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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黑袍法師在線閱讀 - 4 失眠的法師 (蛋:貼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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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失眠的法師 (蛋:貼貼)

    卡厄斯·混沌夢見自己正沿著螺旋樓梯,走過一級級臺階。

    他分不清自己是在上升,還是在朝下走,也許他又一次被困在了塔中央,前進和后退都沒有結(jié)果。

    他又被困在了夢里,困在童年記憶里。

    那時卡厄斯還不叫“卡厄斯·混沌”。進入法師塔的學徒們?nèi)粍儕Z了姓氏,他們只不過是擁有魔法天賦的孤兒。只有高階施法者才有實力為自己爭取到稱號,這個稱號也變成了他們的姓、他們的家族或者說本源。

    也許我應該問艾德琳·晨露要點最新的助眠劑,卡厄斯在夢境中想到。他懷疑自己被拖入這個夢境是由于周圍洋溢的某些光明元素。

    剛逃出高塔那幾年,他常常夜不能寐,警惕來自教廷的追捕者。他們會突然闖入他寄居的酒館、旅店,或者在街上盤問路人,是否看到過一個金發(fā)、臉上有疤痕的青少年,他叫卡爾,是個危險的法師學徒。

    遮掩傷痕、漂染頭發(fā)對他來說不過是小把戲,隱藏自己的魔力才是關(guān)鍵。就像卡爾能察覺到圣殿的神圣之力一樣,對方也能捕捉到一個黑巫師的氣息。

    至于他如何擺脫那些教廷獵犬,如何為自己贏得“混沌”的稱號,那是還要后面的事?,F(xiàn)在的卡厄斯還是卡爾,法師塔中的底層學徒。

    在塔中,他的傷疤為他帶來了不少異樣目光??栍幸粋€未注冊的法師母親,她也許曾經(jīng)叫伊蓮娜·北極星或者艾蓮娜·極光之類的名字,他記不清,只記得她很美麗,卻是個瘋子。

    在教廷破門而入找到他們的前一刻,母親呼喚他的名字。

    “卡爾,”她喊道,看上去神志難得清醒,“過來,卡爾……讓我再看看你?!?/br>
    他走過去,對方蹲下抱住他。

    八歲孩子猶豫地環(huán)抱住母親,越過對方肩頭,看到窗外寂靜黑夜中燃起的點點火把。

    隨后男孩尖叫起來。

    母親冰冷的手掌按在他臉上,皮膚很快被凍爛,表皮起泡脫落。他克制不住大叫著推開母親,跌坐在地上,與此同時聽到慘叫聲的騎士團突破了房門的禁制。

    “極光閣下,”領(lǐng)頭那個高聲警告,“請不要再做無謂的抵抗……”

    他話音剛落,就見面前的女人沖他們露出微笑。

    “護盾……!”他喊道。

    狂暴失控的冰封魔法瞬間撕碎了施法者自身,卡爾能活下來純粹是運氣:男孩在那一瞬間忍痛激發(fā)出了自身天賦。撲面而來的冰元素被他周圍無形虛空吞噬,沒能傷到他一分。

    但傷害已經(jīng)造成。他失去了母親,也失去了作為普通人的一生。相比之下臉上的傷痕只不過是一種見證。騎士團沒有給他多少時間傷心,很快將他送到了法師塔。

    塔里的其他孩子們叫他“卡爾·疤臉”,這顯然是一種惡劣嘲弄。導師們也不喜歡看到他的臉,他總是很難搶到魔法材料,得到青睞,因此成績也不好看。也許他如今的收集癖部分源自于童年的資源匱乏。

    有時候他會在臺階上被突然伸出的腳絆倒,臉或手臂磕在堅硬的臺階邊緣,一塊淤青剛消下去,就有新的出現(xiàn)。

    食物也是匱乏的,rou類會被其他年長的學徒搶走,導致他總是瘦小,容易被其他孩子撞倒,以至于后來艾德琳每次看到他,都要問一句“你怎么還能長高啊”。

    他表達過幾次對這種行為的抗拒,得到的回答是被按在空地上一頓暴揍。幾米開外就是法師塔的守衛(wèi)們。那些將他帶離母親與自由的教廷騎士,從來都穿戴鎧甲,頭盔擋住面部,對小孩間的欺凌興致缺缺,只有在他們想要濫用魔法或逃跑時才會出手阻止。

