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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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指拈起邊緣,細(xì)長的系帶繞過他的頸前。系帶交叉,左手固定的線,穿入右手所執(zhí)之線圍成的圈。 祭品俯首引頸,全然不知脖前的花環(huán)早已被暗中偷換成絞索,奉為真理的箴語不過是信筆涂鴉的謊言。 繩圈漸漸收緊……卻在接觸到他的皮膚之前戛然而止。親手在他脖頸后打好一個漂亮的蝴蝶結(jié),他就要送他回到他丈夫身邊。 一直安安靜靜的人突然笑道:“你打蝴蝶結(jié)好熟練啊,給不少人系過吧?!?/br> 柏松鶴一愣,為了做合格的工具人,以前他確實在這些取悅女人的小把戲上下過功夫。 不過,他矢口否認(rèn):“沒有,特地為你學(xué)的?!?/br> “真的嗎?”聽不出來是不是真的信了進(jìn)去,魏亭偏過頭,揪起脖子上的系帶轉(zhuǎn)過去看:“系得真好,下次教教我吧,我一直都不怎么會?!?/br> “好啊。” 本來以為他在吃醋,但他這樣大大方方的,根本不打算刨根問底,毫不在意也不好奇他過往的樣子,反而令柏松鶴有些憋悶。 向魏亭訴完家事后,他順帶提了一嘴今天他簽的畫家的事。其實,怎么處理,他心中早有主意,只是沒想到不經(jīng)世事的魏亭,也會說出“沉沒成本不是成本,機(jī)會成本才是”這樣的話。 他也是這時候才知道,魏亭休學(xué)前學(xué)的是工商企業(yè)管理。 車后座地上堆著一塊塊紙團(tuán),確認(rèn)好穿戴整齊后,魏亭一邊推車門,一邊說:“我先走了——” 身后的男人突然摟住他的腰,下巴擔(dān)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在他頸側(cè)嗅了嗅:“真舍不得你走?!?/br> “……”魏亭沒動,也沒說下次什么時候見面,過了半晌,才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好啦,真得走了。白太太已經(jīng)給我發(fā)消息了。” 這次,柏松鶴沒再留他。打開車窗散去濁氣,見魏亭走了幾步后就心靈感應(yīng)一般回頭,他微笑,遠(yuǎn)遠(yuǎn)地對他招了招手,讓他到家后記得給自己報平安。 魏亭面上似是恍惚一瞬,隨即背影徹底遠(yuǎn)去,像一滴水悄無聲息地融入海洋。 有他做傾聽者,突然被牽累的悶火也消去不少。柏松鶴驅(qū)車離開,拜那個管不住嘴的小畫家所賜,他今晚有的忙了。 芭蕾舞劇已落幕,演員在后臺忙嘈嘈地卸妝,大廳里只剩稀稀疏疏的清潔人員。逆著人群在劇院正門處會合,魏亭看到白太太絲襪的大腳趾處破了個洞,白太太則發(fā)現(xiàn)魏亭腕上多了串手鏈,兩個人對視,都頗有默契地沒有點破。 回去的路上,白太太突然感慨起來:“年輕真好啊。再過幾年,我也要過了被喊jiejie的年紀(jì)了?!?/br> “琦姐一直很年輕啊。” “知道你嘴甜,”白太太不以為意地笑,又開始發(fā)表自己對男人的見解了:“男人啊,可會見碟下菜了,對保養(yǎng)得好的叫jiejie,那些不怎么收拾的,只能被叫‘富婆’。” 回到白太太的家,白太太的兒子已經(jīng)被保姆哄去睡覺了,她的丈夫就躺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清瘦的顴骨上染了薄紅,見他和白太太進(jìn)屋,才坐起身來。 “我老公……” “何先生先回去了,”白立群詫異道:“他沒跟你說嗎?” “沒……”說著,魏亭翻出手機(jī),裝作在屏幕上滑了滑,對著和何凡騫少得幾乎不用怎么向上滑的聊天界面,上面基本只有自己單方面發(fā)出的消息,男人很少回復(fù),就算回復(fù)也是嗯、哦、不用等寥寥數(shù)字。 指甲深深掐入手心,他垂下眼,掩飾似的說道:“他給我發(fā)消息了,但劇院里太吵了,我沒看到。” “放手!” 