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衡眼前驟黑，登時失去知覺，一頭栽倒在范揚肩上。

    范揚哪里想到慧通會在此時出手，大驚失色：“方丈！”

    慧通方丈肅容道：“追兵將至，事不宜遲，范侍衛(wèi)請帶世子從本寺后門離開。”

    范揚跟了聞衡數(shù)年，已經(jīng)習(xí)慣聞衡指哪他打哪，毫無主見可言。此刻聞衡倒下，他就像被人抽走了主心骨，一時慌亂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抓著慧通方丈問：“世子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在下亦是王府家生子，我們還能投奔到哪里去？求大師指點一條明路！”

    慧通方丈略一思索，道：“此去向西，正是孟風(fēng)城?！?/br>
    “孟風(fēng)城……孟風(fēng)城萬籟門！”范揚眼前一亮，“是了，柳門主是世子的親舅舅，王府遭此大難，萬籟門絕不會袖手旁觀！”

    幾句話的工夫，侍衛(wèi)已套好馬車趕到院外，慧通方丈將范揚送至門外，對眾侍衛(wèi)道：“慶王殿下唯一血脈，便托付給諸位了。此去前程艱險，萬望珍重?！?/br>
    范揚將聞衡在車上安置好，又將阿雀一并抱進車廂，虎目含淚，對方丈道：“大師放心，在下縱然粉身碎骨，也必保世子安全無虞?！?/br>
    他朝門內(nèi)斑斑血跡望了一眼，復(fù)哽咽道：“我那兄弟，煩請貴寺代為安葬。今日我們出逃，勢必會給保安寺惹大麻煩，無端連累諸位，實在愧疚?！?/br>
    他情知此去或許終生再難回到京城，更難預(yù)料日后吉兇，這一次受慧通方丈活命之恩，恐怕以后沒有機會償還。他有萬語千言哽在喉中，卻來不及開口，于是拂衣下拜，結(jié)結(jié)實實地朝慧通方丈磕了三個響頭。

    慧通方丈口誦佛號，微微躬身還禮，道：“十五年來，保安寺深受王府恩惠，從未有一日忘懷。今日王府蒙難，老衲自當(dāng)竭盡全力，為世子周旋?！?/br>
    范揚再難自禁，熱淚滾滾而下，他用力抹了一把臉，躍上馬車，對方丈道：“倘若僥幸逃得性命，來日必來拜謝方丈大恩，后會有期！”

    “駕！”

    王府?dāng)?shù)騎護衛(wèi)著馬車一路向西疾馳而去，馬蹄揚起滾滾煙塵，車聲漸遠(yuǎn)，終至不聞。

    西北風(fēng)卷著濃云呼嘯而過，天色陰晦，大雪將至。保安寺內(nèi)，慧通方丈遣僧人收斂死去的侍衛(wèi)，自己則一一檢查聞衡和眾侍衛(wèi)所住的廂房、客院，關(guān)門落鎖。做完這一切，他回到大殿內(nèi)，獨自在蒲團上坐定，就著滿殿搖曳不定的燭火，默誦起。

    閉目靜定之時，萬籟俱寂，除了他自己喃喃念誦的經(jīng)文外，還有深深淺淺的腳步聲、馬蹄聲、吹過利刃的風(fēng)聲，正不約而同地涌向這間小小的佛堂。

    無人的客院內(nèi)，兩只灰雀落在高大的棗樹上，啾啾啄食著枝頭掛了霜的果子，沒過多久，其中一只忽然撲棱著翅膀飛起，然而沒飛多遠(yuǎn)，便在半空驟然僵死，“啪嗒”一聲跌落在寺廟墻外。

    另一只雖然還緊緊抓著樹枝，卻再也不會叫、再也飛不起來了。

    一雙布滿塵土的靴子踢開灰雀的尸體，似乎躊躇了片刻，最終調(diào)轉(zhuǎn)腳步，朝著保安寺西方款款行去。

    第6章方丈

    當(dāng)日午后，一隊黑甲騎士在保安寺門前勒馬駐足，為首者打了個手勢，余者立刻整齊散開，將整間寺院團團圍住。

    此中唯一一個未著甲胄的紫袍人策馬上前，道：“敲門?！?/br>
    領(lǐng)兵的是皇城兵馬司提司蔡越。他奉皇帝圣旨前來捉拿慶王余黨，自以為是建功的絕佳時機，卻沒想到皇帝還派了內(nèi)衛(wèi)隨行，因此心中有怨，嘴上也不自覺帶出幾分陰陽怪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秧子，抓他不費吹灰之力，何必勞動陸大人親至，您未免也忒小心了?！?/br>
    陸清鐘不茍言笑，亦不為所動，淡淡地瞥他一眼：“蔡提司從未聽過東陽長公主壽宴之事么？慶王世子雖然體弱，但博識多才，曾指點侍衛(wèi)大勝拓州褚家門人。倘若他今日在此間設(shè)下機關(guān)暗器，你我不小心謹(jǐn)慎些，焉能有命回京？”

    蔡越被他一席話堵得嚴(yán)絲合縫，毫無還嘴之力，氣得扭頭罵叫門的軍士：“還磨磨蹭蹭的作甚！你是存心要放跑那逆黨余孽么？”

    陸清鐘聽他指桑罵槐不成樣子，眉頭一皺。恰在此時，小沙彌來開門，見到殺氣騰騰的黑衣甲士，不由得瑟縮，緊張地合十道：“各位施主遠(yuǎn)道而來，家?guī)熣埲雰?nèi)一敘?！?/br>
    蔡越高聲道：“保安寺方丈何在？本官奉旨捉拿慶王逆黨余孽，敢窩藏包庇者，與謀逆同罪！”

    話音未落，他旁邊的陸清鐘干脆利落地翻身下馬，不緊不慢上前，對那小沙彌道：“有勞了?！?/br>
    蔡越：“……”

    他雖是皇城兵馬提司，有調(diào)兵之權(quán)，可陸清鐘乃大內(nèi)九高手之一，位同三品職官，他就算再想撒潑，面上還得尊重陸清鐘的意思。

    對蔡越而言，姓陸的此舉不啻于把他按在地上踩了一腳。然而權(quán)勢比人大，陸清鐘不出聲，他亦不能擅動，不得不低頭下馬，罵罵咧咧地跟在陸清鐘身后走進了保安寺。

    佛堂里燈影幢幢，在這明滅不定的燈光中，佛祖金身巨像顯得尤為幽深高大，更映襯得佛前的慧通方丈單薄瘦削。

    陸清鐘進得佛堂，先對佛像拜了三拜，才轉(zhuǎn)向慧通方丈，客客氣氣地道：“在下陸清鐘，奉陛下圣命前來，還望慶王世子出來相見?！?/br>
    慧通方丈

    合十一禮，也不與他虛與委蛇，直白道：“閣下執(zhí)殺人刀而來，魚rou安敢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