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驍跟著救護車到醫(yī)院的時候，單釗也開著車趕過來了。

    刑驍以為這著急忙慌的，單釗未必來得及把警服換了，臨走了還抓了件T恤以備萬一，沒想到單釗到的時候一身便衣，他這心是白cao了。

    兩個人候在搶救室門口干等，單釗問刑驍?shù)降自趺椿厥?，刑驍說：“因為臺風，我去老爺子那幫著檢查房子……他在給窗玻璃貼膠帶，我陪他聊了會兒天，他突然就倒下去了……你爺爺平時身體那么好，我沒想到……”

    單釗也一直認為自己爺爺身體很好，但不管多好，他畢竟是個已經(jīng)七十多歲的老人，發(fā)生什么都不意外。

    “我年年都督促他做體檢，他總說沒毛病……”單釗說到一半便沒了聲，一只手捂著臉，手背青筋凸起，不知壓抑了多重的情緒。

    刑驍看著單釗這樣子，心里也很不好受。老爺子一輩子教書育人，品行磊落、胸懷開闊，從沒因為他小時候犯過的事兒難為他、記恨他，對他就像半個親孫子似的疼。

    可他現(xiàn)在除了等在門口，什么都做不了。

    刑驍試探著把手放到單釗弓著的背脊上，輕輕拍了拍。單釗沒反應，也沒抗拒，刑驍就說：“會沒事的，單釗，爺爺他會沒事的……”

    等搶救室的門重新打開已經(jīng)是一個小時后了。醫(yī)生一走出來，一直像座石像一樣僵著的單釗立刻沖了過去。

    “醫(yī)生，我爺爺怎么樣！”

    那醫(yī)生擦了把汗，口吻安撫地告訴單釗和刑驍：“病人是突發(fā)性心梗，但多虧有人給他做了正確的搶救，送來得也及時，一切都還在可控范圍內，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目前病人已經(jīng)脫離危險，接下來等他自己醒過來就好?！?/br>
    “突發(fā)性心梗？”單釗驚問，“怎么會，我爺爺?shù)男呐K一直很好，從來沒有過這種問題。”

    醫(yī)生搖搖頭，說：“這也是有很多種原因的，便秘、過勞、情緒激動等，都有可能導致。而且病人年紀大了，即使沒有心臟病史，也需要注意這方面的問題?！?/br>
    單釗聽到一半，忽然把目光對向站在他身側的刑驍，刀鋒一樣銳利的長眉下，那雙眼睛冰冷一片。

    刑驍被他看得身子都僵住了，但他只愣了一瞬就反應過來，連忙道：“單釗，我真沒說什么，我發(fā)誓我什么都沒跟老爺子說起過！”

    單釗沒再跟刑驍說話，跟著推床進了住院病房。

    刑驍遲了幾步，也跟上了。

    病床上，老爺子還在睡，平時被笑容掩去的老態(tài)畢露無遺，灰白的眉微微皺著，也不知道睡夢中還在擔心什么。

    單釗靜默地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刑驍則站在床尾，顯得既無辜又多余。

    窗戶外的天漸漸黑下來了，風里夾著雨，絲絲密密地下，隱約還有呼嘯聲響起。

    再過不久，臺風就要抵達這座全副武裝的城市。下班的人在路上猛踩油門，還沒下班也歸心似箭，沒人愿意在臺風天逗留在外，無論住什么樣的房子，只要和家人在一起，總是最安心的。

    “你回去吧。”單釗忽然說。

    刑驍恍惚了一下，過于安靜的空間驟然響起聲音，會有種幻聽的錯覺。

    “你爺爺他要住院觀察，這幾天臺風，事情多，你估計不會閑，我可以替你……”

    “我讓你回去！”

    單釗把聲音壓到最低，但口吻中的怒意卻絲毫不減。

    刑驍無奈地嘆氣。這段時間他多少已經(jīng)有些摸清單釗的脾氣了，自己的話他是不會聽的，繼續(xù)跟他杠也是沒有用的，于是只好退一步說：“好吧，那我去醫(yī)院附近先找家旅館呆著，你如果……”

    單釗倏地站起身，兩步走到刑驍跟前，沒等對方反應過來便拽著他的胳膊往門口走。

    等出了病房，單釗把刑驍像垃圾一樣往前一推，刑驍趔趄了兩步撞到走廊墻上，背心一陣氣血翻涌。

    但刑驍沒有發(fā)火，他有什么資格對單釗發(fā)火呢。

    有年輕的護士推著車從他們身邊走過，警告他們不要在醫(yī)院鬧事，刑驍朝對方抱歉地笑了笑，說不會的。那護士小臉一紅，沒說什么就走了。

    刑驍站穩(wěn)后對單釗說：“你別這樣，這里是醫(yī)院。你如果要揍我，可以換個地方，我不會還手，但是現(xiàn)在老爺子身邊不能沒有人，而你不可能一直陪在這里，你放心請那些不靠譜的看護嗎？”

    單釗冷冷地看著他，目光像手術刀一樣走過刑驍全身，輕易就能割得人血rou淋漓。

    “難道你就靠譜？”他朝貼著墻的刑驍走近兩步，一把掐住刑驍?shù)南掳?，強行托起他的臉與自己四目相對。

    刑驍皺了皺眉，很不喜歡單釗這個動作：“你這是干什么？”

    單釗沉默著，但呼吸卻越來越粗重，最后他壓抑著無可宣泄的暴怒、質問被他抓在手中的人：“刑驍，你怎么變成現(xiàn)在這樣了，你的脾氣呢，你的驕傲呢，我對你做什么你都無所謂的嗎？”

    刑驍沒說話，單釗盯著他的烏亮的眼睛看了半晌，說：“你現(xiàn)在怎么像條狗一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