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了不知稀里糊涂的多少圈，撲通一聲，鳴珂只覺渾身針扎般冷痛，口鼻灌如寒冰般的水液，睜開雙眼卻連眼睛也痛得看不清任何，虎頭兜鍪盔早已不知所蹤。

    鳴珂竭力浮上水面，撲水的右手重重打在堅(jiān)硬之物上，登時(shí)刮去幾絲rou沫。明白過來那是誰后，顧不上疼痛，他用力抓住手邊滑脫的盔甲，卻被帶著又墜入深水中。

    盔甲沉重，鳴珂閉著氣又是拽又是抓，吸水的結(jié)扣卻糾纏得更緊，慌亂中他摸到男人腰間硬物，用力一抽，竟是一把短刀，當(dāng)即亂割一通，將松開的甲胄掀丟出去，勉強(qiáng)拽住條腰帶，竭力往上游。

    嘩啦一聲，肺中灌如涼徹骨髓的空氣。鳴珂睜開雙眼，憑借岸邊微弱的磷火，拖著趙鏘全力向岸邊游去，費(fèi)盡力氣把重得像石頭的男人連推帶頂弄上案，才自己爬上去，已是累得四肢酸軟，沒了知覺。

    男人口鼻一絲熱氣也無，他忙割斷剩余甲胄脫下來，將男人推翻過身，口鼻朝下對(duì)著背心又是錘又是踩，男人口鼻噴出幾口冷水，再去探，總算有了微弱的呼吸，卻仍是渾身冰冷，昏迷不醒。

    眼睛已經(jīng)適應(yīng)黑暗，鳴珂抬頭看向頭頂，只見渾渾沌沌一個(gè)黑洞。面前那潭邊生有草木的地方，裊著絲絲冷氣，也不知潭水有多深。

    四顧而去，竟是個(gè)大如宮殿的石土洞，洞壁巖石不知是何石材，散發(fā)著微微熒光，最近的一處壁下，生著幾株不知是何品類的怪樹，下頭飄著藍(lán)幽幽的磷火，詭寂非常。

    “趙鏘？”他爬到男人身邊，拍拍對(duì)方的臉，“趙鏘！”

    男人連眼皮下都未轉(zhuǎn)動(dòng)一下，昏死得徹徹底底。洞壁處的地面似乎是土地，總比潭邊濕淋淋的好，他爬起身來，拽住男人腰帶向洞壁處拖去，拖到七八步，實(shí)在是拖不動(dòng)了，只好坐下歇一歇。歇夠了再拖，拖夠了又歇，如此反復(fù)無數(shù)次，方才拖至一半路程。

    鳴珂跪坐下來，將男人系了細(xì)碎玩意兒的腰帶、護(hù)襠和鐵靴全脫下來，腰帶皮兜中竟掉出根封在火漆銅桶中的火捻子，當(dāng)下大喜，在土里蹭干凈手上的水，連吹幾下，果真燃起火星。忙舉著去找柴禾，走到那壁邊怪樹下，一腳踩空跌進(jìn)去，火捻子也滾出幾丈遠(yuǎn)，噗噗地在昏暗中燃燒，忍著腐臭伸手去摸，卻摸到一把手骨。

    “??！”鳴珂嚇得跌坐在地，手掌又按在個(gè)硬邦邦的空洞上，抓起來一看竟是個(gè)人頭。摸到火捻，他環(huán)照一圈，此處原來是條殉葬坑，遍地枯骨，難怪磷火浮動(dòng)。

    都是死人。他松了一口氣，瞄見人骨中零落著許多枯枝敗葉，原是頂頭那些怪樹枯落在里頭的，忙兜起袍角，撿了一大捧抱在懷里，又艱難萬分地爬出坑去。

    幸是少年時(shí)和老師二人在終南山小住過，因覺得野外有趣，跟著家仆們?cè)诹肿永飺爝^柴，依稀記得如何生火。鳴珂把枯枝堆在地上，沉默地點(diǎn)燃枯葉塞進(jìn)去，黑煙竄出來，熏得他眼淚直流，咳嗽著躲遠(yuǎn)些。