與白家相距不遠(yuǎn)的高級公寓內(nèi),何凡騫死死揪著姚飛羽的胳膊不放:“那個男的是誰?” “不是說了嗎?”姚飛羽一臉不耐煩:“他是我同學(xué)!來我家一起做作業(yè)?!?/br> “什么同學(xué)?還做作業(yè)?做作業(yè)做到褲襠濕了?你他媽騙誰呢!” “你就這么賤?幾天沒cao你就這么饑渴?上趕著找人挨cao!” “這種貨色你也能叉開腿……” 被這樣一連串污言穢語的辱罵,幾戶鄰里早就熄了燈又亮了起來,姚飛羽的臉色也陰沉下來:“之前水杯翻了,把他褲子弄濕了。你喝多了,回去吹吹風(fēng),好好冷靜冷靜?!?/br> “呸!”本來臉色稍緩,聽他逐客,此時何凡騫盡顯潑皮無賴本性,指著姚飛羽鼻子罵道:“房子是老子買的!要滾也是你滾!” 這幾年姚飛羽沒臉沒皮慣了,根本不會被他這話激到。他不理他,直接就把人往外推。 何凡騫反手就要一拳揮上去,結(jié)果忘了姚飛羽看著蒼白削瘦,但是畢竟從小接受的都是那套貴族精英教育,馬術(shù)擊劍無一不樣樣精通。再加上因為長相出眾,他小時候沒少挨sao擾,姚家人就專門給他請了雇傭兵出身的格斗教練。 因此,何凡騫這種自己摸爬滾打出來的野路子一時還制不住他,喝醉酒后體能又下降,沒幾下就被他反鉗著手腕推搡出門。 “你等著!你以為自己算老幾?”吃了一鼻子門灰,因為過于憤怒而大張著嘴說話,冷空氣直直灌入肺內(nèi),何凡騫咳嗽幾聲就開始打酒嗝,在門口罵道:“老子!嗝!明天就停了你的卡!嗝!” “愛停不停!” 何凡騫正要隔著門繼續(xù)罵他,對門的鄰居開了條門縫,提醒道:“這位先生,這么晚了,我家孩子第二天還要上學(xué)——” “媽的?!敝肋@樣對罵沒有結(jié)果,心里悻悻然,又有了下臺的借口,他怒氣沖霄地啪啪按下電梯按鈕,進(jìn)去之前還不忘踹了姚飛羽家大門一腳。 晚上在白家時,打完桌球,他和白立群越聊越投機(jī)。白立群甚至還從酒柜里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紅酒,于是兩個人就推杯換盞起來。 酒確實是好酒,白立群饞勁兒也上來,便喚保姆弄了兩個下酒菜。喝到兩個人都有些醉醺醺,大著舌頭互相吹捧的時候,何凡騫記起來他給姚飛羽買的公寓就在附近,便突發(fā)奇想想去看看,順便查個崗。 上次兩個人雖然在飛機(jī)上和好,但是何凡騫心里始終有個疙瘩,想要自欺欺人,擔(dān)心答案會給自己一個重?fù)簦挚刂撇蛔∠肴ゲ樘健?/br> 就這樣有些忐忑地上樓,結(jié)果沒想到,電梯門一開,他就看到一個和姚飛羽差不多大的陌生男生,站在門外和姚飛羽告別。 他很少在姚飛羽臉上看到這樣真正放松愉快的情緒,而這種情緒在姚飛羽見到他后瞬間消失不見,那男生見他來勢洶洶,居然下意識要擋在姚飛羽身前——他算哪根蔥? 于是,何凡騫黑著臉罵他滾蛋,徑直將說自己沒事勸男生回去的姚飛羽推進(jìn)門,接著就有了下面的爭吵。 吹著夾雜霧氣的晚風(fēng),酒醒了大半,何凡騫坐在路邊,覺得自己真是失敗?;四敲炊噱X,他都不能捂暖情人的心。 他家的發(fā)達(dá)始于拆遷,因此,老家周圍的鄰居也都是拆遷戶。有一個老光棍還坐過牢,出獄后沒多久喜從天降,就靠這筆拆遷款,花了二十萬當(dāng)彩禮,在農(nóng)村娶了個年紀(jì)都快能當(dāng)自己閨女的姑娘當(dāng)媳婦。 當(dāng)看著老光棍一臉齷齪地四處勾勾搭搭,媳婦抱著孩子,月地里都沒出就在家任勞任怨干活,他也是那個時候真正意識到了金錢的力量。 就拿他自己來說,往日里高不可攀的魏家人看不上他,后來還不是急哄哄把剛成年的魏亭嫁給他?一開始高傲得像王子一樣的姚飛羽,最后還不是在他的金錢攻勢下乖乖屈服? 這樣胡思亂想著,何凡騫走到小區(qū)門口,正要打電話讓司機(jī)接他回去,就聽到有人試探著喊他:“老公?” 確認(rèn)真的是他后,魏亭拎著包小跑過來:“你沒回去嗎?” 何凡騫抬起眼看他,眼神陰冷又輕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