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這么大的孩子該有的樣子，叫人看著不覺得舒心，反而有些堵心。聞衡暗自記在心里，想著日后要給他改一改，嘴上叮囑道：“若是難受，一定告訴我，不要瞞著。萬一瞞出問題來，那才是大麻煩，記住了？”

    阿雀點頭如啄米，猶嫌不夠，又說：“我知道的。”

    “世子！”

    二人正說著話，范揚急匆匆推門而入，大步流星地走來：“昨晚派出去的人還沒回來。臨行前屬下特意叮囑過他務(wù)必速去速回，從保安寺到京城來回一趟，快馬加鞭四個時辰怎么也夠了，該不會——”

    他被聞衡的謹慎態(tài)度影響，稍有個風(fēng)吹草動就怕出事，聞衡反而比他鎮(zhèn)定，道：“先別急，或許是路上遇到什么事耽擱了。你派個人往京城方向去，迎一迎他?！?/br>
    “是。”

    范揚領(lǐng)命而去。他剛出門，聞衡臉上強提起的一點冷靜就散了，皺著眉怔怔出神。不知過了多久，外面驀然響起深沉悠遠的鐘聲，將他飄蕩在九天之外的思緒驚醒。聞衡低頭一看，才發(fā)覺阿雀一直安靜地站在他腿邊，不知道已等了多久。

    “怎么不去坐著？”聞衡被寺廟早鐘提醒，方才想起還有吃飯這回事。他捏了捏鼻梁，對阿雀道：“一時走神。你先去凈手，待會兒會有人送早飯過來?！?/br>
    阿雀就像個低眉順眼的小丫鬟，一令一動。正要走向外間臉盆架時，門外忽然傳來數(shù)聲急叩，他立刻小跑過去，拉開門閂，剎那間滿挾著血腥味的冷風(fēng)與高大人影一并撲入屋內(nèi)，一滴鮮血濺在前襟上，像一朵開在灰燼里的梅花。

    “啊——”

    “怎么了？”

    尖叫聲驚動了聞衡，他快步從窗邊走過來，就見昨夜派出的王府侍衛(wèi)周身被血，面朝下栽倒在地上，卻仍掙扎著試圖爬起來：“世子……”

    聞衡沖上前攙住他，一時驚怒交加：“怎么傷成這樣？出什么事了？來人！”

    “快逃……世子、快、快逃……”

    阿雀與聞衡一起扶著那侍衛(wèi)，兩人離得極近，因此他清晰地察覺到一陣不屬于自己的顫抖。聞衡如遭重擊，咬著牙問：“什么意思？說清楚！”

    侍衛(wèi)身上布滿深淺不一的傷口，更要命的是受了極重的內(nèi)傷，一開口就有鮮血從口鼻處不斷涌出。他趕回來已是拼盡全力，此刻語聲更虛弱得難以聽清，仿佛是從地獄爬出來的魂靈，喃喃吐露著垂死譫語：“王爺、王爺昨夜入宮……刺殺陛下……未遂，被大內(nèi)高手就地、就地誅殺，禁軍帶人抄家……王妃自盡。他們正滿城搜捕世子……很快，咳咳，很快就要追過來了……”

    聞衡腦海中“嗡”地一聲。

    阿雀聽得半懂不懂，但知道是出了大事，當(dāng)即一骨碌爬起，連跑帶跌地沖到門口，大喊道：“救命！來人！救命??！”

    住在附近僧人最先趕到，皆被慘象震懾得不敢動彈，趕緊叫人去請方丈。片刻后雜亂腳步紛至沓來，范揚撥開人群沖進屋中，撲上前來按住那侍衛(wèi)的傷口，急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世子，世子……您倒是說句話??！”

    聞衡像是被活活凍住了的人，五感全失，唯有神智尚在。他不期然想起昨夜的夢境，聞克楨和柳氏雙雙墜入深不見底的河流，他在及膝的荒草中拼命追逐，卻如同踏入泥淖，越陷越深，直至沒頂，最后在窒息中醒來，一抹臉，發(fā)現(xiàn)全是冰冷的淚水。

    禍福有兆，正應(yīng)在今日。

    周遭一切靜寂，像是短暫地為他筑起了一道屏障，身體完全不聽使喚，連悲喜都被一并隔絕。然而聞衡心里知道出了大事，他雖聽不見，那些字句卻在他心頭翻來覆去地響著，最終歸于一個根深蒂固的念頭：我不相信。

    侍衛(wèi)重傷彌留，聞衡狀若失魂，范揚險些當(dāng)場瘋了：“怎么回事？誰倒是告訴我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快逃?！?/br>
    范揚跪在地上陡然回頭：“什么？”

    門邊的角落里，一個稚嫩的、顫抖的聲音響了起來：“他說……‘快逃’。”

    眾僧分開，露出身后的阿雀，他披頭散發(fā)，臉色慘白，半幅衣襟上都是血，像個小瘋子。換成別的孩子，此時恐怕早已經(jīng)嚇瘋了，他卻出奇地鎮(zhèn)定，一字一句地對范揚復(fù)述道：“他說王爺刺殺陛下，被大內(nèi)……大內(nèi)誅殺，禁軍帶人抄家，王妃自盡，滿城搜捕，很快就要追過來了?！?/br>
    范揚大駭：“不可能！”

    慧通方丈雙掌合十，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其余僧人亦隨聲齊誦“阿彌陀佛”。

    悠悠佛號中，那侍衛(wèi)回光返照，不知從何生出了力氣，驀然抓住范揚，顫聲道：“帶世子走，他們要斬草除根……快走！”

    范揚猝不及防，竟被他推得一仰。那侍衛(wèi)交代完最后一句，終于油盡燈枯，徹底撒手而去。范揚怔怔坐在地上，雙目通紅，哽咽半晌，終于忍著淚爬起來去扶聞衡：“世子……世子，咱們得走了……”

    聞衡終于恍惚地抬起眼來，眼里滿是血絲，竟好似魔怔了一般：“走？走去哪里？”

    范揚悲從中來，澀聲道：“不管走到哪去，京城是決計不能回去了?！?/br>
    聞衡怔怔反問：“那我爹娘呢？”

    慧通方丈長嘆一聲，上前扶起聞衡：“王爺王妃遇難，此一事頗多蹊蹺，其中或有冤情，世子需保

    全自身，方能為長久之計?！?/br>
    趁著聞衡的注意力被分散，慧通方丈一指點中他睡x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