    趙鏘在一旁無知無覺地昏睡著，鳴珂看見他青白的臉，也不知能不能活，不禁悲從中來，想到自己一介書生，大好的前途，如娼妓般千里迢迢來做這般齷齪的事，才剛嘗到手握實(shí)權(quán)的滋味，還沒一展抱負(fù)，如今又不知被困死在何處。

    當(dāng)時(shí)淚如雨下，伏在趙鏘身上嗚嗚哭起來。

    趙鏘頸后箭毒發(fā)作，正在夢中輾轉(zhuǎn)。夢里正是年少，隨阿爺在長武打吐蕃，子清還小得連刀也端不動(dòng)，夜里和阿爺在城樓上，送自己帶一隊(duì)精兵偷襲吐蕃大營。

    那一仗打得何其爽快，直砍得刀刃翻卷，不知剁了多少人頭，他坐在馬上，那些吐蕃人都成了亡魂，來拉扯他的手腳。

    他聽見耳邊似有哭聲，那哭聲聽不出男女，只無端地讓他心痛。

    鳴珂哭夠了，起身脫了濕衣裳，鋪在地上用土掩住——這還是祖父教他的，沒有火的時(shí)候，便這樣烘衣裳。

    男人頸后的衣領(lǐng)被烏血浸透，鳴珂拿起來聞了聞，有股苦津津的氣味，也不知是不是被淬毒的兵器所傷。此處除了石頭便是水，若是中毒，實(shí)在難辦。

    脫至褻衣褲，他回頭望了一眼，見趙鏘雙目緊閉，絲毫沒有轉(zhuǎn)醒的跡象，方才脫干凈衣褲，依法子鋪在土里烘。

    鋪好了衣裳，他走回男人身邊蹲下，伸手摸了摸胸口，當(dāng)真一絲暖熱也無，只得將對(duì)方衣裳也都脫下，一齊鋪開掩在土中。脫到下頭，他猶豫了須臾，方才將褻褲扒下來，盡管隔著褻褲便不慎碰著呢里頭那沉大的一包，真脫下來還是吃了一驚。

    竟……比祖父書房中那盆千年的珊瑚柱還粗。

    鳴珂傻坐了許久，才只當(dāng)沒看見地將褻褲拽下來，心中卻慶幸:好在是前幾日不曾有意勾引他，如今看來，還是智取罷了，雖是繞些彎費(fèi)些時(shí)，總不至于死在一個(gè)注定要舍棄的男人胯下。

    不過，生死存亡之際，他也不做那扭捏的小兒女情態(tài)，拉起男人的手捂在掌心里用力揉搓。男人的手粗糙如樹皮，布滿有扎人的厚繭，指節(jié)盡是長年沉積的凍瘡疤痕。鳴珂想起在狼頭崖上，也是這雙長滿凍瘡的手為自己戴上了虎頭兜鍪盔，否則在隧洞中那般地滾，早撞破了腦袋一起昏死也說不定。

    “傻子?！兵Q珂怔怔地念了一句，旋即低頭，對(duì)著男人的手哈了幾口熱氣，繼續(xù)揉搓，“我是死是活，與你何干？誰要你逞英雄？”

    他一面說，一面又滾下兩顆眼淚，落在男人手背上:“如今可好了，都困死在這鬼地方，你那愣弟弟運(yùn)籌艱難，我老師也無人送終了，你我這一生謀算，皆要葬送于此地了……”

    男人的手還是如寒冰般的冷，他泄氣地丟開男人的手，抹著眼淚往火堆里添了一大把枯枝，又是拽又是推地把男人側(cè)過身來，將男人染血的后背對(duì)著火堆烘烤，自己鉆進(jìn)對(duì)方一絲熱氣也無的懷里，拉過那兩雙冰冷的手臂貼在自己腰間，凍得一哆嗦，強(qiáng)忍住寒冷將那兩雙手按在自己腰側(cè)。