    只有一次,他見到過守衛(wèi)的額外舉動。那天特洛熙正抱著厚厚一摞古籍從臺階上急急忙忙跑下來,特洛熙有個脾氣古怪的導師,總是讓她忙個不停,對她吹毛求疵。那些書對一個十幾歲的女孩來說還是有些重,在下到最后一層階梯時,她果不其然就要摔倒。

    卡爾在上面冷冷俯視著她,他記得之前本該分給自己的火蜥蜴斷尾被那個臭脾氣導師分給了特洛熙。他還挺期待那位導師看到古籍散落一地時的表情。

    就在這時,有人扶住女孩,拿走她手上的書籍。

    “你要去哪兒?”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有守衛(wèi)會對學徒說話。他們會彼此交談,會和導師說話,但從不理睬學徒們。不過這并不奇怪,因為特洛熙長得討人喜歡,她亞麻色的頭發(fā)和白皙皮膚與學徒長袍給人一種柔弱惹人憐愛的氣質(zhì),也難怪會成為例外。

    “法師塔的女性,或者說所有人,都需要經(jīng)歷一個過程,”艾德琳·晨露和他說過,“在我拿到稱號的第二天,我就給自己燙了卷發(fā),化大濃妝,因為我不需要再表現(xiàn)出一副弱者的姿態(tài)。”

    他記得自己母親也有漂亮的、鉑金色的長發(fā)。

    不久之后他和那群欺凌他的男孩們狠狠打了一架,因為對方說他是“逃跑婊子和野男人的雜種”。

    對方拳頭落在他臉上,火辣辣如同母親留給他的凍傷。他用拳頭、腿和牙齒瘋狂攻擊任何一個攻擊他的人,但那見效甚微,血混著泥粘在學徒長袍上,頭皮很痛,有人扯斷了他的頭發(fā)。

    這場一對多混戰(zhàn)在導師和守衛(wèi)們趕到之前持續(xù)了快十分鐘。趴在他身上的男孩被守衛(wèi)拉開,卡爾躺在地上憤怒又痛苦的喘氣。

    “你這個連母親都嫌棄的丑八怪!”被拉開的男孩大喊。

    他臉上疼得厲害,母親最后呼喚自己的樣子再次閃現(xiàn)。男孩怒吼一聲,他會證明自己——

    ——等對面學徒反應過來,一層大廳的花崗巖支柱已經(jīng)被灼燒出一個大洞。卡爾·疤臉的手對著他,掌心還環(huán)繞著沒有消散的咒文。

    學徒后知后覺摸上自己側(cè)臉,短短頭發(fā)茬扎到手,似乎有什么東西擦著他的頭皮劃過,所到之處一干二凈。他愣了一下,對上對面疤臉紅色如同惡魔般的雙眼,不由冷汗直冒,臉色煞白:如果不是擦著臉過去……

    打斷卡爾攻擊的是一名守衛(wèi),在男孩轟飛對方腦袋之前抱起了他,才讓學徒保住性命。被抱住的男孩瞪著學徒,他只感覺自己體內(nèi)被壓抑的東西不斷沖擊著防線,即將噴涌而出,席卷一切。

    “結(jié)束了,”背后的人按住他手臂,“愿圣光祝福各位?!?/br>
    這句話似乎有什么魔力。一瞬間,仿佛有人在混亂中心點亮了一束光,潮水般擴散,元素暴動被一波一波柔和的漣漪撫平。憤怒、恐懼、驚慌……這些情緒也被洗盡——

    “光明神在上!卡爾,你都做了些什么??”

