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要等多久？”

    陸遠蕭緊蹙著眉，冷眼看著對面的長發(fā)男人，桌前干凈的花瓷碗中，各種甜口的里脊rou排堆成小山，旁邊的筷子卻連包裝都沒有拆。

    長發(fā)男人討好地沖陸遠蕭笑了笑，又拿公筷夾了一只可樂雞翅，壓在了高高的“小山尖兒”上。

    “別夾了?！标戇h蕭終于忍無可忍，“我不會吃的?！?/br>
    “少、少吃一點吧，看你瘦的……”男人局促地往回縮了縮手，“你以前，不是最愛吃這些……”

    “周先生?！?/br>
    陸遠蕭冷不丁地打斷了男人回憶的話匣，面無表情道，“我的時間并不寬裕，恕不奉陪?！?/br>
    說完，陸遠蕭直接起身，丟下滿桌一口未動的菜往外走，長發(fā)男人猛地站起來，倉促之下撞翻了身前的茶水碗，茶水順著桌沿傾流而下，瞬間打濕了男人看上去價值不菲的黑西褲。

    陸遠蕭離開的腳步頓住。

    “遠蕭……”長發(fā)男人閉了閉眼睛，“我其實就是想……跟你道個歉，這么多年了……遠蕭，對不起，我那時候是真的把你的當——”

    “閉嘴。”

    陸遠蕭原本淡漠的神態(tài)一下子可怕起來，他冷厲地盯著男人，聲音沉得可怕，“周長黎，你沒資格跟我道歉?！彼D身，快步往飯館外走，明明與自己執(zhí)念多年的真相有關，到了這一步，站在周長黎面前，陸遠蕭竟然生出了逃離的恐懼感。

    他的確也這么做了。

    陸遠蕭甚至連司機都忘記叫，大腦一片混沌地沿著馬路走了很遠，才慢慢停下腳步，恍然自己已經走了十幾分鐘了，他看了看位置，給司機打了電話，停在路燈下等待，卻依然無法平靜。

    接到周長黎短訊的時候，陸遠蕭沒想到自己會這么狼狽，事情已經過去了這么多年，經歷了那么多的事，更加殘酷的現實看過也走過，他以為自己能淡漠而冷靜地問出真相，再結合調查辨出真真假假，給多年的執(zhí)念留個結果罷了，誰知自己在周長黎面前竟沖動得可笑。

    “叮咚咚咚～”

    微信的視頻通話窗彈出來，陸遠蕭順手點到，陳恒咧著大大的笑容一下子出現在屏幕里，看上去朝氣十足，“媳婦兒！”

    陸遠蕭心里躁煩得厲害，隨口應了一聲，“嗯?！?/br>
    陳恒微訝，他看了看陸遠蕭身后的背景，“這么晚了，媳婦兒你在外面？是出去應酬了？喝酒了？有沒有好好吃飯？”

    “嗯?！标戇h蕭本能地向陳恒回避有關自己晦暗的一切，“沒喝酒，馬上回家了?！?/br>
    “別有太大壓力?！标惡阈ξ溃澳膫€老匹夫逼你酒了？你跟老公說，老公去B市幫你揍他！”

    陸遠蕭失笑，莞爾道，“那你來吧，是我爺爺要我喝酒的?！?/br>
    “呃——”陳恒腦海中已經浮現出陸仁風那張石頭一樣硬臭的面孔，“那……還是算了吧，該喝點喝點兒，大不了回去擼擼小狗解壓，葉小狗怎么樣了？沒再闖禍吧？”

    是沒少闖禍。

    陸遠蕭在心中默默糾正。

    “他還好?！标戇h蕭向來不是話多的人，也幾乎不會與陳恒分享日常，“司機來了。”

    “那你趕緊回家，早休息。”陳恒習慣了陸遠蕭這種別樣的話題終結，流暢又自然地接口道，“媳婦兒，我要睡了，晚安，我愛你。”

    “嗯。”陸遠蕭猶豫了一下，慢吞吞道，“晚安，我……”

    陳恒一愣，呼吸都收緊起來，驚喜又期待地等待著，然而下一秒，陸遠蕭草草說了句“再見”就掛斷電話。陳恒遺憾地看著手機屏幕，轉念一想，有這個苗頭也說明陸遠蕭進步非凡，真不知道媳婦兒在B市怎么開的竅，難不成陸家的繼承人考核里還有談戀愛這一項？

    ＊

    回到陸宅，被沒收手機的葉喬果不其然在看電視，對著沒營養(yǎng)的綜藝節(jié)目哈哈大笑，連他回來了都不知道。

    陸遠蕭心中一松，繞到沙發(fā)后面，在葉喬身后站定，冷不丁地伸出冰冷的手捏住了葉喬的脖子。

    “嘶啊——”葉喬被冰得一個激靈，嚇得叫出聲來，扭頭看是陸遠蕭，頗為心虛地縮了縮脖子，“主人，你回來了啊……”

    陸遠蕭的手指微微用力，將手指肚埋在葉喬的脖頸間，溫熱、柔軟而滑膩的皮膚從指尖遞來暖意，他忍不住把另一只手也拿上來，探進葉喬的衣領。

    “啊——”

    不等陸遠蕭享受溫暖，葉喬已經觸電似的扭了起來，把陸遠蕭的手甩離自己，“好涼好涼！主人你別拿我當暖手寶了嗚嗚嗚我要被凍感冒了！”

    陸遠蕭：“……”

    陸遠蕭面無表情，“我數三個數，在沙發(fā)上跪好不許動，三、二、一?！?/br>
    葉喬內牛滿面在沙發(fā)上跪好，身體猛地一抖，自己熱乎乎的小肚子和屁股紛紛淪陷為暖手爐，陸遠蕭滿意地圈起葉喬抱在懷里，感受著小爐子似的溫度，感覺周身都熱乎起來，起碼在這一刻，他的心是平靜和安寧的。

    什么周長黎，什么執(zhí)念，都被擋在小小結界之外。

    論心大，葉喬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剛開始還忐忑窩在陸遠蕭懷里，兢兢業(yè)業(yè)地給陸遠蕭做暖手寶，哪知沒一會兒，待陸遠蕭的手溫被葉喬的體溫感染，再無不適以后，竟然就這么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陸遠蕭本在出神，忽然聽見微沉的呼吸聲，下意識低頭一看，見葉喬在自己懷里睡得香甜，都有些無奈了。繞是陸遠蕭，也從來沒看透過葉喬的神經粗度，不得不說，這是葉喬的本事。

    他把葉喬抱回了臥室，難得表現出溫柔的一面，給葉喬調好枕頭的位置，又仔細地掖了掖被角，這才關上床頭燈，走出房間。

    關門前的那一刻，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葉喬吃了晚飯。

    但葉喬好像還沒洗臉刷牙。

    陸遠蕭：“……”

    陸遠蕭面無表情地推開門，啪的一下按開了臥室最亮的燈。

    葉喬直接被燈光給閃醒了，他茫然困頓地扭過頭，就聽見陸遠蕭道，“我數三個數，起床去洗漱，三，二，一……”

    葉喬瞬間清醒，崩潰地從溫暖的被窩里竄出來往洗手間跑，麻木的腦海里浮現一句話，

    我到底作了什么孽？??！