    “嘶……”鳴珂凍得抽一口冷氣，把渾身尚有溫暖的肌膚都緊貼在男人冰冷的身體上，最后把臉頰也貼在男人心口，聆聽胸膛下傳來的微弱心跳，一想到對(duì)方要是醒不過來，那老謀深算的趙懷光要取朔方軍六萬兵馬，豈不是探囊取物，屆時(shí)生靈涂炭，自己九族不保，老師也會(huì)被牽連。

    臉頰凍得發(fā)疼，鳴珂轉(zhuǎn)過另一側(cè)臉來貼住趙鏘胸口，閉上眼，喃喃道:“趙鏘，你若活不成，我也活不成了。”

    煙塵漫天，慘叫聲不絕于耳，男人一刀將撲來的敵人劈作兩半，冷血濺了滿臉，他抹開臉上鮮血，站在尸山血海之上，向東南方望去，煙塵中似有一人策馬而來。

    “阿爺——？”

    “子清——？”

    那馬上的身影有些眼熟，他大聲呼喚著，走近兩步，忽地一把重箭直直向他射來，噗地射入心口，彌漫開地獄烈火般的灼痛。他低頭望去，胸口赫然一個(gè)焦黑的血洞，他慢慢抬起右手，伸進(jìn)燃著火星的血洞中，摸到了一顆不屬于自己的溫暖心臟。

    男人緊閉的眼皮下，眼珠焦急游動(dòng)，猛一下掙開雙眼，咳出口冰冷的甜腥，挺身坐起來。

    黑暗中，他一手按在熄滅的火堆上，余燼燙痛了他的手指，催動(dòng)后頸那股暴戾的熱毒，他什么也看不清，只摸到懷中有具溫暖的柔軟rou體。

    他抓起懷中那個(gè)人，雙手在對(duì)方身體上四處翻找，只想找到對(duì)方的臉龐，摸一摸是不是夢中人。

    鳴珂被揉搓得清醒過來，這洞中只他兩個(gè)，知是趙鏘醒了，驚喜道:“你醒了？！可——”好些了？

    話還沒說完，便被一雙大掌捧住臉，粗糙帶繭的手指在他臉頰上亂摸著，他忙叫道:“是我，李珂！”

    那雙手一頓，轉(zhuǎn)而一把將他摟在懷中箍緊，抱娃娃似的搖了搖，又是嗅又是拱，親昵無邊。鳴珂被勒得有些喘不過氣，不著寸縷的腿間直直騎在男人大腿上，蹭得他腰眼一顫，臊得想站起來，卻被箍得不能起身，忙伸手推了推腰后的那只手。

    “好了，快放開我?！兵Q珂別開臉，半跪起右腿躲開，下腹卻又撞上一物，那物又燙又硬，貼在他腹上，一動(dòng)身子便被搓得滾動(dòng)，而后忽地又長一截，戳到他乳底軟rou，驚得他躬身掙扎起來:“趙鏘！你放開！”

    神志不清的男人哪里依他，更全力將他摟在懷中，張口咬向散發(fā)水香的脖頸，雙手更是滑下腰間，順著圓鼓的雙丘抓入腿間，分開雙腿環(huán)在自己身上。

    鳴珂雙腿失了支撐，直直往后跌去，慌亂中一把摟住趙鏘脖頸，抓痛了傷口。男人痛吼一聲，追著他撲倒在地。鳴珂腦袋磕在土上，后齒咬了舌頭，痛得眼淚直流，收回雙手想捂住嘴巴，卻被抓住雙手手腕，重重拍按在地上。

    唇間鉆進(jìn)來一條火熱的舌頭，鳴珂睜大雙眼，驚得松了齒關(guān)，那舌頭長驅(qū)直入，攪了攪他僵硬的舌尖，仿佛猛虎撲耍小鹿般，發(fā)覺他好欺負(fù)，旋即一并卷住，拖回口中細(xì)細(xì)吮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