    一道又驚又怒的聲音不合時宜傳來。

    趕到現(xiàn)場的導師們很快把所有斗毆參與者關(guān)了禁閉??枙r間最長,且被剝奪了一天的食物,作為他毀壞大廳石柱的懲罰。

    晚些時候,當男孩躲在他饑餓黑暗的禁閉室里,門口突然出現(xiàn)了一些光亮。

    門打開,一位高塔守衛(wèi)站在門外,他仍然遵循規(guī)則帶著遮擋面部的頭盔,卻沒有佩劍,手上端著盤子,站在門口。

    “我已和導師澄清了今日事件的緣由?!睂Ψ介_口,聲音悶悶地傳來,卡爾對這個聲音很熟悉,“你并非蓄意破壞建筑……所以剝奪食物這種懲罰沒有必要?!?/br>
    見坐在床沿的男孩沒有回應,他進屋,把食物放在桌上,卻沒有離開。

    “你受傷了?!币娔泻⒉簧频囟⒅约海瑢Ψ浇忉尩?。

    “讓我一個人待著?!笨栒f。

    “可是你受傷了。”守衛(wèi)說。

    “我說!讓我一個人待著!”卡爾提高音量,“阻攔我的人是你,現(xiàn)在假惺惺跑過來示好的也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沒聽到那些人說的嗎?”

    “我不過是個誰都嫌棄的殘疾,明明比他們都要強,但所有人都想否認這個事實!他們以為阻止我看書,拿走我的材料、我的食物,嘲笑我的臉,能讓我甘心永遠做一個低級學徒,但我不會!”男孩大叫,

    “他們只是不想看到一個丑八怪比他們厲害,看到他們今天眼中的恐懼了嗎?你為什么不害怕,不憤怒,不躲避我?”

    “你大可把你的善心留給特洛熙那樣可愛的人,而不是過來揮霍你泛濫的同情?!?/br>
    “我不需要同情!”

    他喊完覺得有些后悔。低階學徒?jīng)_教廷派來的守衛(wèi)騎士發(fā)火,這件事被導師知道又將是一周禁閉。

    卡爾轉(zhuǎn)過頭,準備承受對方的怒火與反擊。

    他聽到一些金屬摩擦聲,附有關(guān)節(jié)甲的手套放在桌子上的輕響。也許守衛(wèi)是想揍他一頓又不想揍得太狠。

    有人靠近床,他繃緊了身體。

    對方蹲下,隨即卡爾感到自己的手被另一雙更寬厚溫暖的手握住。

    “我不是來同情你的,”對方說,“我只是覺得這些事不該發(fā)生?!?/br>
    “你不殘缺,卡爾?!彼隙ǖ卣f。

    男孩低下頭去看守衛(wèi)。他只能看到如出一轍的教會盔甲,掩蓋住對方一切人類身份。

    但裸露在外的那雙手粗燥而溫暖,讓他冰涼的手掌逐漸有了溫度。他摸到對方手上細微的傷疤和老繭。騎士訓練并不比法師學徒輕松多少。

    “光明神在上。”守衛(wèi)騎士低聲念道,

    “求您塑造這些孩子們,

    使他堅強到能夠認識自己的軟弱;

    勇敢到能夠面對懼怕;

    在誠實的失敗中,毫不氣餒;

    在勝利中,仍保持謙遜溫和。

    懇求您塑造這些孩子們,

    不至空有幻想而缺乏行動;

    引導他認識你,同時又知道,

    認識自己乃是知識的基石?!?/br>
    隨著他禱告,男孩覺得一股白光籠罩著自己,胳膊、腹部和腿上的淤青發(fā)熱,疼痛逐漸消失,就連臉上的疤痕都有種被絲絨擦拭的感覺。

    他坐在床上,看著半跪在身前的守衛(wèi)。

    “很抱歉,”白光消失,守衛(wèi)松開他的手,似乎在打量他的臉,“你臉上的傷口應該是高階魔法造成的,我能力有限,無法治愈。”

    男孩在黑暗中搖頭。至少他被凍傷的心逐漸開始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