得十分像。

    出人意料，陸葉似乎很快就接受了面前這人就是自家貓咪的事實。

    陸葉摸摸銀漸層的耳朵，忍住不悅問：“這么多天你到底跑哪里去了？”

    “喵?！便y漸層往后一躲，就要跑開。陸葉一把抱住他的腰，把他往車?yán)锶?/br>
    “喵，不要和大黃狗一起！”銀漸層反抗的時候一巴掌精準(zhǔn)無誤地打到了陸葉臉上，以前做貓咪的時候他也沒少這樣向陸葉發(fā)脾氣。

    但貓爪打臉和人手打臉畢竟不一樣，銀漸層還想再補一巴掌的時候，陸葉握住了銀漸層的手腕，重重地地掐了一把對方的臉蛋，惹得銀漸層痛呼一聲。

    這是陸葉第一次對銀漸層發(fā)火，他大聲吼道：“還想跑？養(yǎng)你還養(yǎng)出錯來了？乖乖給我坐著，再亂動你就一輩子待籠子里吧?！?/br>
    二十二

    把母親送到家之后，陸葉把車停在路邊，看著旁邊掉眼淚的貓咪頭疼不已，說：“我和你說了，那是我mama養(yǎng)的金毛，我去看她的時候，才染上的味道。除了你，我沒有養(yǎng)過別的寵物，也沒有過養(yǎng)別的寵物的想法。”

    銀漸層拿圍巾擦眼淚，抽抽搭搭地說：“喵，你做錯了事還吼貓咪。”

    陸葉皺起眉，一臉怒容地反問：“那你呢，我養(yǎng)你這么多年，你倒好，一聲不吭地就跑出去。一年多了，你真有能耐啊，做流浪貓開心嗎？”

    回想起在外頭被村子里的貓孤立還有森林里的動物欺負(fù)的場景，銀漸層抖了兩下耳朵，哭得愈發(fā)傷心。和那些動物比起來，主人簡直稱得上是天使。他還像以前做貓的時候，爬到駕駛座那人的懷里，埋在陸葉的胸膛里委屈地哽咽：“喵，貓咪好想你，他們都欺負(fù)貓咪，嗚嗚嗚……”

    銀漸層哭的時候貓耳朵蹭在陸葉的下巴上，很軟。饒是陸葉準(zhǔn)備教訓(xùn)貓咪一頓，也沒忍住愛憐地親親毛茸茸的耳朵，裝作無所謂問：“哦，那貓咪一定長記性了，以后還跑嗎？”

    狹小的車座容納下兩個成年人還是有些難度，銀漸層緊緊地依偎在陸葉懷里，手指揪住陸葉外套的羊角扣，開始討價還價：“那你給貓咪買小魚，喵。”

    “還買小魚啊，家里以前的觀賞魚都被你玩得一命嗚呼了?！标懭~簡直被氣笑了，大拇指抹去貓咪的眼淚，心想銀漸層還是改不了這個壞習(xí)慣。

    “喵，要小魚。”銀漸層伸出舌頭討好地舔了舔陸葉，亮晶晶的口水糊了陸葉一下巴。

    陸葉也沒嫌棄銀漸層，把手指伸到銀漸層嘴巴旁邊讓對方舔，哄騙對方說：“回家吃完飯再給你買，你先坐好?！?/br>
    “喵?！?/br>
    銀漸層是一只會記仇但又健忘的貓咪，他討厭任何生物對他的惡意，并且會想盡辦法報復(fù)回去。但只要別的生物對他透露出一點點善意，他就會把以往的那些不愉快全都忘掉，乖巧地縮在對方的懷里。

    這樣的性格大概和銀漸層小時候的生活環(huán)境有關(guān)，他是被人扔到垃圾堆自生自滅的小貓。陸葉撿到他的時候，他渾身許多地方都已經(jīng)潰爛流膿，瘦得只剩骨架子。

    陸葉花了很久時間，才把內(nèi)向粘人的貓咪養(yǎng)得不再畏懼和陌生人接觸。也正是這樣無底線的嬌慣，才把貓咪養(yǎng)得無法無天。

    回到家，銀漸層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自己的大魚缸，可他沒在里頭看見一條小魚，于是問陸葉：“喵，小魚呢？”

    陸葉鎖了門，脫掉自己的外套，拉著銀漸層去了臥室，又把臥室的門鎖上。

    “喵？”

    “把眼睛閉上?！?/br>
    貓咪蹲在床邊，乖乖照做。他覺得有個冰涼涼的東西碰到了他的脖子，偷偷睜開一只眼看陸葉在干什么。他的脖子上多了一個東西，小區(qū)里其他貓咪和他說，戴上這個就不能自由自在地玩了。

    銀漸層一下子躲到床里頭，手指扣弄著脖子上戴的項圈，尖叫道：“不戴這個，喵，貓咪不戴這個。”

    陸葉收緊了項圈上的鎖鏈，硬生生把銀漸層從床頭拖到床尾，他瞧著銀漸層自己在脖子上抓出的紅痕，扒了銀漸層的褲子照著屁股就是一巴掌。

    “貓咪想知道，我這一年多的時間是怎么過的嗎？”陸葉捏著銀漸層的下巴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